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感謝
一大早,也不知誰最先放起了鞭炮,接著鞭炮聲越來越多,越來越響。定州街一下子簡直比過年了還要熱鬧。
江博仁推門回來,高興地喊道:「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沙延威死了!沙延威死了!」
沙延威真的死了,死在了從妓院出來,通往定州大街的巷子里。屍體最早是掃地的一名老婦發現的,她發出的尖叫聲驚醒了住在周圍的居民,大家都跑出來看,很快就有人放起了鞭炮,大家喜笑顏開,奔走相告。
因為碼頭一直發不出工資,風泊天和江博仁決定這兩天就不去碼頭開工了,當時風泊天和風泊遠正在圍著桌子吃早飯,見江博仁推門進來說了這個消息,兩兄弟卻並沒有感到意外的表情。
「江叔,昨天的事,不要跟任何人說起,知道嗎?」風泊遠微微抬頭,說道。
江博仁微微一愣,點頭說道:「好,我知道的。」他說完又有些猶豫:「巡查隊會不會找我們?畢竟昨天沙延威來過我們這裡……」
風泊天招了招手,示意江博仁坐下來一起吃早飯,早飯是稀粥和鹹菜。江博仁坐下后,風泊天說道:「昨天傍晚沙延威離開時,很多人都看到了。他的死跟我們沒有任何關係。」
「是是是。」江博仁聽了,放下心來。
三人吃過早飯,風泊遠正在收拾碗筷,竹屋外突然有人敲門。三人互相交換了一下眼色,江博仁起身去開門。
來的人竟然是何記酒樓的老闆,他提著一隻雞和一瓮酒,拘謹地站在門外,他見了江博仁,立即笑著說道:「這酒和雞是送給風泊天天哥的。」江博仁有些茫然地回頭看向風泊天,還沒說話,何老闆就著急地道:「我店裡還在忙,我得趕緊回去了。」說著就將雞和酒塞到了江博仁的手裡,轉身走了。
「這……這是什麼意思?」江博仁把雞和酒放回屋裡,轉身將門關好。人還沒坐下,門外又有人敲門。
來人是同住在竹葉巷的孫寡婦,她提著半籃子雞蛋,見江博仁開門,就將籃子遞給江博仁。江博仁接過籃子后,孫寡婦一言未發,離開了。
很快,周掌柜,王鐵匠,賣燒餅的李二,剃頭匠吳老頭,賣魚的胡家夫婦,大家像是約好的一樣陸陸續續的登門送東西。他們都很有默契,並沒有說其他的話,東西送到了就立刻離開。
望著幾乎鋪滿地面的禮物,江博仁感到舌頭有些發麻:「他……他們這是什麼意思?」
風泊遠淡淡地道:「沙延威勒索我哥,要五十個銀幣。然後當天夜裡就死在了街頭,這樣說的話,你應該明白了吧?」
「可是沙延威的死跟我們沒有任何關係啊……」江博仁突然明白了什麼,他張大了嘴看向風泊天,用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問道:「是……是你殺了他?」
風泊天默然地點了點頭。
江博仁急道:「可是大家既然都知道了,為什麼又讓我不要跟別人提起昨天的事?」
風泊遠道:「可以讓他們猜,但是我們自己不能說。」
江博仁終於明白,原來風泊天早就計劃好了要做掉沙延威,所以才邀請他在傍晚的時候上門收錢。那時候所有人都收工回來了,他有大把的人證可以幫他證明沙延威是自己安全離開的。想到這裡,江博仁用畏懼且充滿敬意的目光看向風泊天:「對,他的死跟我們沒有任何關係。」
巡查隊收到消息時,定州街的鞭炮聲已經偃旗息鼓,留下一地的紅紙屑。
他們總共來了四個人,走在前面的是一個年紀大概四十歲左右穿著黑色披風的中年男人,身高八尺有餘,肩寬體闊,一頭褐色的短髮經過細心打理,一雙灰褐色的眼睛,沉靜而有力,似乎可以看清世間一切表象,直達事物的本質。此人正是卡塞爾州西部巡查隊隊長西蒙·蒙傑克,他在卡塞爾州西部,稱得上赫赫有名。
一名年輕巡查隊員快步上前,蹲下身體,對沙延威的屍體做了一番詳細的查看。然後向西蒙彙報:「死者頸部遭到利刃攻擊,除此之外身上沒有發現任何傷痕。」
「一擊斃命?」西蒙蹲下,用手指在沙延威的喉嚨處按了按,裂開的傷口翻著白像是在嘲笑他。「看他的塊頭,幾乎快趕上我了,誰能如此乾淨利落地殺了他?」
巡查隊員說道:「他被殺之前,應該喝過很多酒,所以……」
西蒙站起身,說道:「他能一個人獨自回家,說明他喝得並不是不省人事,這傷口從右往左,一刀就劃破了死者的動脈,兇手絕非常人。」
「隊長,你的意思是說……兇手是個命紋人?」
西蒙緩緩點了點頭。
「那他打的過您嗎?」巡查隊員一聽到命紋人,就感到一股熱血充滿了全身:「他肯定不是您的對手!」一想到西蒙的恐怖實力,巡查隊員篤定地說道。
西蒙笑著搖了搖頭,說道:「孩子,這世界的強者太多了,我也不是天下無敵。」走吧,我們去跟附近的居民了解一下情況,或許會有有用的發現。
西蒙坐在路邊茶攤的長凳上,望著眼前川流不息的人們,他已經忘了自己上一次進定州街是什麼時候了。以前他喜歡來這,因為這裡有很多用粗劣食材做成的美味可口的定州菜,簡直稱得上是化腐朽為神奇。不過後來總督訓誡他:「作為巡查隊隊長,你的時間要留給更重要的地方。定州街就交給一些剛進巡查隊的隊員練練手好了。」是的,定州街里死沒死人,本來就不是總督大人會關心的事,他關心的是如何為大家族服務,撈取更多的財富。
儘管心有不願,西蒙還是遵循了總督的訓誡。再也沒有到過定州街,這一次如果不是徒利家族讓總督派一個得力的人查一查定州街,他這輩子恐怕都不會再有機會來到這裡。
西邊碼頭的貨倉失竊案讓徒利家族焦頭爛額,誰也不會想到這批貨還是海老大費勁心思從大魏宮廷里弄出來的極品絲綢,一直寄放在貨倉里,準備送給總督大人的禮物。
碼頭貨倉失竊案還沒破,現在又出了條人命,西蒙感覺肩上的擔子開始變得有些沉重。但更讓他感到不安的卻是另一件事。剛才他們走訪附近的居民,遇到的所有人竟然都異口同聲地說出了那三個字:「不知道。」
定州街似乎跟以前有些不一樣了,望著街上來來往往的定州人,西蒙突然生出了一種奇異的感覺。有一股神秘的能量正在定州街上流動,吸引本來是一盤散沙的定州人慢慢走到一起,這股能量就像是一種從未有過的信仰,使他們從心底里摒棄了之前只顧自保的自私,凝聚成為一股強大而可怕的力量。
竹葉巷,傍晚時分,又有人來敲門,江博仁已經懶得再去開門,說道:「門沒關,請自己推門進來。」
門被推開,這一次來的人,讓風泊天站起了身,他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已經很久了:「李醒南,韓越,你們怎麼來了?」
李醒南看了看風泊天屋子裡堆得到處都是的禮物,露出了他那招牌式的狡黠微笑:「我想了很久,還是決定來看看你。走到巷子外面時,剛好看到他在那裡徘徊,所以就一起來了。」
風泊天點了點頭,說道:「到你屋裡說。」
三人圍坐桌前,誰都沒有開口說話,他們彼此心照不宣。李醒南和韓越看風泊天的眼神也跟以前不一樣了,那是一種充滿崇拜的眼神。
「這些天你們倆怎麼樣?」風泊天先開口問道。
李醒南笑著回答:「我還不錯,人一旦有錢在兜里,就算什麼都不做,心情也都會很好的。」
韓越則木然地點了點頭,然後又覺得自己這麼冷淡似乎有些不妥,說道:「我也一樣。」
風泊天道:「我準備在這附近開一家餐館,正想跟你們商量商量。」
「好事啊!」李醒南似乎對這個提議充滿了興趣:「生意絕對好得不得了。」
風泊天說道:「那到時你們可要來捧場。」
韓越道:「一定。」
三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有時候甚至前言不搭后語,但他們聊的很開心。臨別時,李醒南和韓越依依不捨地離開,夜幕也跟著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