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初夏，鳴聲四起。
雨過天晴后，天空一碧如洗，如同一塊上好的藍寶石般晶瑩剔透，空氣中還瀰漫著厚重的泥土味。
親切，舒爽。
晨光從東窗灑進，鏤空細花的紗窗帘篩成斑駁的光影，落在地板上，彷彿形成一種古老又神秘的文字。
楚晗閉著眼睛伸了個懶腰，睜開時，眼裡已看不出任何困意，這幾天華盛開新樓盤，她基本都是凌晨才回到家。
推開窗戶，她站在陽台深吸了幾口新鮮空氣，才轉身進了洗手間。
再出來，一套中規中矩的高檔職業套裝精神抖擻，顯然與這破舊的老城區格格不入。
整棟小區飽經風雨的洗禮，四下植物茂密，紅磚牆上爬滿了藤曼。
楚晗穿過馬路，來到她經常買早餐的包子鋪前。
「晗晗，我現在精神好了不少，想去找份工作，你也不用那麼辛苦。」
「我今晚估計回來還會到凌晨，媽你早點睡，不用等我。」楚晗快速喝了兩口粥，拿起包子正打算吃，便聽到黎曼後面的話。
「行，帶一份。」
「特意給你買的，我喜歡喝粥。」楚晗笑著捋了捋她額間的碎發，順勢把碗推到黎曼跟前：「快吃吧，餛飩涼了就不好吃的。」
李萌萌看到楚晗的身影，連忙朝她招手：「你也太拼了，大家早都餓得前胸貼後背，你卻還在那接待顧客，那些事留給前台做不就好了，我們只管銷售而已。」
另一個同事打量楚晗幾眼，笑著附和：「何止啊！像晗姐既漂亮又有能力的，我們公司也沒誰了吧！」
楚晗沉默片刻，放下手中的包子，緊握住媽媽的手，笑著說：「媽，我現在工資很高的，等我賺夠錢就帶你出國，找最好的醫生治好你的病，所以你就好好待著享女兒的福吧。」
黎曼拿起勺子喝了口湯，很鮮：「嗯，味道挺好，你也吃。」
楚晗笑著接過她遞來的三明治和牛奶，說了句謝謝后，張嘴咬了口，還沒來得及說話，旁邊同事跟著起鬨：「你以為誰都能晉陞客戶經理嗎？實力和努力共存才行，像楚晗那麼努力的，咱們公司可沒幾個。」
「晗姐，坐這兒！」
回到家，楚晗彎腰換上拖鞋，抬頭就看到已經坐在餐桌上的女人，她揚起嘴角，把三鮮餛飩倒進瓷碗里，低頭吹涼了幾分，端到女人面前：「媽，你嘗嘗，瑤姐現包的。」
黎曼看著女兒早出晚歸，心裡很是愧疚，她沒到那種動不了需要伺候的歲數，女兒心疼自己，她也想幫她減輕些負擔。
華盛是宜市最大的地產公司，很多客戶都是奔著華盛口碑來購房，一旦開新盤，售樓大廳人山人海，很多時候他們忙起來，中午飯都會忘記吃，所以茶水間總會備有很多方便充饑的食物。
·
叮囑好黎曼在家注意各種事項后，楚晗挎著單肩包，往地鐵方向走去。
楚晗笑：「嗯，我曉得呢。」
黎曼回握住她，臉上強硬地扯出一抹笑：「好，那你中午記得要休息，別累壞身體。」
楚晗每天早上都會來這裡買早餐，吃的東西也是老幾樣，個別時候碰到有什麼新鮮美食，瑤姐就會告訴她一聲。
從爸爸走後，黎曼便患上了抑鬱症，好幾年都走不出失去丈夫的陰影，情緒時好時壞，生活起居都是楚晗在照顧。
被叫做瑤姐的女人回頭看她一眼，嘴角緊跟著露出笑容：「小晗，今天有三鮮餛沌，給你媽媽帶一碗回去嘗嘗？」
「瑤姐，給我打包兩份早餐。」她拿出手機，邊掃碼邊笑著朝裡面人說話。
她習慣性把最好的東西留給媽媽，就像當年媽媽照顧她一樣，只要能看到她臉上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容，楚晗心裡就特高興。
楚晗確實很漂亮，身材纖細，皮膚白皙，頗有種江南美女的溫婉氣質，鼻樑上那顆瀲灧紅痣，宛如一朵含花待放的玫瑰，美而不妖，艷而不俗。
一樣穿白襯衫灰西褲，可偏偏她那身段卻穿出雜誌名模的感覺，讓人忌妒又羨慕。
許顏正好過來接水，聽到她們說的話，眼神不屑地瞅了瞅楚晗，輕嗤一聲，接滿水，扭著小蠻腰走了出去。
她走後，先前說話的那兩位同事紛紛閉上嘴，默默吃著自己手裡的麵包，沒再繼續剛才的話題。
「哼！她得意什麼！還不是靠關係才能進華盛！」
李萌萌就看不慣她那副仗勢欺人的模樣：「等新的總經理來了，看她舅舅還能光明正大給她拉客戶不。」
許顏是大專畢業，而華盛招人要求向來嚴格，不是本科生一律不要，就因她舅舅是銷售部經理，給她開了後門，平時沒少因為這層關係，在銷售部作威作福。
楚晗不在意別人怎麼看她，輕扯了下唇，繼續吃著三明治，只是聽李萌萌說到新來的總經理時，才稍稍有了反應：「你聽誰說華盛要換總經理？」
「人事部早就透出消息了，估計全公司也就你不知道，江城調過來的，說是什麼大人物，據說特別帥，慘絕人寰的那種。」
李萌萌說到帥哥秒變花痴，捧在手裡的麵包都被她捏成了包子。
小姑娘大學畢業就來了華盛，心思單純，對校園外的一切都充滿了美好，活潑開朗的性格，不到一個月就跟銷售部的人混熟，唯獨不太喜歡許顏。
楚晗見她一臉花痴樣，打趣道：「你手下留情，包子變饅頭味道可不太好。」
李萌萌低頭看去，及時收手，然後把不像樣的麵包一口塞進嘴裡，含糊不清地說：「晗姐，我們都要換老大了，你都不好奇嗎？這兩年華盛銷售業績一直下滑，總公司都打算放棄了，為什麼還特意從總部調人過來，難道是有別的變動？」
楚晗喝牛奶的動作一頓，若有所思起來，不是她不好奇，只是不想去打聽事不關己的人事變動而已。
只要華盛地產還在，她賺錢的動力就會持續運作，公司換誰管理，她們做房產銷售的也影響不了什麼。
更不想去打聽。
「快吃吧，下午接待的顧客可不少，趁著有新盤，努力沖業績，錯過就得等下半年海灣港的樓盤了。」
她喝完剩下那半杯牛奶，起身丟進垃圾桶，抽出紙巾擦了擦嘴角，轉身往售樓大廳走去。
李萌萌瞧她一眼，手疾眼快丟掉手裡的東西，快速跟了出去：「晗姐，你不打算午休嗎？」
不管再忙，她們中午都會有一個半小時的午休時間，早來的客戶也會在大廳休息室喝茶等待。
楚晗低頭整理胸`前的工牌，邊走邊說：「不是很困，大廳有不少客戶等著呢，我先去跟他們聊聊購房需求，手上多有幾個客戶信息，成功率也能高一些。」
李萌萌進華盛就是想鍛煉一下自己，她家庭優越，對賺錢的慾望不強，但看著如此努力上進的楚晗，她心底的某根弦被撥動，瞬間充滿能量。
她快步跟上楚晗，笑道：「晗姐，那我跟你一起吧，現在突然感覺不怎麼困了呢。」
楚晗偏頭看她，眼裡含笑：「好啊，保持住這股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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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碌起來的時間過得還算快，楚晗今天運氣不錯，當場簽了兩套大平層，還加了好幾個有意購房的潛在客戶。
回到辦公室整理好顧客信息，再抬眸看牆上時間，已是十一點四十幾分。
眼看比昨天還晚了十分鐘，楚晗忙關掉電腦，收拾好桌面，拿著包包快速出了公司大門。
因下班時間延長，她這幾天幾乎都是坐網約車回家，宜市地鐵十點半就停止檢票，她特意搶了三張優惠劵，打算安然度過這個月。
接近凌晨，網約車接單速度很快，楚晗站在公司門口不到五分鐘就上了車。
系好安全帶，她身體懶懶地倚靠著後座，偏頭看著窗外寧靜黑夜，身體的疲憊頓時消散不少。
穿著跟鞋連續站十幾個小時，要說不累肯定是假的，但付出能得到回報，她卻感覺無比滿足。
大學畢業她找了兩份對口的工作，可工資待遇不是很高，後來聽朋友說房產銷售底薪加提成，只要努力些，月入十萬都有可能。
楚晗需要錢，當時聽完后，她在網上找了很多關於銷售房產的信息，得知華盛是宜市地產龍頭老大，她果斷辭去原來的工作，順利應聘上了華盛。
三年時間，從初級置業顧問升到客戶經理，中間也付出不少努力的汗水。
深夜的宜市就像劇場里的絨幕，慢慢落下，平靜的天空中一顆顆小星星，輕眨著眼睛，述說著夜間秘密。
迷糊中，楚晗隱約聽到司機說了聲春雅苑，她猛然直起身，下意識看了眼窗外，瞥見小區門口那家熟悉的二十四小時便利店，忙跟司機道了謝，解開安全帶下車。
一陣微風吹過，店內飄出關東煮的香味，勾出她肚子里那一條條小饞蟲。
楚晗舔了舔唇，目光透過玻璃瞧了眼收銀台前冒著熱氣的關東煮，躊躇片刻，轉身朝店內走去。
平時過了十二點她就沒了吃宵夜的習慣，或許是今天沒怎麼吃東西，越是克制就越饞。
剛上幾步台階，包裏手機便響了起來，她偏頭拿手機的同時店內走出一名身材挺拔，長相英俊的男人。
楚晗抬頭與他擦肩而過時，記憶中那抹熟悉到骨子裡，尾音略為低沉的聲音湧入耳廓。
忽地讓她身體一僵。
僅僅幾個字，楚晗卻感覺耳膜被輕輕撓了下，久違的悸動感再次打亂她的呼吸。
掌心手機還在響個不停，飄遠的思緒驟然拉回，她垂眸看了眼來電，顯示多頻電話。
下一秒。
她快速按掉，急忙轉過身去追尋那抹早已走遠的身影。
昏黃的燈光下，男人單手握著手機站在逆光的位置，路燈在他身上投下一層微黃的光暈，而那道結實寬闊的背影和記憶中融合。
放學的路上她看過無數遍，卻始終不敢上前與他並肩同行。
楚晗愣怔在原地許久，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
總覺得江川禮不會出現在這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