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挑燈夜談
王志芬仍然放心不下:「你回到這裡,要格外小心。要知道隨時隨地都會遇到危險的呀!」
丁一廣安慰道:「娘親,您大可放心,對這一點我早就預料到了。今天太陽落山時我已從外地返到了鳳山,一直躲在山中的密林里,等到三更天才下山來,再從村後面的蕉樹林悄悄進來的。」
「這就好了。」王志芬鬆了口大氣,指了指擺在飯桌上的那對碗筷,動情地說,「你走了以後,每一天吃飯的時候,我都把你平日吃飯的這隻碗擺在這裡,再放上你常用的那雙筷子。這樣,我每次吃飯時就覺得你就在我的身旁一樣。幾年如一日呀!」
「啊!」人世間的真情,有什麼比母愛還要深,還要偉大呢?一股熱潮在丁一廣的心底升起,湧向全身,他感到喉嚨發癢,擠出的聲音有點哽咽,「娘親,外出多年,我何嘗不是日日夜夜都挂念著您呢?我經常為不能在您面前盡孝而感到不安。娘親,您怪孩兒嗎?」
「不怪、不怪,我不會怪你,」王志芬輕輕地撫摸著丁一廣的腦袋,說,「廣兒,自從你離家以後,我逐漸想通了。你呆在家中孝敬我一人,這不過是小孝。但是你能為了全村人的利益,外出躲避,這才是大孝。」
丁一廣聽后十分感動:「難得娘親您如此深明大義。有你這句話,孩兒今生外出就放心了。」
王志芬稱讚道「廣兒,你真是我的好兒子!」
丁一廣突然想到了什麼,說道:「娘親,有好東西給您吃。」
王志芬不解地:「你會有什麼好東西呢?」
丁一廣解開了身上那個黑色行囊,放到桌面上,慢慢打開,裡面除了幾件簡單不過的衣服外,還有十多隻金黃色的桔子。
王志芬沒好氣地:「咳,我以為是什麼寶貝東西,原來是些桔子,又酸又澀的。」
「娘親,您別講那麼多,先嘗一嘗吧,」丁一廣說著,拿起一隻桔子,快手快腳地剝了皮,塞到王志芬的嘴巴里。
王志芬咬了下去,一清冰糖般的清甜馬上盈溢在口腔里,再咀嚼了幾下,臉上露出笑靨,連連稱讚:「好、好!這桔子果然跟我們平日吃的桔子大不相同。」
丁一廣手指東邊:「這是那邊的土特產——沙糖桔。」
「沙糖桔?」王志芬嘖嘖地稱讚起來,「難怪咬下去好像吃到糖塊似的,我可從來沒有吃過這麼清甜的桔子哩。」
丁一廣高興地:「這次是我特意從那邊帶回來讓您嘗嘗鮮的。」
「剛才你進廚房拿木殼舀水喝那副急不可待的樣子,我看你是口渴極了。既然這樣,你在山上躲藏時為什麼不吃這些桔子呢?」王志芬講話時帶有幾分疼惜。
丁一廣回答道:「多麼口渴我忍一忍就過去了。娘親,好吃的東西我要多留給您吃呀!」
王志芬誇獎道:「廣兒,你真有我的孝心。」
丁一廣言罷,又從包袱里拿起了一個小紙包,小心翼翼地打開,「娘親,這是些更好的寶貝。」
王志芬俯身低下頭來,借著暗淡的燈光察看:裡面包著的是幾個元寶形窩狀的東西,長約兩寸,深一寸左右,兩端有小墜角,細看它是銀白色的絲狀物織成不規則的網,再密集堆壘而成。
王志芬從來沒有見過這樣新奇的東西,眨著眼睛,問道:「廣兒,這是些什麼東西呀?」
丁一廣把嘴巴湊到王志芬的耳朵邊:「這是燕窩。」
「燕窩?」王志芬被什麼觸動了一下,
皺起的眉頭又鬆了開來,問道,「是不是地主老財平日吃的那些燕窩呀?」
「不錯。娘親這一回說得對極了。」丁一廣點了點頭,述說著,「我聽人講過,燕窩有養陰、潤躁、益氣、補中、養顏等五大功效,可以治療肺陰虛、咳嗽、盜汗、咯血等症。平日吃了是可以強身健體的。」
「難怪地主老財要吃它來補身子了,」王志芬轉過身來,眼睛盯著丁一廣,「燕窩是十分名貴的,你怎麼有錢去買這些東西呢?該不是在地主老財家裡偷來的吧?」王志芬雖然知道兒子歷來誠實,不會做出那些雞鳴狗盜的事,但她知道燕窩是極其名貴的東西,丁一廣身上沒有多少錢,這東西肯定是大有來歷的,所以板起臉來責問兒子。
「娘親您一直教導我要做一個誠實的人,我怎會去做那些偷雞摸狗的壞事呢。」丁一廣拿起了燕窩晃了晃,講話時態度格外認真,「燕窩確實是很名貴的。這些燕窩是在廣懷那邊,村民送給我的。」
「村民送給你的?」王志芬還是解不了心中的疑慮,「鄉下人窮得吃了上餐顧不了下餐。他們哪裡會有錢去買燕窩送給你呢?世間哪裡會有那麼大的青蛙滿街跳?」
「我隱居的地方附近有一個燕岩,是燕窩的產地。因為我救了那村民兒子的命。」丁一廣隨後講起了這燕窩的來由。
聽丁一廣講述這燕窩的來歷后,王志芬眼眶盈溢出淚水來,拿過那燕窩,仔細察看一番后,動情地說:「廣兒,你有如此的孝心,真是我的好兒子。」
丁一廣語帶歉意:「娘親,我離開村后,家中只有您一人,平日沒有人替您挑重擔,沒有人在您跟前噓寒問暖,沒有人替您捶腰松骨。這些年,可真是苦了您。」
王志芬顯得很平淡:「我這個人註定命賤,一生下來就是要捱苦受罪的了。」
母子傾談之間,丁一廣發現王志芬不時用手在身上搔癢,探過身來,關切地問:「娘親,您怎麼啦?」
「沒……沒什麼……」王志芬的嘴巴雖然這樣回答,但身上的瘙癢是無法一時控制得住的,她又不由自主地抓起癢來。
桌上的油燈火苗仍在搖晃閃動,丁一廣這時才認真地察看王志芬的皮膚,見上面有許多大小不一、高高低低的紅色斑點,便指著她的皮膚,問道:「啊,娘親,您怎會弄成這樣?」
王志芬愁眉皺起:「我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自從那天到山上去找柴草,我曾經鑽進一個灌木叢里,下山不小心扭傷了腳,當天夜晚睡覺的時候,就覺得全身燠熱,皮膚越來越癢了。」
丁一廣把左手伸向王志芬:「娘親,我替您把把脈。」
丁一廣說這話是有一定把握的。他在離開鳳山村前,曾經跟村中的老郎中兆祥伯學習過一些中草藥知識,到龍山打柴時也會采些草藥回來,有小病時可我料理。在雞嘴岩對時又跟隨一悟大師呆了八個多月,而一悟是一位姓孫的師兄。這位孫師兄是藥王孫思邈的家鄉京兆華原人,出家前在鄉間是個有名的郎中,對各種山草藥的藥效頗有研究。一悟跟孫師兄十分投契,白天黑夜都在一起,無話不談,虛心向那孫師兄請教,從中學習到不少關於山草藥治病的知識。一悟也將所學到的醫術傳授儉給了丁一廣。這一回,丁一廣將所學派上用場了。
「好呀,今晚我倒是看一看,我們丁家是不是真的出了一位能治病的人。」王志芬見丁一廣這樣說,便伸出了右手來。
丁一廣將食指、中指、無名指並擾放在王志芬的手腕后寸口的位置,食指定寸,中指定關,無名指定尺,屏神諦息地聽起王志芬的脈像來,俄頃,再叫王志芬伸出舌頭讓他看了看舌苔。
丁一廣來了一番的望、聞、問、切后,說道:「娘親,您如今舌紅絳、苔黃燥、脈滑數,這是疫毒內熱熾盛之徵。現在熱毒纏於五臟,要醫治則宜清熱、涼血、解毒。」
王志芬有點信服了:「啊,廣兒,你講的病理我雖然不大懂,但你說得有紋有路,看來你是懂得看病的了。這病可能是我近日吃東西不注意引起的。」
丁一廣分析道:「娘親,您平日吃喝不懂得調理,加上那天可能無意接觸到山上的樹木引起了皮膚過敏而紅腫發炎。有病就要及時醫治。兆祥伯是四鄉有名的郎中,平日醫治皮膚等奇難雜症很有本事,您有沒有找他看過這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