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完蛋，好像被他發現了。
楚晗無措地抿了抿唇，著急忙慌拿起手機準備切歌，指腹剛觸碰到屏幕還來不及按下一首，江川禮側身靠了過來，抬手阻止。
「別切，就聽這首。」
距離突然拉近，男人身上的氣息猝不及防灌入整個鼻腔，她下意識屏住呼吸。
愣怔了好幾秒，楚晗扭過頭，茫然望向他，眼神在他臉上細細掃過，試圖從他微表情里想看看是在打趣她，還是真心想聽。
江川禮剛直起身便對上她打量的目光，低笑道：「認真聽，別看我。」
說完，他率先將腦袋靠在椅背上，慢慢閉上眼：「很久沒聽了，先讓我好好聽一會兒。」
秋日的陽光從東方徐徐升起，一束柔光透過車窗斜斜照耀在男人側臉上，狹長的睫毛和高挺的鼻樑倒映出一片淡淡陰影。
此時他嘴角上揚的那抹淺淺笑意，不難瞧出他內心的愉悅。
·
楚晗本想就眯一會兒，卻不知不覺熟睡過去，直到有隻手輕拍了拍她的肩，她才猛然驚醒。
張明遠噗嗤一聲笑開：「走，咱倆也去晒晒。」
李萌萌絮絮叨叨說了一籮筐話，楚晗只聽到了那句「你們倆人都睡著」，她撐著椅子緩緩坐起來，忽然感覺有什麼不對勁，抬手摸了摸左耳，這才發現他已經把耳機還回來了。
張明遠垂眸瞧了眼自己的手臂，思索片刻，果斷放棄。
「請允許我塵埃落定·用沉默埋藏了過去。
張明遠呵呵一笑：「真不鬧，禮哥到底怎麼了？明明說好一起吃飯的，幹嘛變卦。」
楚晗忽地轉頭看向窗外，只能在人潮擁擠中看到他離開的背影。
秋日的陽光雖然沒有夏天那麼灼熱，但在陽光下暴晒半個小時，也能讓你全身悶汗。
楚晗悄聲走近，在離他不遠的一棵大樹下盤腿而坐，手裡隨意翻著課本，眼睛卻不時盯著他看。
楚晗收回目光，偏頭看向窗外，唇角弧度也一點點揚起，這樣的江川禮彷彿讓她想起高二下學期的那個中午。
她把剛接滿的水杯放書桌上，翻開試卷接著分析那道沒解開的三角函數。
楚晗看似低頭認真做試卷，耳朵卻把他們對話收入耳中，她停下手中水筆，悄悄回頭瞄了眼，見兩人都趴在桌面睡著了，快速收拾好書本，起身便要前往學校操場。
「晗姐，你內心真強大，坐在江總經理旁邊也能睡著。」
個別男同學還會你推我擋的打鬧，這其中就少不了班裡的破壞王張明遠和姚亮。
李萌萌嘻嘻一笑：「你都不知道，好多女同事都羨慕壞了，一路上都不敢睡，時刻盯著江總經理看，想著興許有機會能跟他說上一句半句。」
「道別？他要回去嗎？」
——《原來你也在這裡》
楚晗急匆匆跑到操場時，目光不用特意尋找，也能在茫茫人海中一眼便看到了江川禮的身影。
午休間，不少同學會坐在樹蔭下捧著課本背誦，也有早熟的情侶悄悄述說著思念彼此的情話。
他左手邊放著一部黑色手機，走近幾分，一首輕緩的老歌從聽筒里傳了出來。
「要去你去，老子本來就黑，可不想晒成煤炭。」姚亮說完倒頭趴在桌上準備睡午覺。
操，他倆誰都白不過江川禮。
只是她剛邁出一隻腿，腳步倏地停了下來，猶豫片刻，轉過身隨手拎起一本書抱在懷裡快步跑了出去。
「別說得那麼噁心好嗎，我剛吃飽。」
滿身風雨我從海上來·才隱居在這沙漠里。
其中還伴隨著幾句歌詞——
忽然一陣微風吹過，不經意掀起他的衣擺，隨著空氣的流動混著他身上清冽香味飄了過來。
沒過多久，從食堂吃完飯的同學陸續返回，鴉雀無聲的教室瞬間變得熱鬧起來。
「晗姐，你在找江總經理嗎？」李萌萌抬手指了指窗外：「大巴剛停他就下車了，現在正跟朱經理道別呢。」
「亮子，今天中午禮哥怎麼沒跟咱們一起去食堂吃飯？」張明遠用籃球砸向姚亮。
唯獨他一個人懶懶地躺在草坪上，用那隻結實有力的胳膊枕在腦袋下閉目養神，悠然自得享受著陽光對他的洗禮。
該隱瞞的事總清晰·千言萬語只能無語。
晚上回到家，她上網搜索歌名，這才知道是劉若英唱的。
對於即將升高三的她們來說，時間就是知識，它激勵我們加快前進的步伐，爭分奪秒與它賽跑。
那天中午，楚晗手裡捧著那本數學書在樹下靜靜地坐了一個小時，也默默聽那首歌放了一個小時。
愛是天時地利的迷信·哦，原來你也在這裡。」
姚亮彎腰撿起籃球，懶洋洋往椅背上一靠：「去籃球場曬太陽了，禮哥說他缺鈣，需要補補。」
「我靠！你他媽能不能輕點，剛吃進肚子里的熱狗都被你砸出來啦。」姚亮邊說邊撫了撫他受傷的胃。
楚晗家離學校不是很遠，可她也不想白白浪費掉中午那兩個小時，從食堂吃完飯，便匆匆趕回教室。
她頓了會兒，憋著笑說：「誰知道一上車你們倆都睡著了，根本沒給她們這個機會。」
她扭頭下意識尋找江川禮的身影，可車裡剩下的人數寥寥無幾。
「不是，晗姐你那麼激動幹嘛？」
李萌萌踮腳從行李架上拿回自己背包，單手搭肩，低頭道：「他跟李特助住的是獨棟民宿，待遇跟我們不一樣，我們還需要分組安排，所以咱倆也快點下車吧，晚了就搶不到好地盤嘍。」
聽完她的解釋，楚晗深舒了口氣，取下耳機，一同把手機丟進背包里，起身跟著李萌萌一起下了車。
停車場旁的空地上，銷售部大多數人都列隊站成好幾排，李萌萌見狀拽著楚晗往隊伍里鑽。
「哎哎哎，你擠什麼呢？先來後到不知道，去後面站著，別插隊啊。」呂靜挽著許顏胳膊，斜眼瞧著她們。
李萌萌剛要開懟就被楚晗拉到隊伍最後，只是與許顏擦肩而過時，總感覺她眼裡的目光沒上車前那麼和善。
這就是傳說中的川劇變臉嗎？
「晗姐你就太好說話了，又不只有我們插隊。」
李萌萌跟著她站在最後面，憤憤道：「她們肯定是看到江總經理跟你坐一塊，所以才這副態度。」
「過來時我聽朱經理說要抽籤決定住處，排前排后沒關係，看的是個人運氣罷了。」楚晗笑著捏了捏她白嫩的臉蛋：「笑一個，生氣會變醜的。」
李萌萌順勢嘟起嘴：「切，我才不會因為她們生氣。」
「乖孩子，等會兒獎勵你顆糖。」
「不要糖，我就想跟你一組，晚上最好也能跟你睡一張床。」
楚晗不知道這傢伙有這種想法，無奈笑了笑：「那先祝你好運嘍，不是誰的都能陪我睡的。」
李萌萌信誓旦旦朝她抬抬下巴：「您瞧好吧。」
朱國進以英文字母排序分成十個小組，每人上去抽一根木條，按照自己手中的字母找隊友。
李萌萌推著楚晗先抽，當看到她手裡字母是C時，眼珠子來迴轉了轉，小跑上前跟抽籤台幾個同事悄聲嘀咕，半晌后，興高采烈地跑過來：「晗姐，你看。」
楚晗瞧見她手裡的字母時，眉頭下意識皺了皺：「你跟別的同事換了？」
「聰明。」
李萌萌得意洋洋盯著木根看：「我們是各取所需，她正好要去E組，我們就換了。」
「小機靈鬼。」楚晗笑著戳了戳她額頭，餘光不經意瞥見許顏和呂靜也朝她們這邊走來。
李萌萌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眼眸瞬間睜大：「不會吧，她們也是C組！」
「怎麼，你要不喜歡可以退出啊。」
呂靜本來就不想跟楚晗一組，誰知道許顏抽什麼風，非要跟同事換到她們組。
不僅如此，就連挑選小組長她都主動推薦了楚晗。
事後呂靜越想越不對勁，把許顏拉到一旁，悄聲問：「顏顏，你幹嘛讓她當組長，你個位置非你莫屬啊。」
許顏毫不在意，低頭看著自己新做的指甲，輕扯了下嘴角：「後面你就知道，當組長可不是她想的那麼容易。」
·
正如許顏所言，組長真不見得是個好差，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要找她，職位跟保姆沒什麼區別。
不對，保姆有工資。
而她是無償的。
楚晗來來回回幫她們分配好住房的問題，躺下剛想休息會兒，恰時，房門被人從外敲響。
「來了。」
她有氣無力地從床上爬起來，拖著沉重步伐往門口走。
其實楚晗很清楚自己的性格不合適當這個組長，她更喜歡安安靜靜待在某個角落，默默去完成自己該做的事，而不是衝鋒陷陣去當那個人人矚目的英雄。
不知道許顏是哪根筋不對，平時就喜歡出風頭的她這次卻甘願退居到幕後，剛開始她還有點不理解，這會兒卻深有感觸。
嗯，她果然明智。
打開門，門外站著B隊的組長宇陽，他也算是華盛老員工了，比楚晗還早一年進的公司。
宇陽長相屬於那種居家好男人型，平時在公司的人品和口碑都還不錯，銷售業績跟她不相上下。
宇陽溫煦一笑：「沒打擾你吧。」
楚晗搖頭：「哦，沒有，找我有事？」
「我剛剛去一號樓把隊服領了，在本子上沒看到你的簽名就順便幫你帶過來。」
宇陽說著把手裡拎著的袋子遞給她：「看你忙到午飯都沒吃，抽空下樓去找點吃的吧，下午的戶外遊戲還挺費體力的。」
「謝謝，我差點把這事忘了。」
楚晗極其感激地接過袋子：「我收拾一下就去吃，麻煩你特意給我送來一趟。」
宇陽撓頭笑笑：「不用客氣，就順手的事。」
午休過後，每個人的狀態看起來都比早上精神百倍，個個神采奕奕，特別是聽到朱國進說輸贏有獎有罰，不少男同事開始拉筋熱身。
當然，女同事這邊興奮的氣焰也格外高漲，不為輸贏，只為站台上坐著兩個大人物。
江川禮和李哲然。
朱國進站在兩人不遠處，慷慨激昂給眾人講述公司文化及團隊精神，鼓舞人心的氣勢徹底帶動台下這波勇士。
十幾分鐘后，他依舊滔滔不絕，眼看台下激情慢慢消退，似乎察覺自己話說多了，隨便講了幾句便直奔遊戲主題。
第一個熱身遊戲是用嘴咬水杯傳遞，哪一組浴缸水最多獲勝。
杲杲秋陽下，一群紫色隊伍浩浩蕩蕩佔滿整個操場，放眼望去像一片隨風波動薰衣草，生機勃勃地綻放著。
楚晗小組是五個女生，李萌萌站第一個，她站在最後，而許顏便站在她前面。
幾輪下來，每次許顏傳遞給她的水不是潑她臉上就是澆衣領里，倒進魚缸的水所剩無幾。
楚晗輕嘆口氣，低頭看了眼浴缸里寸步難行的小金魚，頗有些愛莫能助。
「不好意思啊，我是真倒不準。」許顏無辜地朝她眨眨眼。
「……」楚晗靜靜看著她，默不作聲。
站台那邊，李哲然怡然自得地靠在瑤椅上，晃悠著手裡那半瓶可樂，滿臉笑意望著台下被澆得全身濕透的楚晗，嘴裡「嘖」來「嘖」去。
「兄弟，這就是你非要跟來團建的原因嗎？」
說話間，楚晗臉上又被澆了杯水，李哲然起身「哎呦」一聲：「你瞧瞧，瞧瞧咱們小同學被澆的，前面那女的是肢體不協調還是裝了一口假牙啊，怎麼連個紙杯都咬不穩。」
他看熱鬧不嫌事大，兀自嘀咕：「嘖嘖，我看小同學這組是輸定嘍。」
江川禮目光一直追隨著場上那抹嬌瘦的身影，很普通的一件深紫色polo領上衣穿她身上，既青春又活力，乾淨利落的丸子頭更是襯出她那完美的天鵝頸。
看著女孩生無可戀的模樣，腦海里莫名閃過她高中時，參加任何比賽要強的性子，嘴角不經意勾了勾。
「嗯，你分析得沒錯，她肢體看著確實不怎麼協調。」
「……」
李哲然詫異扭頭看他，很難相信這是從他口中說出來的話。
哎，看來不管男人還是女人，一旦成了戀愛腦，智商永遠不在線。
李哲然輕咳一聲：「喂，哥們，醒醒吧，別忘了她有男朋友。」
江川禮偏頭，面無表情地甩過去一記刀眼：「不說話你能死！」
李哲然：「……」
得嘞，我就多餘跟來。
這場比賽楚晗那組輸得理所當然，也心服口服。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在她堅持不懈的努力下，終於給小金魚擴建出一塊屬於它的小天地。
李萌萌氣呼呼跑到她身邊，看到她身上濕透的衣服，咬牙控訴：「我看許顏就是故意的，那有每次都倒不準嘛，看把你澆的。」
她說著抽出一旁的紙巾擦楚晗臉上的水：「晗姐，你要不要回去換一件上衣。」
楚晗低頭瞧了眼，還好這衣服顏色深看不出來，想到等會兒還有一個遊戲，在等等吧，反正今天溫度高，陽光好。
「沒事，一會兒就幹了。」楚晗見她還撅著嘴，安慰道：「這場輸了沒關係，下場爭取贏回來。」
李萌萌餘光瞅了眼坐樹蔭下喝水的許顏，有些不自信：「咱們組有個拖油瓶，再努力都白費。」
「……」楚晗愣了半秒，順著她的視線看去，明白她指的是誰時，抿唇憋笑。
第二場遊戲正式開始，五人腿上都綁上絲帶，最快到達終點的算贏。
李萌萌這次沒給許顏選擇的機會，率先挽上楚晗胳膊和她並肩站在一起，中間隔著林露，許顏跟呂靜站在最邊上。
哨聲一響，前面開始的十組速度齊行並進，彼此之間拉開的距離也不大。
楚晗這組折返前都很順利，甚至還跟其它組拉開了一米的距離，眼看勝利的曙光就在五十米之後，幾人開始奮力加速前進。
李萌萌扯著嗓子喊：「一二走、一二走、一二……啊！」
楚晗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她拽倒在地，扭頭一看。
此時的許顏拖著呂靜極其狼狽的躺在地上，接二連三，這才導致她們紛紛帶倒。
她回頭看了眼緊跟其後的其它隊伍，忍著膝蓋處的疼痛，率先站起身：「大家別急，慢慢起來，我們站好隊形重新出發。」
說著，她彎下腰扶起李萌萌，接著幾人一個一個站了起來，就當她們準備出發時，還沒走兩步再一次跌倒。
站台上的江川禮瞧見這一幕，終究還是坐不住，他撐著椅子扶手倏地站起身，抬步就要朝台下走。
「大哥，你幹嘛去！」
李哲然眼疾手快拽住他：「別忘了，你現在是華盛領導，明目張胆就去扶小同學，這樣好嗎？」
「你也說了我現在是領導。」
江川禮收回手，慢條斯理地拍了拍身上衣服，輕聲道：「那領導去安慰一下受傷的員工……」
他扭過頭，隔著人群遙遙看了楚晗一眼：「算名正言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