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另外1個故事
黑嶺山脈,一個中年漢子,光著兩條臂膀,那胳膊好像兩條虯龍,看著猙獰而有力。一副獸皮坎肩穿在身上,一條破爛的長褲擋不住粗黑的汗毛,一雙黃膠鞋露出了兩個沾滿泥濘的大腳趾。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不住的掃視著每片矮樹叢------
他有時也會抬起頭看看身旁大樹的枝葉間,一張簡陋的弓搭著還算有些直溜的箭矢,一柄彎刀沒有刀鞘就那麼斜插在腰間,地下有幾滴血,血還沒有乾枯。
這人是順著血跡過來的。他叫高松,四十多歲,山下一片小村莊里的壯男。
村莊不大也就十多戶人家,都是依狩獵為生,也養著一些麋鹿和駝鹿。這裡離城鎮很遠,大概得三百多里的路程。
每一次打獵下來村民們都把皮毛積攢起來,多餘的肉食晒成肉乾或者腌制一下留著食物短缺的時候拿出來充饑。
這裡的糧食不多,都是用皮毛和獸肉換來的,僅有的一點蔬菜是自己家前後的菜園裡長出來的,他們不怎麼捨得吃,通常儲存在菜窖里留著冬季的時候用。
錢對於這裡的人來說不怎麼重要,男人只要衣能遮體就行,女人倒是有些衣裙,個別的也有幾樣首飾,這些也只是為了取悅自己的男人才點綴上的。
「老高,今天收穫怎麼樣?」日已落山,高松踏著餘暉回到了村子里,一個和高松年紀差不多的男人面帶笑容和他打著招呼。
這人的身材明顯比高松要高大了一圈,肩上扛著頭野狼,屁股上還掛著兩個山兔。不知道是動物的血還是這人自己的血,一片血漬早已浸透了他的那條還算能稱得上褲子的褲子。
「肖哥啊?今天點子背,什麼也沒弄到,只能回去吃剩肉了。」高松一臉無奈,呵呵一笑。
打獵也是靠天吃飯,今天出行他沒找老村長算卦,估計是走錯了方向,所以一無所獲。
「這倒是正常,我們誰不是貓一天狗一天的。你啊?先別回去了,你家嫂子和我家那婆娘的嘴差不多,沒打著東西不一定怎麼罵你呢?」
這貨叫肖天佑,高松的好兄弟,從小光屁股長大的,十次打獵六次空,就今天冒了高了。
「唉。」高松長嘆了一聲。
「去我家,讓他們姐倆兒把這狼收拾了。喝完酒把肉一分,一人一半,兔子一人一隻。回去和嫂子就說是今天咱們倆一塊出去的,一人就分這麼多。」肖天佑挺仗義,關鍵是高松也是老著這麼接濟他。
「也好,我先回去取瓶好酒,我都藏了一年多了,這酒過年都沒捨得喝,今天幹掉他。」說完高松用力攥了攥拳頭。說實在的,他真有些捨不得,可是今天不知道為什麼就想喝點酒,最好是喝醉。說完高松興沖沖的奔著自己家走了過去。
高松的家比較破舊,不過在村子里還算好的。進門時屋子裡有兩個女人正縫著準備過冬的獸皮被子。
「呀!弟妹也在啊?」其中的一個女人長的很是粗壯,那是肖天佑的老婆,另外一個自然就是高松家裡的。
一張大炕上能睡八九口人,現在只有這兩個女人干著只有女人才能幹的活。
「你姐倆別縫被子了,趕緊去弟妹家。剛才我們哥倆兒打了頭野狼,你們收拾收拾,我們哥倆兒喝點兒酒。」說這話的時候,高松的臉有點紅。
高松的老婆當時就明白怎麼回事兒了,不過也沒挑明,男人都不容易,嘮叨和罵男人是女人的天性,關鍵時刻還得給自己的男人留點臉。
「你是回來找酒的吧?在裡面放衣服的大柜子里,最好的那瓶在最裡邊。待會兒你們少喝點,明天還得進山呢!」知夫莫若妻,好歹一個炕上睡了二十多年,男人的一個小舉動代表啥都在她心裡藏著呢。
兩個女人麻利的收拾完手裡的活兒,一邊說一邊走出了高松的家。
等高松把酒抱到肖天佑家的時候,兩個女人已經快把狼皮扒完了,高松來得有點慢,主要是看著柜子里的酒他猶豫了好半天,說實在的他是真得有點捨不得。
肖天佑的家,一個五大三粗的少女正在灶坑前燒著水,大鍋里的水估計再有個七八分鐘就該開鍋了。那少女也許是被火烤的,不住地用手擦著汗,還一直看著手裡的信。
看著五大三粗的其實沒有說的那麼厲害,人家的小臉蛋還是很漂亮的,只不過那衣服不怎麼合身罷了。不過她看信看得很認真------靈靈,再有幾天我就該退伍了,到時候我帶個戰友過去。這小子長得雖然比不上我,但人絕對好,咱們給你姐撮合撮合------
男主外,女主內是獵戶們的傳統。男人鑽林子打獵,女人收拾獵物在正常不過。所以兩個男人現在倒也是很清閑,正坐在桌子前等著上菜開喝。
不過現在咱們得說說這酒,這一瓶子得有二十來斤,暗紅色,還有點粘稠,就是掛杯,掛杯的酒都是好酒,這是山裡人的經驗。
大玻璃瓶子很好看,上面有一張圖。一個漂亮的女人穿著非常漂亮的衣服端著一個透明的酒杯,杯子里只有杯底有那麼一點點的酒,酒很紅,但沒有那漂亮女人的嘴唇紅。
兩個男人現在沒空看自己的女人,都在看這瓶子上的美女。那少女也看了過來,她覺的那女人很漂亮,她也想成為那樣的女人,以至於都忘了手裡的信,一點火苗都燒到了信的一角兒------
「你們兩個臭不要臉的,看起來沒頭兒了是不?」還沒罵完一塊碎肉就飛了過來,「靈兒,把那瓶子給你爹他們換了,兩個老不死的,我呸!」
「好的,媽!」說完灶台前的少女才回過神來,忙不迭的吹滅了信紙上的火苗,回身抱起了個大盆就跑了過去。
姑娘叫肖春玲,小名叫靈兒,他爹起的。孩子大了說不好聽,自己就把名字改了叫肖靈靈,他爹也沒管這事兒,反正大號對他自己都沒用,何況一個成天在家的女孩子,將來嫁人弄不好還得改成人家的姓,所以無所謂。
這瓶子還挺不好啟。蓋子打開了裡頭還有個木頭塞子,兩個老爺們兒摳了半天也沒摳出來,最後來還是靈兒取了兩隻筷子給塞子懟到瓶子裡面才算搞定。咚咚咚一溜倒酒聲一瓶子鮮紅的酒就倒到了盆里,有一點還濺到了桌子上,男人伸出手指蘸了蘸放到嘴裡,擰著眉不說話。
酒香四溢,兩個男人聞著都有些要醉了,何況?但這也不能捧著盆喝啊?小姑娘抱著酒瓶子回到裡屋的碗架柜子里取出了幾個大白碗放到了桌子上,自己卻把那酒瓶子抱在懷裡,一邊生火一邊仔細的端詳,不時的臉上還飄出一片紅暈。
兩個女人很麻利,肉不一會兒就下鍋煮熟端了上來,捎帶著還有幾個下酒小菜,五個大碗里都倒滿了紅色的酒液。山裡的人雖然日子清苦,但民風醇厚豁達,終日與野獸為伴自然也少不了酒的陪襯,不論男人和女人還是小孩子,酒都是每個人的最愛,尤其是這紅色的酒,誰都沒喝過自然都得嘗嘗。
四個大人一口下肚,品了品,有些色(se),不對寫錯了是這個澀,不過在嘴裡多停留一會兒還挺不錯,尤其是就著狼肉這簡直就是絕配。
小靈兒端起大白碗,抿了一小口下去,只感覺滿口留香,不澀啊?酒氣回涌一片雲霞一下子就竄到了臉上。吧嗒一口肥美的狼肉下肚,胃裡是舒服至極,再想想那瓶子上的美女,於是這丫頭暗自下了決定——等賓哥哥回來我一定要讓他和我過這樣的生活。啥生活?就是我穿花衣塗美妝,陪你喝酒吃肉游四方--------
酒喝的不是很快,因為男人嘛!在一起要談理想。但酒的後勁兒很大,兩個女人早已經是滿臉紅霞。兩個男人的舌頭有點長,不過眼睛一直往屋子裡瞟,眼神兒落處正是靈兒放的那個大酒瓶子,美女正好朝向這桌子,沒人知道靈兒是不是故意這麼放的反正他爹進屋子裡取了一回剔骨刀。
兩個女人也有些醉了,她們這回不但沒有罵人,眼裡居然還出現了一絲旖旎,那有些風霜的臉現在看起來有一些另類的美,那不是什麼雍容華貴不可褻瀆的美,而是成熟的美,嬌艷欲滴嫵媚風韻的美。
呸,老色坯,看晚上老娘怎麼折騰你,明天老娘讓你下不了床。看著自己男人的那個小眼神時不時的飄向裡屋的大酒瓶子。兩個女人對望了一眼,相互抿嘴一笑,已然下了決心,今夜將是一個不平凡的夜。
「靈兒啊!那瓶子明天能不能給叔叔送回去,別讓你嬸子看到。」高松壓低聲音捅了捅小靈兒。
「不行。」靈兒回答的斬釘截鐵。
靈兒那聲音挺大,所有人都看向這爺倆兒。
「我是說靈兒也不小了,高程過幾天轉業就要回來了,他在行伍里當過什麼副連長的官,在鎮子上應該能分個正經的差事,高賓這三年兵是白當了過幾天也回來,但他就是個大頭兵,一個班長什麼的,回家也是繼承咱們老本行,我就問問靈兒能不能嫁給高程,和程兒在一起能過個好日子。」別看醉了,高松這話題轉移的還挺快。
靈兒倒是有些發懵的看著高松。這高叔叔說的哪門子話?不是瓶子的事兒嗎?怎麼扯到我身上了?小丫頭就是單純。
「不行。我要嫁賓哥,我不管他是什麼兵,他要是回來我就和他出去轉轉,都是人都是倆腿兒倆胳膊一個腦袋瓜子,我不信就窮死在這山裡了。」本來這丫頭挺本分的,不過今天的一個酒瓶子讓這孩子有了期待,有了個不一樣的夢想。
「嫁,嫁,你嫁誰都行,只要我和你高叔親上加親成親家我無所謂。」肖天佑表了態,他自己家媳婦無所謂,反正老高家的孩子都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尤其那賓兒還吃過自己媳婦的奶和自己孩子沒什麼兩樣。
「老色坯,你就家傳的隨根兒,別以為老娘什麼都沒聽到。不說你每天三更半夜起來看酒瓶子的事兒,就今天飯桌子上,尤其還當著未來兒媳婦的面兒你那眼睛飄來飄去的,老娘還能你留臉?你就等著今兒晚上的吧,我讓你後天都下不了炕。」想到這兒,賓兒他娘,也就是高松的老婆那臉兒又紅了幾分,眼睛看著賓兒他爸更旖旎了。
賓兒是誰?和呼格吉樂、格日樂圖都是戰友,胡千嶼的戰友加兄弟,天堂三連的班長,全名高賓。高松是他爸爸,那女人自然是他媽。靈兒嗎?高斌的兩小無猜、青梅竹馬。他的戰友沒聽他提過,只是因為這貨好東西都自己留著。當然這也是有原因的,戰友之間一看到誰來信了總喊咱爸咱媽來信了還是咱媳婦來信了,仔細品這個咱字,爸媽可以用,要是用到自己媳婦身上是不是有點不得勁兒,高斌那心思活泛著呢,媳婦只能是他自己的。
夜晚的山間小村,除了夜間的鳥啼和野狼在山間的和鳴,就是高賓家兩隻山雀的鶯歌燕語,還有就是肖天佑家的八哥鳴唱,不和諧的是山村的地面有些許震動,老村長的耳朵緊貼在炕沿上,作為一個老獵人耳朵靈著呢,那山雀和八哥的叫聲交相呼應,順著炕沿傳到了他的腦海里,老村長一臉潮紅,一雙乾癟的手伸向了身邊的老伴兒,心裡還在嘀咕過些時日估計村裡又該添娃了。
靈兒呢?今天不在家,她媽說她老姨家她二姐想她了,於是這丫頭帶著剩下的一條狼腿還有兩大碗那紅色的酒去找她姐了。
山村的大炕很暖和,靈兒看著自己的二姐:「二姐,高斌說要給你介紹個對象。」
「高斌!他有那好心?那男的長什麼樣?」被窩兒里的二姐當時來了興緻。
「長得就比高斌差那麼一點點。名字倒是很好聽,叫胡千嶼,過些日子和斌哥一起回來。」
「滾,你們倆是要合夥坑死我嗎?比高斌還磕磣,那還有得看嗎?」二姐一臉憤怒自言自語的說道:「胡千嶼------胡千嶼,一定是一臉麻子和大疙瘩,太他奶奶的嚇人了,老娘不看。」二姐急眼了。
姐!靈兒一聲長嘆,「丑夫進邸家中寶,別人看著噁心,可自己省心啊!」
「你說得好像還是這麼個理兒,要不等他來了我看看到底是個什麼人模狗樣?」二姐看了一眼靈兒。
「看看。」靈兒肯定的答道。不過心裡也在嘀咕,要真比斌哥磕磣,這人不醜得沒邊了啊!
這世界很大所以有時差,山村已是夜晚時分,落日山脈還是一片白晝。正走著的胡千嶼「啊砌啊」又打了個噴嚏。
「我靠,今天這是怎麼了?」胡千嶼一邊走一邊自言自語,「難道是兄弟們想我了------」
「是,絕對是。」也不知道他哪裡來的自信,大步流星走向山坳,山坳里有座軍營,那是他的家還有他的好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