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連挨三天打,孟金寶眼圈青了一個,渾身酸痛,還很疲憊。
周圍的嘈雜喧嘩,已經影響不了他。
但等看到今天的對手,他還是傻眼——這麼壯的人,吃石頭長大的?
他目光往拳場中一掃,就看洪飛坐在前排,翹著二郎腿,笑得正歡。
孟金寶心肝顫了顫。
完了,他有預感,他沒死於郁月的毒打,反而死在台上!
誰來救救他。
他迷茫的雙眼掃過場上,除了戲謔與嘲諷,什麼都沒有。
嗚嗚,早知今日,何必貪心。
主持用擴音符,朝著觀眾喊:「今日就是萬眾矚目的決賽日,讓我們看看,小老鼠能不能躲過咱們大塊頭的拳頭——」
「慢著。」
一道清冷的女聲,陡然蓋過全場歡鬧。
只看一個女人落在台上,站在小老鼠和大塊頭中間。
洪飛立刻站起來,一拍手,上鉤了!
孟金寶則傻獃獃地看著郁月:「師、師尊……」
他怎麼也沒想到,他幻想了幾天的救命恩人,居然是郁月!
郁月對四周一揖,說:「這位是我徒弟,我要帶他回去。」
「老子的樂子沒看夠呢!」
「就是,他不是拳場的人嘛?」
四周鬧哄哄的,主持也說:「道友有所不知,小老鼠和我們簽了協議,至少還八萬靈石,否則要一直打下去。」
郁月看向孟金寶。
孟金寶猛地搖頭:「師尊,他們騙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台下,洪飛打了個響指。
主持接到洪飛的暗示,笑眯眯說:「二位既然是師徒,道友可以替小老鼠打,這場贏了,拳場就劃掉小老鼠一萬靈石的債務。」
這種師徒情深的戲碼,看台立刻嘩然起鬨:
「打啊!」
「你徒弟只會逃,你不會也只會逃吧?」
陸空雪也站起來,擰起眉頭。
郁月問:「那我打八個,債務豈不是都抵消了?」
主持:「呃,理論上是這樣。」
郁月一口答應:「那就打唄。」
孟金寶驚嚇:「師尊!你別信他們說的……」話沒說完,他就被拳場的人架著拖下去,一直叫:
「師尊!師尊!」
這一幕,又引起拳場內的歡聲笑語。
而郁月正式站在那大塊頭對面。
拳場會限制拳手修為,台上設有大陣法,但凡元嬰以下,修為都會被鎖定在練氣大圓滿。
孟金寶扒拉在入台口,不肯走。
即使知道郁月能一拳干翻妖獸,可是剝離修為,她極有可能被大塊頭一拳打死!
還是為了救他死的,他不能接受。
而洪飛舒服地靠在椅子上,拍拍大腿。
這就是他們想要的。
這樣讓郁月死在拳手手下,倘若有仇,也尋不到追雲派頭上。
卻聽郁月又強調一次:「既然打八個,就可以抵消債務,打十八個,你們就欠我十萬靈石,對吧?」
主持:「啊?」
還沒等主持人想清楚邏輯,郁月「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紅的血。
主持:「呃?」
郁月抹掉血漬:「就這麼說定了。」
主持:「……」
大塊頭在拳場打了三十年,從沒見過這麼弱的女子,當著他的面吐出一口血,竟然還敢放言想打十八個人?
真是狂妄至極,太好笑了!
大塊頭的「哈哈哈」聲,迴音傳遍整個拳場。
不止大塊頭,洪飛也笑得前俯後仰。
整個看台:
「就她那樣,病歪歪的,肯定打不過大塊頭啊。」
「一個都打不過呢,還想打十八個?太好笑了吧!」
「好久沒看拳場當場打死人了,好刺激。」
「……」
孟金寶扒拉在地,盯著郁月的背影,淚眼汪汪:「師尊!師父……」
而陸空雪坐了回去。
如果她被打死,那師徒契約,也不再能約束他。
很快,他又站起來,旁人因為他起坐起,側目,他也沒留心。
不管如何,前幾日,郁月為他護法了。
他不想欠她。
就等那人要打她好了,陸空雪盯著看台,他到時候用月神之力,保住她一拳。
台上,大塊頭拍拍自己身上肌肉:「來啊,拿你粉嫩嫩的小拳拳打我啊!」
這句話,又惹得哄堂大笑。
郁月:「你讓我一步,多不好意思啊。」
大塊頭笑得眼淚都飆出來了:「你還有什麼不好意思的,能給我撓痒痒就不錯了!」
郁月笑了笑:「謝謝,我動手啦,我會輕一點的。」
大塊頭:「哈哈哈哈哈你用力點啊!」
郁月拱手:「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
看台:「哈哈哈哈她還挺客氣!」
「哈哈哈那可不,一拳就把她打死的話,可沒法值回票價,當然表演一下更好啦!」
不過一瞬,還在嘩然大笑的全場,戛然而止。
大塊頭像一顆飛速劃過天幕的流星,「轟」地一聲,砸進看台後面的牆壁里,摳都摳不出來。
甚至,沒人能看清楚她是什麼時候出拳。
郁月吹吹拳頭:「小拳拳捶你胸口哦。」
陸空雪按按虎口,坐回去。
孟金寶本來哭著,見這場景,嗓子像含著喜慶的嗩吶,來了個急轉彎:「師父~師父牛!」
主持揉揉眼睛,說:「呃我們這不能使用靈力……」
郁月踩踩地板:「不是有大陣限制了我嗎?」
直到此時,看台上才陸陸續續找回聲音:
「真的假的,她一拳打飛大塊頭?」
「這,這人不能惹,大概是來踢洪飛館子的,咱們先走吧……」
但這些聲音,壓根沒有笑聲的一成。
更多的還是沉默。
他們是來找樂子的,不是來送命的。
那個女人不好惹,好些人如坐針氈,想偷偷溜走。
洪飛暗道失算,他們調查過,這女人就是破簍子金丹,怎麼會有這樣大的勁?
他得趕快回去稟報掌門。
他隱匿氣息,要悄悄離開拳場,出口門居然被落下!
陸空雪站在出口,腳上踩著守門的小修士,輕拋鑰匙。
台上,郁月問:「剩下的十七個呢?」
主持機靈,說:「道友莫急,咱們今天只開一場,道友想打,只能明天再來。」
郁月:「我不,我就要今天打。」
說打還真打,郁月瞅准穿著拳場工作衣裳的,嚇得那幾人拔腿就跑。
如逮小老鼠,她又一拳輕鬆打趴一個。
「十六個。」
拳場上下都一驚,他們以為他們夠橫了,居然有人比他們還橫!怎麼敢的啊!
很快他們就知道她為什麼敢了。
因為郁月不止橫,還很能打。
僅僅一個拳頭,風捲殘雲,拳場放過來的保鏢,全被放倒。
看台上,幾百號人目瞪口呆,鴉雀無聲。
僅有的聲音,是被揍的工作人員在呻.吟,還有翻身的孟金寶,上躥下跳:
「師父太厲害啦!」
郁月拍拍手掌:「還有最後一個。」
她似乎才發覺太過安靜,看向台上:「你們都不為我鼓掌的嗎?」
頓時,台上所有人瘋狂鼓掌,恨不得把手掄碎了表忠心,免得自己被揍。
洪飛縮在人群里。
他想求助,奈何訊號給不出,才反應過來,郁月給這附近下結界了!
這麼大拳場,要下這麼大結界。
這個女人,哪裡來的能耐!
他只能熬她打完所謂十八個。
但孟金寶發現了他。
孟金寶就是反派身邊的狗腿子,趁機湊上去,一副小人得勢的模樣,說:「師父,就是他騙了徒弟。」
郁月對洪飛招招手:「我記得你,我救了你的命,你五個靈石都不肯給我。」
頓時,場上所有人看著洪飛的目光,都有點鄙夷。
洪飛窩火,但為防止自己交代在這,還是忍辱負重:「道友教訓的是,回去我會讓人奉上五千靈石。」
郁月搖頭:「不必了,你把和我徒弟那協議拿出來吧。」
協議不如契約的約束力,它的約束力來源於宗門勢力。
郁月動動指頭,改了下協議,那霸王條款就變成更加霸王的條款。
只不過,受益方變成她。
她打十八個拳場的人,就能拿十萬靈石。
洪飛眼看她把協議改成這樣,牙都要咬碎了。
郁月頗有契約精神:「我剛剛才打了十七個,剩下這個,怎麼辦?」
孟金寶捧哏:「這眼前不有一個嗎?」
洪飛:「……」
郁月笑了笑:「那就請洪道友海涵。」
洪飛結巴:「道、道友等等……」
這一拳,郁月是從下往上打的。
說著最客氣的話,打著最凶的拳。
洪飛衝到天花板,扎在天花板里,雙腿擺來擺去。
郁月拍拍手,又一次朝四周一揖:「讓各位見笑了。」
其餘人:「不敢,不敢。」
郁月又關心地問:「今天的表演,值回票價了嗎?」
其餘人:「值得,值得。」
只要不吃這一拳,就值回票價了好吧!
郁月看向孟金寶:「走吧。」
孟金寶再次飆淚:「師父,你不是我的師父,你是我的奶奶!」
郁月:「乖孫,你鼻涕要滴到下巴了。」
孟金寶連忙整理儀容。
而陸空雪適時打開賭場大門。
看客如洪水爭先恐後衝出去,生怕跑慢了,就是自己頭插天花板,給拳場加一項人體藝術行為。
孟金寶左腿有點瘸,還是像只小狗,緊跟在郁月身旁,他環顧四周,驚弓之鳥般,說:「郁奶奶,這不是回咱們宗門的路啊。」
郁月:「當然,咱們去追雲派。」
孟金寶害怕:「去那兒幹什麼?我,我再也不敢和他們有什麼關係了!」
陸空雪斜眼看他。
他知道這師弟蠢笨,卻一時大意,被人這樣欺負,而且,看起來竟然像嚇破膽子,將來難成大事。
卻聽郁月說:「還能幹什麼,討回十萬靈石啊。」
她把協議往他面前一擺。
慢慢的,孟金寶眼中的驚恐,被熊熊憤怒替代。
「對,沒錯,他們用一紙協議打了我整整三天!我們用一紙協議搶十萬靈石,完全沒有問題!」
郁月:「什麼叫『搶』,文明點,咱們是去拿回屬於咱們的東西。」
孟金寶:「對!拿回來!」
陸空雪:「……」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他看出來了,郁月要讓孟金寶修補嚇破的膽子,重塑信心,才會立刻去追雲派。
她是什麼時候變了的,他竟然也想不起來了。
她想要好好經營這個門派,是嗎?
但,她封閉他筋脈,打李沂修為呢?
他皺起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