第6章 登堂
場上二人相互對峙著，眼神俱是無比凝重。
師兄弟十幾年，他們對彼此的實力知根知底。趙鐸更是清楚，眼前這位小師弟的天賦不在自己之下，二人唯一的差距大概就是純粹了。蘇湛盧其人慧根深厚，什麼事情都學得很快，所以他在修行劍道的同時，學業也能不落人後。趙鐸悟性雖然不差，但是依舊無法與蘇湛盧相比，之所以能夠在劍道上有所成就，靠的只有夜以繼日的鍛煉，他的雙手，正因此早就長滿了厚繭。
兩人彷彿兩具雕塑一般靜止不動，他們都在等，等待出手的時機，等待對方的破綻。此時，雙方的眼中，早就拋開了一切，只剩下彼此的身影。
下一瞬，趙鐸率先出手，縱身刺劍。速度之快竟讓人看不清劍影！
「叮！」
蘇湛盧雖是後手，但神色中不見絲毫驚懼，側身挑劍，一氣呵成。破開趙鐸的刺擊，順勢邁出虛步貼身，右手捏劍訣猛然回劍，瞬息間，方才挑出的劍已是轉向而歸，向趙鐸腰腹襲去。
正當蘇湛盧以為一擊得逞時，趙鐸的反應更快，一記鞭腿抽出，帶著破風之聲擊打劍柄上，同時手中的劍也迅速抽回，劈向蘇湛盧。
評委見此一幕也不由得發起驚呼，趙鐸的反應太快，這一劍，蘇湛盧躲不掉！
然而蘇湛盧根本沒有想要去躲，面對近在咫尺的劍他知道這一擊躲不過去，那乾脆，主動出擊。腳下虛步化實，擰身提肘，鐵山靠！巨大的力道破壞了趙鐸的平衡，也正因此，劍的力道也消去大半，雖然背上挨了一劍，但是不足以判負。
席下觀眾沒有想到，二人的變化都是如此靈活，於是情不自禁鼓起掌來。場上掌聲雷動，但也有不少質疑的聲音：
「這像什麼話！明明是劍道比試，怎麼還用起了拳腳功夫，這不是耍無賴么。」
「就是，這樣的比試有什麼好看的？就應該判他犯規！」
但這些質疑很快被掌聲淹沒，不能降低觀眾的熱情，更不能阻止比試的進行。
二人的第一輪進攻結束，趙鐸佔優。
雙方不再糾纏，乾脆利落地拉開距離，尋找下一次進攻的時機。
三息之內，蘇湛盧迅速調整狀態。三米的距離，不遠，兩步就是自己的攻擊範圍，對方亦然。這一次，雙方几乎同時出手，兩人之間猶如隔著一面鏡子，動作也完全同步，邁步，舉劍，劈下。動作雖然簡單，其中蘊含的力道卻是最大的。勢大力沉的對拼，震得兩人皆是虎口發麻。然而，劍一旦對撞，就再也沒有退縮的理由！瞬息間，又是幾次劇烈的對抗，速度快得讓人反應不及，場上的觀眾只聽得到一陣金鐵齊鳴，卻捕捉不到劍影，只有猛然間迸發的幾串火花令人心驚。
這場面更是讓在場的觀眾發出陣陣驚呼：
「好快的劍！我連影子都捕捉不到。」
「兩人剛才的拳腳功夫是奇，現在的劍道功夫是正，一奇一正都如此出色，一定是天賜的才幹！」
然而，在觀眾的討論中，場上二人還是沒有分出勝負。他們不論是技巧，還是力量幾乎都平分秋色，十數次揮劍皆被對方接下。兩人都清楚，這樣的進攻是沒有意義的，根本無法取得勝利。
趙鐸強橫一劍劈下，抽出破風之聲，蘇湛盧則收了力氣，以巧勁化開，身形也順勢後撤。趙鐸沒有窮追不捨，而是將劍收入劍鞘，步轉四平站穩。正在觀眾驚疑之間，蘇湛盧也做出了同樣的動作。
「湛盧，第一考劈斷第九席，你對劍應該有了新的理解。來，師兄幫你檢驗檢驗。」
「好。」
只一字回答，乾脆爽快。
語畢，二人皆是閉上雙目，下一秒，再度睜開。僅僅一個簡單的眨眼，卻讓在場的所有人感到了壓迫，這兩人的氣息變了。此時，其中一位評委竟驚訝得直接站起，他一目不瞬地盯著二人，反覆確認，表情從驚疑到欣慰，再到迫切，一時無比精彩。
「登堂，登堂......此二子年紀輕輕就已經摸索出劍道一角。好！我劍道傳承後繼有人啊！」
其他評委開始不知道這老爺子為何站起，此言一出，引得他們集體驚呼：
「單老爺子，您確定這兩人都已登堂？這可玩笑不得！」
在場所有人都知道，登堂是一切學問的第一重分水嶺，千年以前人祖文聖有言曰：「萬事萬法，其蘊道者，譬之宮牆。凡欲究其理者，若不得其門而入，則不見宗廟之美，百官之富。故明其理者，必登堂。」
這一言語被世人廣為傳播並沿用至今，登堂也成為衡量人是否掌握一門學問的基準。登堂之後還有入室，邁過這兩道坎才能夠成為真正的宗師。
只是，年方十八，就能登堂，觀劍道之深奧，還是太讓人心驚了。登堂不僅關乎天賦，更關乎學者的努力。天賦讓人得以領悟道法的玄妙；努力則更為重要，因為只有經歷過苦難，才能明白前路之坎坷，才能對道法有更加全面認知。利害皆明，如庭中環顧，房門盡知，方為登堂。
正當所有人驚詫之時，台上二人卻不為外界所擾。此時的他們，目光中只有眼前的對手，拋去一切感情，將所有力量集中一點。
蘇湛盧緩緩伏身，右手持劍柄，唇齒微啟，一絲一毫的氣息自口鼻進入，過五脯六經，最終沉澱于丹田。此時的他猶如一塊璞玉，圓通自然，不見方才銳利，但是趙鐸卻看得驚心，他明白這是真正的藏鋒於內，不見絲毫氣機外泄。
「不愧是真正的天才，我在此瓶頸掙扎已久，小師弟卻是一朝頓悟便能領會，但即便如此，這也並非我後退的理由，我的努力不會白費，我的血汗不會騙人！即使面對天才，我也以始終如一的刻苦一往無前！」
頓時，趙鐸心中戰意無窮，丹田之氣再次凝練，全身肌肉也隨之暴起。如同一條潛龍在淵，下一刻便要一飛衝天！
兩人的氣勢急劇上升，片刻后皆是到達極致，最後一劍，定勝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