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深夜探慈母
這天,丁一廣來到廣懷的飛燕岩,那是一個很大而且很高的岩洞,那裡是南洋金絲燕來大陸的唯一棲息地,在陡峭的岩壁和石縫裡有許多燕窩。
當地的年青,可以攀登上幾十米高的岩中峭壁採集燕窩,成為一絕。
丁一廣經過飛燕岩旁邊的那條村落,聽到有人在屋子裡放聲大哭,好奇心驅使他進屋去問個究竟。
原來,那個村民姓丁,名韋玉,他的獨生兒子前些日子吃燒烤的東西太多,以致一連三日三夜發高燒不退,臉頰通紅,額角燙得怕人。夫妻倆束手無策,忍不住在家中啕嚎大哭。
丁一廣知情后,察看過丁韋玉病中的兒子,知道他兒子患的是大熱症,用好言好語來安慰他夫妻倆后,立刻到附近山中采來了對症的中草藥。
那孩子服了后,第二天便可以下床到處走。夫妻倆見獨生兒子死裡逃生,在狂喜之餘對丁一廣感激不已,從房間里拿出幾個珍藏起來的燕窩送給他。
丁一廣說燕窩這東西太名貴擺手沒有收受,說自己身強力壯不需要吃這麼補品。
但丁韋玉執拗地要他一定收下,動情地說:「你救了我兒子的命,這是恩重如山。燕窩雖然名貴,怎比得上我兒子的性命寶貴?況且這些燕窩只不過是些土特產,是我從陡峭的岩壁上採下來的。如果你不收受就是瞧不起我們鄉下人。這補品你可以不吃,但你家中的老人家可以吃的呀。」
丁韋玉這些話觸動了丁一廣思親之情,母親已年老體弱,如果能夠吃得上這補品應該對她的身體大有裨益,所以在對方難卻的盛情之下,只好收下了這些燕窩。
從丁韋玉家那裡得到這些燕窩后,藏身於廣懷深山密林中的丁一廣更加惦念著自己的母親。
丁一廣畢竟也是一個有血有肉之人,在廣懷的深山密林里往來穿梭,在潛修佛法禪機空暇之時,始終惦記著家裡年邁的母親。
尤其是月圓之夜,丁一廣在高山上,對著浩瀚蒼穹上的皎潔明月,翹首南天,朝著家鄉方向,思念著生他養他的母親,還有嚴父般的師父,止不住情思翻湧,夜不能寐。
歲月如高山上的山溪流水一樣,悄然逝去,如今,夜深人靜之際,獨對那包燕窩,丁韋玉的話又涌心頭,思念之情油然而生……
思念的情是最折磨人的,丁一廣終於無法按捺心中澎湃的思親之情,決意回家鄉探望久別的母親,於是背著簡易的行囊,悄悄地離開廣懷雞嘴岩那塊藏身之地。
……
墨黑的天穹上,浮雲掩月,星光暗淡。
鳳山村大地沒有一絲的風,四周靜悄悄的,偶爾傳來幾聲蛙叫,打破山村黑夜的沉寂。
一個矯健的身影,從鳳山下來后,貓低著腰,鼠竄魚躍,飄飛般溶入了沉沉黑暗中,沒多久,進了鳳山村。
這個神秘的夜行人,就是丁一廣。
鳳山村的舊情舊景,又呈現在他的面前,這裡的一切,是多麼的熟悉!但是「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
丁一廣知道,自己外出躲債后,那些債主決不會善罷甘休,若然發現他回來,肯定會前來追債,所以,他在鳳山的密林躲藏至三更,才從後山悄悄地進村而來。
越走近自己的家門,丁一廣的心越是「怦、怦」地亂跳。離家已好幾年了,他害怕夜裡敲門后,裡面是全無反應。畢竟分別時娘親已是老弱之軀呀!所以,他在敲門時,舉起的手竟然有點兒顫抖。
「得、得、得!」三聲清脆而短促的敲門聲過後不久,裡面傳來了暗弱的回聲:「誰呀?」
丁一廣聽到這是娘親熟悉的聲音,壓在心中的大石終於放落了,把嘴巴貼著門縫,壓低聲音,回答道:「娘親,是我。」
王志芬在迷糊中被敲門聲驚醒,兒子的聲音對於母親來說是最熟悉不過的了。她的心猛地抽搐,急忙從床上爬了起來,揉著惺忪的眼睛,不知是真還是夢,再朝著大門處發問:「誰?」
門外回答聲還是那麼輕,卻又是那麼的清脆:「娘親,是我。」
母子兩情相牽!
「啊,廣兒!」王志芬一聽,喜出望外,正想下床,但前幾天上山割柴草時不慎崴了左邊的腳腕,行動不方便,回家后沒多久滿身又起了大小不一的紅色斑點,被這疾病糾纏得十分難受。現在半夜間,突然聽到天天牽腸掛肚的兒子聲音,王志芬不顧一切,一把拿起擱在床頭的拐杖,下了地,撐著帶病的身軀,顫巍巍地摸到大門前,拉開上下門閂,將兩扇門往裡一拉。
大門打開,渾黑的天幕背影襯托下,大門口站著的正是日思夜念的兒子。
「啊,廣兒,你終於回來了!」王志芬還未來得及點著油燈,就一把將手中拄著的拐杖扔掉,撲上前去,把丁一廣緊緊地摟在懷裡,自言自語地:「我不是在做夢吧?」
丁一廣情真意切地:「娘親,我們都不是在做夢,我的確是回來了。分別這幾年來,我很想念您老人家呀!」
日盼夜盼,今夜終於見到了兒子的一面,王志芬一邊用瑟瑟抖抖的雙手愛撫著丁一廣的腦袋,一邊喃喃地自語:「這就好了,這就好了……」兩行悲喜交集的老淚,簌簌而下,流到了丁一廣的肩膀上,濕了他的衣裳。
丁一廣明顯地感覺到:隨著娘親那瘦弱身軀的陣陣抽動,挾帶著一陣陣熱浪傳了過來,畢意這是人生中難得的重逢啊!
丁一廣將王志芬扶到小廳牆角那張熟悉不過的大竹椅上,讓她坐了下來,這才點著了燈。
待在鳳山的密林里東躲XZ,緊張了大半天,滴水未飲,回到久別的家中,丁一廣覺得喉嚨乾渴得像火燒一樣,便到廚房的大水缸里拿起木殼,舀了大半殼水,仰起頭來,「咕嚕、咕嚕」地喝了起來,這才返回小廳。
在燈光映照下,丁一廣望著娘親,見她比離別時消瘦了許多:臉頰凹了下去,鸛骨卻凸了上來。臉上原先淺淺的皺紋現在變得又多又深,臉色呈灰中帶黃,額角垂下來的白頭髮比起幾年前多了許多。面對母親那副衰老弱質的模樣,丁一廣心中不由得湧起陣陣酸水來,情不自禁地說:「娘親,您變多了。」
王志芬揉了揉那雙渾黃昏花的眼睛,再瞪大,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丁一廣,喃喃自語地:「廣兒,你也瘦了,黑了。」
丁一廣自從離開娘親,離開家鳳山村,躲債藏在廣懷深山密林里,短短的幾年之內,他的人生已經歷了多少風風雨雨,坎坷挫折,如今尚陷入被人追債的境地,疲於奔命,心力交瘁,自然又瘦又黑了。
丁一廣見母親這副傷心的神態,強行擠出笑容,安慰道:「娘親你別擔心,烏雲終會散去,以後一切會自然變好的。離開家鄉這些年,我到外面見世面多了,成熟多了,覺得做人幹事更有意義了。」
外面偶爾傳來了夜梟的幾下叫聲,王志芬倏然想到了什麼,臉上的肌肉顫抖了幾下,擔心地問:「廣兒,那些北方來的追債人,個個凶神惡煞。他們住在天河圩里,有些在村口呆著,大白天還經常來家中搜尋,向我追問你的下落。你進村時沒有碰到他們吧?」
丁一廣知道那些北方來的人早已布下天羅地網,嘴角往上一翹,輕蔑地:「他們布下一個口袋想讓我鑽進來,但是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今天夜裡我不是從他們的眼皮底下回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