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放貸人與還貸人
風泊天雖然人在碼頭干著活,心卻始終牽挂著紀萍家裡的情況。一直到了收工的時候,風泊天依舊沒有想到如何快速弄到五十個銀幣的辦法。
當風泊天走到竹屋前,突然他的腦海里突然出現一個圓臉龐的男子,還有那個讓人看了不怎麼高興的笑容。他看了看隔壁的竹屋,竹屋大門緊鎖,他在心裡想:「老天爺,難道我風泊天只有這一條路可以走了嗎?」他的內心在痛苦地掙扎。
又是一天過去,風泊天和江博仁兩人披著月色回住處,一個人影孤單地站在竹屋前的月光下。
是紀萍,風泊天認出了那人,剛想打招呼,紀萍就已經看到了他,向他飛奔過來,在他身前站住,哭著說道:「天哥,我爺爺……」風泊天上前輕輕抱了抱紀萍,心中輕輕嘆息。
紀大興的葬禮十分簡單,小木屋布置成靈堂,隨便多幾個人就顯得擁擠不堪。幸好來的人也不多,基本都是附近的鄰居街坊,還有從工地請假過來送行的幾個工友。
紀萍失去了這個世界上的唯一親人,在一旁眼睛哭得腫成了包子。
前來弔唁的人還未離開,小木屋外的黃土路上就走來了幾個卡塞爾人,他們身材高大,趾高氣昂地走進木屋,大大咧咧地自己找椅子坐下。幾個本來在安慰紀萍的鄰居見勢不妙,告辭走了。
風泊天很快就判斷出這幾人是何方神聖,徒利家族的人竟然選擇在這樣的日子來討債,他們已經完全沒有了人的良知。紀萍的身體下意識的往風泊天靠近。風泊天愛憐地將手放在紀萍肩膀上,示意她不用害怕。
「很抱歉,在這樣的日子找上門。」帶頭的卡塞爾人說道,他的定州話竟然不賴。可是臉上卻沒有絲毫愧疚的意思:「紀老頭死了,我們的首領很擔心錢打了水漂,所以讓我們過來看看。」說話間,他的眼睛瞥了瞥紀萍,眼睛立刻閃爍出絲毫不加掩飾的慾望。
「紀爺爺的債務我會幫他還。」風泊天怒視著這群不速之客,沉聲說道。
卡塞爾人掏了掏耳朵,懷疑自己聽錯了:「你幫他還?你知道他欠了多少嗎?」
「之前是十銀幣,現在是五十銀幣,我說得對嗎?
「好像是的,你很清楚嘛。」卡塞爾人站起來,走到風泊天的身前,伸手無禮地拍了拍他的臉頰:「小子,你是誰?以前好像沒見過你。」他惡狠狠地看向紀萍:「你新找的男人嗎?啊?你們上床了沒?」
風泊天將紀萍護到自己身後,橫眼看向卡塞爾人,說道:「如果你還想要回徒利家族的錢,最好對我們都客氣點。」
卡塞爾人微微一愣,他本以為這個毛頭小子被他一通言語恐嚇,就要嚇得兩腿發軟了。哪知這小子不但沒有害怕,反而做出了最有力的回擊。
「那你打算什麼時候把錢還我?」卡塞爾人坐回椅子,嘲諷地笑了笑:「一年還是十年?」
「這個月之內,我會把錢全部還給你。」風泊天緩緩說道。
「嗯?」卡塞爾人感到有些驚訝:「你是說這個月之內?」不止卡塞爾人感到驚訝,江博仁的嘴張著已經閉不攏了,紀萍也是驚得臉色蒼白。
「是的。」風泊天簡短而有力地說道。
卡塞爾人哈哈大笑:「好,那我等著你。不過小子,如果我到時候拿不到錢,我不但會帶走這個女孩。還會讓你為你的撒謊的行為付出一點代價。記住,沒跟你說笑。」他說完,再次側身嬉皮笑臉地打量了一眼紀萍,
然後招呼手下一起離開。
卡塞爾人剛一離開,江博仁幾乎是跳了起來,大聲喊道:「風泊天你瘋了,一個月,一個月我們去哪裡找五十個銀幣!你等著吧,到時候他們會把你架在火上面烤!」
紀萍用滿是擔憂的眼睛看著風泊天,張了張嘴,什麼都說不出來。
「江叔,紀爺爺的債務,這個月就要還八個銀幣,我們同樣還不上。」風泊天輕輕吐出一口長氣:「你們不用擔心了,就讓我來處理吧。」
江博仁聽了這話,急得在房間里不停踱步:「你怎麼處理?你怎麼處理?你會死的……」
眾人合力給紀大興下了葬,墳墓小的就像一個盒子。回到小木屋,風泊天因為擔心卡塞爾人會來找紀萍的麻煩,就建議紀萍把木屋退掉,到竹葉巷附近再重新找間房子。這樣大家互相之間有個照應。
紀萍對此都一一照做,經過這幾天的相處,她的心裡對風泊天生出了一種依賴的感情。這個個子高高,身體結實,長相英俊的男人明明比她還要小一歲。當風泊天站在她的前面抵擋卡塞爾人時,他的背影卻是那樣的高大,似乎可以抵擋住所有的風浪。那一刻她的心裡既害怕又感到從來沒有過的甜蜜。她心裡不禁慶幸,自己那天聽了爺爺的話,請假給爺爺送飯,不然她根本沒就有機會認識風泊天。可是無論她如何被甜蜜包裹,如何對未來充滿美好的憧憬,冷靜下來后,她始終不得不面對現實,他們現在面對的是勢力龐大的徒利家族,她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就經常聽到身邊的人說,徒利家族的人殺起人來從不手軟。當想到因為還不上錢,風泊天將橫死街頭,紀萍心裡感到一陣撕心裂肺難以言喻的巨痛。不……她絕對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紀萍淚眼朦朧地走出木屋,將屋門關上,乘著月色向竹葉巷走去。
風泊天幫紀萍重新租了一間竹屋,幫忙打掃屋內,整理床鋪和傢具,紀萍一直一言不發,直到風泊天收拾好準備離開,突然開口說道:「天哥……我想了很久,謝謝你為我做的這些,以後你……你不用管我了。」她努力壓制著內心的情緒,聲音在劇烈的顫抖。
風泊天愣在原地,他不敢回過頭去看紀萍。過了很久很久,他才說道:「除非我死了,否則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說完他走出竹屋,將門輕輕關上。
風泊天回到自己的竹屋,獨自坐在竹屋前的水池邊,望著天上的月亮,月亮是那樣的潔白的美麗。
從外面回來的李醒南一眼就看到了風泊天,他有些意外地停住腳步,站在大樹下的陰影里,問道:「是在等我?」
風泊天站起身,看向李醒南,說道:「是的。」
李醒南微微一笑,說道:「好,到我屋裡說。」
二人先後走進竹屋,李醒南點燃一盞油燈,屋子裡跟風泊天的竹屋差不多,甚至更加簡陋,只有四張竹椅,一張桌子,一張床。
李醒南用手指撥了撥油燈里下趴的燈芯,房間立刻變得明亮了些:「這只是我的一個零時住所,不是經常回來,你運氣好,來坐下說。」
風泊天拉了張椅子,兩人相對而坐。風泊天說道:「我知道,我已經等了好幾天了。」
「噢?這可不像你。」李醒南饒有興趣地看著風泊天:「有重要的事?」
「我想加入你說的買賣。」
「不能見光的那種?」李醒南顯然還沒忘記之前談話中的不快。
「對於之前的冒犯我深表歉意。我原本是想做個好人,過平淡的日子。」風泊天說到這裡,心裡感到一陣莫名的哀傷。他和弟弟風泊遠來到卡塞爾,只是想做個普通人,過正常的生活,從來沒有想過去干違法的事情。可是這個世界不允許他這樣,在這裡善良就會被欺辱,弱小就會被踩踏,老實就會被愚弄。為了保護他的朋友,他的家人,他的摯愛,他已經沒得選擇。他看向李醒南,用眼神告訴李醒南,這是他最後一次請求:「歡迎嗎?」
李醒南看著風泊天,面色陰沉,二人目光相持了十數秒后,李醒南突然哈哈大笑起來:「歡迎!自然歡迎!說實話,我其實一直在等你。」
風泊天心裡的沉重稍微減輕了些,微微一笑,說道:「那就先說說你的買賣吧。」
李醒南雙臂環抱,匍匐在桌子上,用大拇指抹了抹唇上的兩撇小鬍子:「你知道碼頭上面的那些貨倉嗎?」
「貨倉?」風泊天自然知道碼頭上面的貨倉,這些貨倉每個夜晚都有守衛把手,十分的嚴密。可是碼頭上的工人都不知道具體放的是什麼。雖然如此,但可以確定一點的是,需要這麼多守衛看守的,一定都是一些十分重要的東西。只是李醒南為什麼突然問這個?難道?「李醒南是想動這些貨倉?」
風泊天驚訝地看向李醒南,李醒南微微點頭,確認了他的猜測:「怎麼樣,敢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