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十一更)
河畔發生這麼大的事,原本在別處玩樂的百姓也人人自危。長街小巷四圍的人少了半數有餘,從熱鬧非凡變成了頗為冷清。
江城雪被賀熙朝抱著走在朱雀街上。
起先,她也掙動過幾回想要下來自己走。但後來發現,小郎君乖順的時候是真乖順,而當他霸道起來,力量也是不容小覷。
她掙脫不開賀熙朝。
少年道:「阿姐戴著冪籬,我也穿著常服,尋常路人認不出來我們的身份。」
「宮裡宮外的驍騎衛和禁衛軍嘴巴都足夠牢,就算看見了,也不敢說出去。」
他讓她放心,不會有人發現,所以不必拒絕他的擁抱。
他不會放手的。
賀熙朝又道:「畫舫上發生的事,有驍騎衛處理。查出任何結果,我一定最先告訴阿姐。」
「阿姐回去后,好好睡一覺吧。」
這是江城雪第一次遇到如此可怖而慘烈的事,她親眼所見湖心那幕後,整個人都疲憊不堪。
一時間,委實抽不出精力思考為什麼賀熙朝只是區區一個驍騎衛小將軍,就能讓所有人守口如瓶,也提不起力氣斥責他現在以下犯上的舉動。
她還有一點點難以言喻的私心,少年郎的懷抱溫暖如煦,惹得疲憊萬分的人忍不住想多貪婪一秒鐘。
她徐徐閉上了眼睛。
走過朱雀大街進入宮門,甬道幽長,夜巡的禁衛軍果然如賀熙朝所言,目不轉睛地執行差事,不敢多看。
賀熙朝垂眸看向江城雪,卻不料,這一眼被他發現懷裡的姑娘居然已經淺淺地睡著了,呼吸輕緩且綿長。
他不由自主將腳步放穩,盡量不顛簸到她。
行至一處拐角時,幾縷穿廊風吹過,恰巧吹開了江城雪面上的冪籬白紗。四下昏暗,兩壁無人,催使著少年心底的情愫蔓生、滋長。
他逐漸低下頭去。
雙唇擦過江城雪溫熱的吐息還在繼續往下落,咫尺之間的距離,只剩薄薄一層空氣——
他驀地清醒,動作愣住。
他究竟在幹什麼?
這樣子做,和畫舫上那名調戲良家姑娘的好色之徒有什麼區別。
少年甩了甩腦袋,拋開欲`望和雜念。接下來一路,心無旁騖地把江城雪送回明秋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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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梁嚴禁火`葯生意,一切與軍火有關之物都由官府全權掌控。
此番在天子腳下,在驍騎衛眼皮底下,皇城最繁榮的東市出現如此大批量的火`葯,便註定了這樁案子不簡單。
江城雪一覺醒來,就聽見宮裡的侍婢太監躲在窗戶背面窸窸窣窣討論此事。
仔細想來倒也難免,葬身火海的雖是昨夜登上畫舫的遊客,可其餘沒有登船的京人照樣惶惶不安。誰都沒法保證,下一個發生爆炸的地方會不會是自家府邸,亦或者是金鑾龍椅。
丞相黨與攝政王黨在朝中對峙多年,難得有一次意見相同。
務必查個底朝天。
要抓到幕後黑手。
而江稷明向來最珍惜他這條真龍天子命,言道不僅要查,還需祈福,祈求天神保佑大梁國祚昌盛、長治久安。
群臣相互對視,皆是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隱晦眼神。他們這位陛下每每說出祈福之語,十有八`九是又想出玩樂的新主意了。不出所料,江稷明話鋒一轉隨即聊起秋獮圍獵。
每逢秋季,朝中都有兩件大事。中秋佳節休沐三日,與秋獮圍獵百官隨行。
兩件事孰先孰后並無定數,純看天氣與朝務而定。但今年,江稷明莫名其妙地生出了合二為一的想法,說直白籠統些是在中秋佳節圍獵秋獮,說冠冕堂皇些則是獻祭生靈,月神祈福。
距離中秋僅剩一個月,宮裡紛紛忙碌起來。
就在闔宮出行之前,某日,江城雪忽然接到林汀婉的書信,邀她前往城中臨仙居一聚。
她已有許久不曾去弘文館,一來為了避免柳初新混著衛國公的車馬偷溜進宮,二來更是為了避開有名正言順理由進入館學的雲霧斂。
而今點著指頭算算日子,已經十幾日未見那兩人。倒叫她有些好奇,誰會先沉不住氣。
她再看向林汀婉送來的書信,心裡依稀有了幾分猜測,遵著信中的時間赴約。
林汀婉在雅間內等候多時,美酒佳肴擺了滿滿一桌。見到江城雪,她當即起身行了個大禮。
「何時變得這般客氣了?」江城雪扶她起身。
林汀婉神色愧疚,垂眸道:「我自認對不住公主,不該受人驅使請公主來此。但無奈家兄近來與雲相一黨牽扯頗多,身在族中,無法拿兄長的前程作玩笑……」
她端起桌上事先倒滿清釀的酒盞,雙手平舉抬高:「我自罰三杯,向公主謝罪。」
果真是雲霧斂,和江城雪的預期如出一轍。
畢竟柳初新的腦子和本事在空氣里擺著,應當做不到讓林汀婉替他做事,招呼幾個宮女太監已是他的極限了。
眼見林汀婉仰頭痛飲入喉,江城雪連忙按住她手臂:「仲秋天寒,涼酒傷身,另外兩杯便放一側慢慢喝吧。」
林汀婉搖頭笑道:「怕是等不及慢慢喝的時間了。」
她話音剛落,隔壁雅間就隱約有交談聲傳來,其中出現最頻繁的似乎是「王爺」二字。
林汀婉稍稍壓低嗓音:「據云相的吩咐,我的侍女這會兒該跑進來告知我家中突發急事,請我速速回府了。」
江城雪頓時瞭然,雲霧斂一貫對金明池的行蹤了如指掌,選擇這個時辰請江城雪來臨仙居,無非是假作一場狀似不經意的偶遇,想讓她聽清楚金明池與下屬的談話。
既然如此,她不若將計就計。
江城雪拍了拍林汀婉的手背,讓她無須自責:「那你便先回去吧。」
「可這裡……」林汀婉委實擔心她,眼睫倏爾眨動出幾分狡黠,「不如我先假意離開,然後再假扮成這裡的店夥計折返。一旦他逾矩對公主做什麼,我就立刻帶著隨從衝進來。」
江城雪不禁失笑:「你莫不是忘了,那可是無心無情的雲相,做不出僭越的事。」
「正是因為無心無情啊。」林汀婉一本正經,「與我一同長大的手帕交總仰慕雲相芝蘭玉樹,君子之風。但我倒覺得,只因幼時恩怨便能將生父送進詔獄的絕情之人,能有什麼好心腸。」
「不行,我還是扮成店夥計……」
「汀婉。」江城雪打斷她,「我同雲霧斂勉強也算是相熟,他盤算著什麼心思,我大抵猜得清楚。」
「放心吧。」她唇角微揚,「只是小場面而已,我應付得來。」
林汀婉看著她眼眸流轉微光,胸有成竹,自己那像老母親般瞻前顧後懸起的心不由自主安放下來。彷彿江城雪的笑有一種神奇魔力,能無端讓人毫無保留地相信她。
終究是點了點頭,依著她的話離開雅間。
江城雪用熱水燙過碗筷,坐在桌旁邊吃得津津有味,邊豎起耳朵細聽隔壁的動靜。
金明池鮮少說話,始終是宴請他的臣下官員不停向他敬酒,奉承諂媚之語。又道銘記王爺提攜之恩,誓死效忠王爺,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江城雪逐漸理清邏輯,此人應當便是受到金明池舉薦從而赴任銅州的新任節度使。其明日就要離京上任,今日這頓飯是臨行前的謝恩宴。
酒過三巡,金明池的語氣明顯有些不耐煩:「行了,說得好聽不如把事給孤辦漂亮。」
「王爺放心。」新節度使諂笑,「下官必定擦亮眼睛,認清楚和雲相暗通款曲的人,把他們通通踩在腳底下,保准永遠爬不起來。遲早,讓銅州變成咱們自己的地盤。」
金明池揶揄:「如今會揣摩孤的心思了?」
新節度使傾倒酒壺,為他斟了滿滿一杯酒作敬:「王爺的心思也是下官的夙願。」
「這話不錯。」金明池捻起酒盅,在指尖悠悠搖晃,「但孤的心思不是這一樁。」
節度使聞言面色一愣:「王爺的意思……」
「西秦。」金明池深暗眸光盯著他的頭顱,「孤要你隨時接到西秦王室的消息。」
「昭華公主和西秦單于的婚期將近,但有些結果,孤不樂意瞧見。」
「下官明白。」新節度使無比恭順地俯身,「公主如白玉雪蓮,下官絕不會讓西秦單于碰到公主一根頭髮。」
金明池狹長眼尾拖著昳麗,不置可否,他就喜歡這種一點即通的聰明人,遂也樂得給幾分薄面飲盡盞中酒水。
江城雪下箸如飛,腦子也轉得飛快。
驀然心領神會,原來在這兒等她呢。
隔壁金明池飲完酒便離了席。
不一會兒的工夫,身側的竹簾被人掀開,吹起來的絲縷秋風拂起江城雪鬢角幾綹碎發。
她不曾整理,反倒右手高高拎著青花瓷酒壺,清澈酒釀如泉水細流滑出壺口,而盅盞在下頭接著。可到底兩端距離到底差得遠了,七分灑在桌上,三分雖注入杯中,卻又飛濺出些許。
斟酒的姑娘雙頰酡紅,唇上口脂似被什麼物什踐踏過,氤氳出深淺不一的曳痕。她瞪大了眼睛去看面前盅盞,憋著嘴不解嘀咕:「怎麼偏就是倒不滿……」
雲霧斂進來時就瞧見這一幕,心臟忽而擰緊:「公主……」
江城雪聞聲抬眸,似醉得深了,眸光混沌迷離,連人也識不大清楚,張口便道:「王爺?」
雲霧斂心跳又是一搐,看著桌面上數多酒盞七歪八倒,有些還在滴滴答答地流著酒液,不禁懊惱莫及,他該早些來的。雲府上三兩杯味兒極淡的桃花釀尚且使她迷糊了心神,更何況外頭酒樓售賣的酒。
他轉頭向夥計要來一碗解酒湯,而後上前。
江城雪已經丟開酒壺,單手拖著下巴看向他。精緻的唇角與眉眼緩緩勾起,瀲灧笑意透出沉醉時才會真切流露的痴迷:「王爺今日怎麼得空來瞧我?」
雲霧斂在她身邊坐下,倏爾有那麼一瞬,想用盡半身力氣捏住她的下巴,甚至捏碎她的下頷,將整碗解酒湯一滴不落灌進去。再把人拽到面前,讓她瞧個清楚自己是誰,從此只能在自己掌中啜泣嗚咽。
可所有的偏執,在捕捉到她眼眶中盈盈水霧時,轟然消散。
雲霧斂執著湯匙攪動湯汁,由秋風吹涼些許,估摸著溫度大抵合適,舀起一勺喂到她唇邊。
江城雪沒有張嘴,反而吸了吸鼻子,蹙眉道:「味道不對……」
雲霧斂以為她說的是醒酒湯,那裡頭添了姜料,味道不免有些刺鼻,卻也是最有效的解酒妙藥。他循循善誘地哄著:「公主多少喝一些,否則晚些該頭疼了。」
「聲音也不對……」江城雪還在兀自嘟囔。
她驀地牽扯嘴角苦澀一笑,恍若珠玉在忽然間失去了璀璨光澤。
「王爺才不會這樣溫柔。」
音落,她像是賭氣似的,嬌蠻奪過雲霧斂手裡湯碗,不顧姜味辛辣,揚起頭一飲而盡。
這臨仙居的解酒湯效果貌似出奇好,許是總有人在此買醉喝到不省人事,這湯也熬出了經驗來。總之這晌不到半盞茶的時間,江城雪神色就逐漸恢復清明。
看清雲霧斂的剎那,嘴角不由得微微下掛,淡聲問:「雲相怎麼在此?」
「碰巧在街上遇見林府安車。」雲霧斂道,「聽說公主在這兒,上來瞧瞧。」
江城雪不帶情緒的「哦」了聲,眼睛餘光瞥見一側的酒壺,拿起來打算繼續給自己倒酒:「那你現在瞧完了,可以走了。」
雲霧斂見狀當即按住酒壺:「就因為金明池的話,公主便要這般作踐自己?」
江城雪使勁掙扎兩下,假意演出力氣不及的憤懣,賭氣瞪著他:「是如何,不是又如何。與雲相何干?」
雲霧斂在那日中元節就已經領教過了她渾身尖刺兒,扎人生疼。但這十幾日,認清現實的酸澀淤在心口久了,再聽她說這些話,倒不至於痛得喘不上氣來。
他沒有痛得忘記此番目的,就是為了讓江城雪辨明金明池的真面目,讓她死了對金明池的一片痴心。
「是與臣無關。」他道,「可公主因為那個人鬱鬱寡歡、悒悒不樂,他金明池知道嗎?饒是他知道,肯過來看公主一眼,寬慰公主一句嗎?」
「他會過來的!」江城雪不服氣,倔強反駁,「本宮已經囑咐霜棠去請王爺了。」
「王爺就在隔壁,很快就會過來的。」
彷彿只要說的夠堅定,便能成為事實。
「公主別再自欺欺人了。」雲霧斂徹底抽離她握在手裡的酒壺,毫不留情打破她的幻想,「你喝醒酒湯時,王府馬車便已經離開了臨仙居。」
「金明池心中沒有公主的一席之地。」他續道,「他的心上人,從始至終都只有你的姐姐昭華公主一個人。」
恍如編織的南柯夢境被叫醒,江城雪長睫恍惚地輕顫幾下,眸中最後一縷光似鏡面斑斑破碎,裂出傷痕無數。
口脂黯淡的雙唇僵硬輕動:「是嗎……」
雲霧斂望著她的模樣,竟驀然覺得心疼。
於他而言,這種感覺實屬奇妙。便是當時年幼,親眼瞧見爛醉如泥的養父打死了母親,瞧見母親蜷縮著瘦弱的身體倒在血泊里,也不曾有過這般深的感觸。
他一直以為自己生來情緒淡泊,可而今,埋在胸腔下的心臟跳動得艱難,像被磨礪尖銳的冰錐狠狠刺穿。
想伸出手去,用指腹撫熨她眉心凹凸不平的褶皺。
可當手指抬到半空,卻突然思及上回他欲替她整理亂髮時,她下意識閃躲。指尖不由曲了曲,轉而小心翼翼握住她雙肩,迫使她與自己對視:「公主,你闔該知道自己與昭華公主容貌相同。」
江城雪渾渾噩噩地點了點頭。
「縱然金明池待你與常人不同,也僅僅是出於公主這張臉。」雲霧斂神色凝重,「他無非將你當作昭華公主的替身罷了。」
江城雪飄忽許久的視線終於落在了他臉上,久久停滯:「原來是這樣。」
她這會兒的眼神很奇怪,分明聽著金明池的事兒,實則卻打量著雲霧斂。
但被她盯著瞧看的人一時沉浸在她終於幡然醒悟的歡喜當中,沒有發覺。
「公主,你看看臣。」雲霧斂抓著她肩膀的手指情不自禁收緊,「論權勢,臣與金明池平起平坐。論相貌,臣與他也算平分秋色。」
「……而論情意,臣愛你。」
「愛我?」江城雪緩緩反問。
「是,臣愛你。」雲霧斂神情坦蕩,真摯且又篤定地重複,「臣真心愛你。」
江城雪良久凝視著他的目光逐漸清澈,霧氣散盡,瞬息之間變成一汪潭水,清澈見底,恍能洞穿一切。她再次啟唇,嗓音低沉:「是真心地愛把我當替身吧。」
「什麼?」雲霧斂乍驚。
江城雪冷靜道:「雲相如此指摘王爺時,難道就沒有想過自己的所作所為?沒有想過雲府書房內的那些畫?」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傻?」
「傻到金明池說什麼我都信,你說什麼我也都信。傻到分不清畫中人,是和我一母同胞,一同長大的阿姊。」
雲霧斂徹底愣怔在原地,突然明白,她適才恍然大悟說的原來如此,以及她適才打量自己的眸光,都是為何。
他揭開金明池致命短板的同時,又何嘗不是在揭自己的遮羞布。
面前的姑娘一點兒也不傻,甚至很聰明。
替身二字,讓她瞬間反應過來此前的種種端倪。把她當作江雲錦替身的人,不止金明池一個,還有他雲霧斂。
歸根究底來看,他們沒有任何區別。
不,不應該是這樣的。他怎麼能夠和金明池那樣的人淪落相同,忙道:「公主聽臣解釋。」
江城雪隔著白袍握住他手腕,將他搭在自己肩頭的手掌拿開:「本宮不聽。」
雲霧斂看著自己空蕩蕩的雙手,指尖還殘存著些許獨屬於她的溫度,涼風一吹,頃刻散了大半,登時慌亂地收攏十指。好似這樣,就能將想留的東西永遠握在掌心。
「我和金明池不同。」他低垂著眼眸,「無論如何,除卻畫卷之事,我從未欺騙過公主。」
「雖我曾經的確在公主身上嘗試尋找昭華公主的影子,可那僅是很短的一段時間。再後來,我眼中的公主便只是公主。我的公主說得每一句喜歡,都是真的。」
「可他金明池,至今仍將公主當成另一人的替代品。虛情假意,如何值得公主為他傷心。」
江城雪靜靜聽著他歇斯底里的辯解,心道:恐怕不見得呢。
至少就在方才,他威脅林汀婉將她請來臨仙居,卻推說湊巧偶遇,這便是一次欺騙。可見,絕不止畫卷一回。
狼來了的故事告訴我們,屢屢說謊,是要付出代價的。
江城雪道:「雲相這話的意思,莫不是從前將我當贗品,如今不慎行差踏錯,動了真心?」
「是,是動了真心。」雲霧斂緩緩道,「但並非行差踏錯,是臣甘之如飴。」
聞言,江城雪若有所思,像遇到了什麼難抉擇的事兒。
雲霧斂便等著她沉吟,倏爾,她眼眸閃爍,宕然消失的光去而復返,話里行間隱隱含著幾分明顯的期待:「既然你能拋開阿姊的影子,喜歡上阿姊的替身,那就說明……」
「王爺也可以!」
「只是時間的長短而已。」她立馬給金明池找了最美好的借口,「王爺如今喜歡阿姊的時間越長,意味著王爺越是長情,那麼往後喜歡我的時間也會越長。」
雲霧斂萬沒料到,她苦思冥想半晌得出的結論竟會是這般。
荒謬,痴迷,喪失理智。
「公主,你怎生還看不明白!」他語氣不由加重,「一條路若真能峰迴路轉,早該有了岔口,何須等到山窮水盡、懸崖峭壁。」
「金明池心中沒有你,不論昨日、今日、亦或往後哪一日,都不會有。」
「為何偏要對一條死胡同死心塌地?」
「本宮確實不明白。」江城雪道,「所以也想問問丞相大人,是否還記得本宮利用了你的情意,竊取了你在朝堂的籌謀。出賣、欺騙,哪一件都非好事。」
「你該恨我才對,卻為何偏要對本宮這個惡人死纏爛打?」
問完她一如上回兀自站起身,不等雲霧斂回答,掀開竹簾離開雅間。
身後男子果真沒有再言,他徐徐抬起手,看著錯綜雜亂的掌紋,深深淺淺勒進皮膚里,分明不疼。可為何,當錯綜雜亂的心緒深深淺淺勒進血肉,偏就痛得壓抑不能。
他也想問自己,為何。
不過情難自已而已矣。
除非江城雪死了,否則他絕不可能放手。
是不是只有金明池去死,江城雪眼裡才可能容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