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園鎮（4）

直到宋瑜吃完早餐，小姨夫也沒下樓。

不等宋瑜開口表示自己準備出去轉轉，小姨率先說話：「你昨天晚上才回來，估計還想去看看大姐和姐夫，我就不跟著你了，你自己去吧。」

這倒是個不錯的理由。

宋瑜便應聲出了門。

白天的桃園鎮充滿活力，剛出門，就有不少人熱情的和宋瑜打招呼，其中有位頗為眼熟的大叔更是高聲說到：

「小魚，中午記得來叔家裡吃飯啊！」

那位大叔說話時正在修理快要散架的椅子，宋瑜特意看了眼他背後的那戶人家，發現就是她昨晚經過時風鈴作響、惹得主人家開了燈的那戶。

不知道是她拿到的那串風鈴和其他風鈴通了氣還是怎樣，她今天經過的時候，那串風鈴竟然一點動靜都沒有。

宋瑜瞥了那風鈴一眼，笑著應聲：「好嘞，謝謝明叔。」

見她還記得自己，明叔非常高興，順便問了句：「你這是要去哪？」

「哦，我這不是很多年沒回來，準備去看看爸媽。」

宋瑜剛說完，注意到明叔臉上的笑容有了一絲裂痕，但是很快，這種異樣的情緒就消散得一乾二淨，好像剛才的變化只是她的幻覺。

明叔理解地點點頭：「那是應該去了，不過前兩天下雨，上山的路不太好走，你自己小心點。」

這麼說來，「父母」的墳墓設在山上。

「好，您先忙，我走啦。」

和明叔道別後，宋瑜直接奔向上山的路。

這條路很好找，因為桃園鎮落座在大山背面，而鎮上只有一條上坡路，毫無疑問，這條路會通往山上。

大概是近幾天雨水較多，上山路上泥濘濕滑，山路上都看不到人影。

山路不好走，宋瑜沿著山路走了十來分鐘，才在一片桃林後面看到十來塊半人高的石碑。

這些墓碑整齊排列著，應該是有人經常打理，四周連雜草都沒有。

「是這裡？」

宋瑜正要過去看看，瞥見不遠處右側的某個墓碑前有道人影，似乎正在祭拜。

等走得近了，宋瑜才發現自己弄錯了。

因為那人背對著她蹲在墓碑前，那個姿勢實在說不上是祭拜，更像是在觀察墓碑上的信息。

最奇妙的是，這人有著一個圓潤的後腦勺，稍長的黑髮在腦後扎著一個短短的黑色小啾啾。

這截熟悉的小啾啾讓宋瑜略感微妙。

不等她仔細觀察，那人聽到身後的動靜轉過身來，那張臉唇紅齒白，長得相當漂亮。

「原來真的是你，宋小姐。」

「小啾啾」仍是心情極佳的樣子，他笑眯眯地說：「沒想到這麼快又見面了，真巧。」

「確實很巧。」

宋瑜贊同地點點頭，「我還以為這個副本沒有其他玩家。」

到目前為止，小啾啾是她見到的第一位玩家。

「怎麼會。」

「小啾啾」眉毛稍挑，「這是大型扮演類副本，副本里一共有37名玩家，你不知道嗎？」

宋瑜：「？」

這副本里居然有37名玩家？

她怎麼到現在才碰到第一個？

宋瑜的表情空白了兩秒，不需要她回答，「小啾啾」就從她的臉上看到了答案，「看來宋小姐的確不知道。」

不過，有沒有其他玩家、有多少玩家，對宋瑜來說並不重要，因為她喜歡自由發揮。

沒等宋瑜說話，「小啾啾」再次開口：「宋小姐能告訴我，你在匹配這個副本時，它是怎麼向你介紹這個副本的嗎？」

怎麼介紹副本的？

這個問題讓宋瑜感到有些奇怪，不過她還是仔細回憶了下，說：「它說這是大型扮演類副本，通關能獲得大量積分。」

「小啾啾」似乎對此並不意外：「所以這個副本並沒有告訴你，在這個副本里被淘汰是不會死亡的，對嗎？」

被淘汰不會死亡？！

宋瑜面色錯愕，「你的副本是這樣介紹的？」

她匹配副本完全沒提過這件事，這不就表明……

——她被淘汰依然會死亡？！

「果然是這樣。」

「小啾啾」沒有回答她，眼神中閃爍著盎然興緻，「我猜，你應該暫時還沒從副本任務中探索到有用的消息。」

宋瑜：「……」

她是被嘲諷了吧？

是的吧！

「——副本任務里確實沒有有用的線索，但我發現了一個異常。」

宋瑜試圖展示自己的探索能力，「這裡每家每戶都掛了辟邪風鈴，用來警示不為人知的邪惡存在。」

如果桃園鎮真像表面上那麼平靜，又怎麼會出現辟邪風鈴這種東西？

「小啾啾」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所以，宋小姐在經過風鈴的時候，風鈴響了，對嗎？」

宋瑜：「……？」

他怎麼又知道了？

尤其是對方這種篤定的態度，讓宋瑜莫名產生一種被碾壓嘲笑的感覺。

看到宋瑜鬱悶夾雜著困惑的表情，「小啾啾」展顏一笑，「看來我猜對了。」

宋瑜沉默地盯著他。

「你知道我的任務是什麼嗎？」

「小啾啾」突然換了話題，「任務說，美麗寧靜的桃園鎮上混入了一位不為人知的邪惡存在。」

宋瑜內心警惕起來。

「——它外表美麗，」

宋瑜正要抬手摸自己的臉，就聽他繼續說：「——但是內心極其邪惡。」

宋瑜旁若無人地把手放下。

這說的肯定不是她！

「小啾啾」的視線落在宋瑜的臉上，漂亮的眼睛里凝結出細碎的浮光，像是在笑，又像是在認真打量她。

宋瑜理直氣壯地抬著下顎，絲毫不懼他的打量。

「小啾啾」喉結微動發出一聲輕笑，低沉的聲音像講述故事般娓娓道來：「它會將混亂與墮落帶入這座小鎮，使人們變得醜陋，讓小鎮永遠不得安寧。」

這麼邪惡，一聽就是她要對付的副本Boss。

宋瑜終於正色起來，漂亮的小臉透著幾分認真，仔細地傾聽著他的任務。

「——任務要求我在三天內找到這位邪惡的存在，在對方沒有發現的前提下，把它的名字寫在紅紙上，並送到桃園鎮佛堂。」

「小啾啾」毫不掩飾地盯著宋瑜看，似乎想要從她臉上得到一個答案。

宋瑜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需要幫忙嗎？」

比起她的任務，人家的任務明顯更符合「全球進化」的畫風。

難道她的任務是在迷惑副本Boss？

「小啾啾」略顯詫異地挑眉，當他發現宋瑜並沒有開玩笑的意思后，表情不由得變得古怪：「宋小姐還真是樂於助人，即便要付出生命的代價也在所不惜，是嗎？」

「？」

宋瑜一開始還沒聽懂，慢了兩拍才反應過來，他的意思是她就是這個副本中的邪惡Boss。

「胡說八道！」

宋瑜一臉被冒犯似的豎起眉毛，「你剛才說的分明就是副本Boss，我一個樂於助人的優秀青年怎麼可能是這麼邪惡的存在。」

宋瑜的眼睛因怒火而明亮，本就鋒銳的氣勢變得越發凌人，「你肯定——」

「宋小姐還沒發現自己有多特別吧。」

宋瑜還沒積攢成功的怒火被他這句看似誇獎的言語打斷，怒火陡然消散，她下意識想聽聽後面的話。

「你是我見到的第一個能用物理手段傷害鬼魂的玩家，雖然到目前為止，我只參與過兩個副本，不過我現在可以確定，你這樣的玩家非常稀少。」

他用一種奇異的目光打量著宋瑜，好像宋瑜是某種特別的外星生物。

「你就像是某種bug，鑽了遊戲的漏洞，讓原本危險重重的死亡遊戲變成了打怪升級的熱血遊戲，遊戲礙於規則無法直接將你清除，只能利用其他玩家來淘汰你。」

宋瑜愣了兩秒，順著他的話想了想，發現好像真是這樣。

先前還沒發現，現在仔細想想，《全球進化》原著中全體人類都在努力從絕境中找到生路，而她卻用武器生生敲出了一條生路。

——這正常嗎？

——顯然不正常啊！

見宋瑜神情恍然，「小啾啾」就知道她已經明白自己的意思，「全球進化從最開始就表明，它的誕生是為了幫助人類進化，每個副本任務都是為了考驗玩家的某種能力。要麼你體力好，要麼你夠聰明，又或者你心性極佳、臨危不亂，當然，運氣好也很重要。被淘汰的人必然是因為每一項都不符合任務要求。」

「而這次取消掉淘汰即死亡的機制，表明它在做一種新嘗試，又或者，這次副本的本意違反了遊戲規則。」

「什麼是違反遊戲規則呢？」

不等宋瑜回答，他就自己給出了答案：「讓玩家內鬥，惡意減少人口數量。當它取消掉淘汰死亡的機制后，這種惡意的行為就被合理化為鍛煉玩家的心智謀略。」

「但是，它可以出錯，比如把某個玩家的淘汰死亡機製取消掉，讓她誤以為這次副本和以前一樣，絲毫不知道自己已經成為眾矢之的。」

這個被遊戲針對的倒霉玩家是誰，已經一目了然。

「宋小姐，我可以確定，你就是這次副本任務的正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