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除惡
「不是命紋。」風泊遠直接了當的說出了自己的判斷。經過幾個月的調養,他的身體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但臉色還殘留著大病初癒后的蒼白。
風泊天點了點頭,風泊遠對命紋的了解比他要更加深入,看來風泊遠的判斷和自己一樣。
江博仁張大了嘴:「那……那些關於他的傳說也是假的?」
風泊遠想了想,說道:「命紋人想要殺人的話,用不著使用深夜放火的骯髒伎倆。」
「萬一他真的是一個命紋人呢?我們還是少惹他為妙。」江博仁有些擔憂地說道。
風泊天再次看向弟弟風泊遠,說道:「泊遠,你說該怎麼辦?」
風泊遠神秘地笑了笑:「你心裡不是已經有答案了嗎?你答應給沙延威錢,又請他來家裡拿錢。我猜你一定有五十個銀幣。」
風泊君歉然說道:「我是有一筆錢,遠遠不止五十銀幣。至於錢的來路,我現在不方便說,我答應過我的朋友,需要保密。」
「嗯。我知道你有苦衷,所以我也一直沒問。」風泊遠將身子半靠在柱子上,說道:你給沙延威三十個銀幣,沙延威就真的只收了三十個銀幣。這就代表他妥協了,命紋人是不會輕易妥協的。」
風泊天點了點頭:「好了,我知道該怎麼做了。現在我想出去走走,散一下心。」說完,他起身走到門前,取下掛在牆壁上的斗笠,拿在手裡,然後打開大門,看向沙延威離開的方向。
「哥,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風泊遠在陰影里輕輕地說道。
「不用,你現在的主要任務就是把病徹底養好,我想看到像以前那樣健康的弟弟。」風泊天走出門,將門關上,在屋外的水池邊坐到天黑了之後,去了一趟何記酒樓,點了一碟花生和一壺酒,坐到深夜才離開。
沙延威坐在妓院一樓的一個角落裡,獨自一桌喝著酒。他的兩名手下去賭場了,他並不喜歡賭博,他有別的愛好。
因為今天發了一筆大財,所以沙延威的心情非常好。三十個銀幣啊,這恐怕是他這輩子做過的最大的一筆買賣。
說起這筆錢,真算的上是從天上掉下來的。故事的開始是他聽說了紀大興的債務問題,這引起了他極大的興趣,因為他早就對紀萍動了心思。紀萍太漂亮了,這樣的容貌在定州人里並不多見,作為男人,他沒有理由不惦記。何況他本性好色,在定州街的三家妓院都是常客。
紀大興還不起債了,因為他已經歸西,死人是沒有還債能力的。也就是說紀萍被賣到妓院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機敏的沙延威立刻找到了徒利家族負責收債的科林·徒利,就是那個到紀大興家收債的領頭人。以十個銀幣的高價預定了紀萍的初夜。他不在乎錢,為了女人他一向捨得花錢,這些年憑藉著這副高大的體格和左臂上的命紋,他輕而易舉地搜颳了大量的財富。
後來科林去紀萍家裡收錢,沙延威就在定州街上等著,可是等到回來時,紀萍並沒有被帶來。科林告訴他,之前說過的那個風泊天,真的把錢還上了,並把十個銀幣退還給了他。
這個剛從定州來的年輕人竟然一下子能拿出五十個銀幣?沙延威立刻聯想到了前段時間碼頭貨倉被盜的事。
但是對風泊天的試探和盤問令沙延威感到失望,這個年輕人看起來不怎麼愛搭理人,而且脾氣並不好,提到碼頭貨倉被盜,他的言語舉止也沒有表現出任何的令人懷疑的不妥之處。
失望之後,沙延威立刻又提出了五十個銀幣的供奉。
雖然最終只收到了三十個銀幣,沙延威也沒有生氣,他在卡塞爾活得很好,尊嚴和錢他全都有了,沒必要為了二十個銀幣搞得自己失去現在擁有的一切。還有,這兩次的會面,讓他開始有些忌憚風泊天,他總覺得自己看不透這個年輕人,他的經驗告訴他,遇到一個自己看不透的人,最好的辦法就是離他遠一點。
這些年他的錢三分之一寄回給了家裡的老婆孩子,剩下的全都用來揮霍。他的妻子寫過幾次信,托海氏家族的人送到他的手裡,信里不停地央求他儘快回定州。
妻子很想念他,但是沙延威憎惡定州那個地方,在定州他一無所有,還常常因為偷竊被人毆打,因為搶女人的包裹被判入獄。而在卡塞爾就不一樣了,在這裡他可以明目張胆地偷竊,明目張胆的搶劫,人們不但不反抗,還要對他感恩戴德。
想到這裡,沙延威笑了起來,他隔著衣袖摸了摸左臂上的命紋圖案,他做夢都沒有想到這個花了三十個銅幣,出自洛馬其人之手的紋身,竟然會這麼好用,這些愚蠢的定州人幾乎全都信以為真,將他奉為神明,任他宰割。其個別拒絕進貢的聲音,也在他深夜從妓院回來的路上放了那把火后,也戛然而止。
這時,妓院的老鴇搖晃著肥胖的身子走上前來,往沙延威因為出神還沒有放下的空酒杯里倒滿了酒。說道:「沙大爺,柳姑娘今天可能有點不方便。」
沙延威回過神來,困惑地問道:「你說什麼?」
老鴇明顯誤會了沙延威的意思,以為沙延威生氣了:「沙大爺,你別生氣。」她將粉刷得白白的圓臉龐湊近沙延威耳邊輕聲說道:「柳姑娘正在陪徒利家族的二公子,人家傍晚就來了,到現在還沒走。」
沙延威哼了一聲,表達了自己無能為力的憤怒,徒利家族的人不能惹,就算他真的是個命紋人,也不能惹。這一點他自己知道,妓院老鴇同樣也知道。
「要不今晚讓阿蘭陪你?」老鴇問。
沙延威點了點頭,嗡聲說道:「翠翠呢?她有空嗎?」
老鴇立刻心領神會:「有有有,翠翠一直在等著您呢。」
儘管身體十分疲憊,他還是走出了妓院的大門,這是他的習慣,他從不在妓院過夜,這些年他搜颳了很多錢,同時也得罪了很多人,他可不想第二天被人發現死在了某個妓女的床上。
他先站在妓院的台階上觀察了一下四周,此時已經快到凌晨四點,四周很安靜,嫖客們要麼已經回家陪自己的妻子,要麼已經在妓院里熟睡。空氣中的清冷讓沙延威稍微清醒了些,他今天喝了不少酒。
他走下台階,向家的方向走去。當他剛走入妓院門檻前的燈籠光亮照不清的陰影里,一個黑色的人影突然從前面轉角的街道閃了出來,向他這邊走了過來。
這個人影個子高高的,身材勻稱,頭上戴著一頂斗笠,腳下走得並不快。沙延威起初有點起疑,但沒有完全的戒備,也許對方只是一個深夜的趕路人罷了,這種人雖然很少遇到,但不是完全沒有。
可是不知為何,眼看著那人越走越近,沙延威突然聞到了令人恐懼的氣息,這股氣息就像一根根蠶絲,正在緩緩地包裹他的全身:「站住!你是誰!」他出言喝止,緊張使他發出的聲音又干又啞。
斗笠人似乎沒有聽到他的問話一樣,一言不發,腳下卻走得更快了。他的腳步是那樣地輕快,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就像……就像是死神在靠近。
「我是沙延威,你是誰!」二人此刻只相距大概五米左右,面對這個人影,人的求生本能讓體格魁梧的沙延威想要掉頭逃跑,但是他的雙腿因為恐懼,變得酸軟無力。
「我是……風!」人影說話了,瞬息之間,他真的就像是一陣風,從沙延威的身前刮過。沙延威覺得這風好冷,吹得他的脖子陣陣冰涼。他試圖用雙手捂住從脖子的傷口裡噴涌而出的鮮血,鮮血卻從指縫快速溜走。他感到腦海逐漸變得空白、模糊。
「好冷的風……」沙延威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說出了這句話,他撲通一聲撲倒在地,殷紅的鮮血在地面石板的縫隙中流淌,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