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姜墨不再理他，扒著圍欄看下面。

沒多久，一首高昂的《團結就是力量》響徹操場上空，整齊有力，最後一句落地，響起口號「某連沒形象啊，唱歌唱不響，不唱不勉強啊，不如去站崗！」

另一連隊遙相呼應，甚至站起來，「東風吹，戰鼓擂，要拉歌，誰怕誰！」隨後是一首姜墨沒聽過的歌，「日落西山紅霞飛，戰士打靶把營歸把營歸......」

她問賀星沉：「這是什麼歌？」

「《打靶歸來》」

「噢。」姜墨又望向下面，「哪個方塊是我們班？」

賀星沉給她指了個。

「我們班唱什麼歌？」

「《一二三四歌》」

「？？？」什麼都不懂的姜墨驚奇，「怎麼唱，你給我唱一個。」

賀星沉直接白了她一眼。

姜墨：「小氣。」

說完拿出手機搜，背過身去，小聲跟著唱。

少女聲音輕柔，慷慨激昂的歌曲從她嘴裡出來螞蟻咬一樣，一點勁沒有，偏偏她還唱了兩回，興沖沖問他：「賀星沉，我唱得好吧？」

「......」賀星沉話到嘴邊了咽下去，「......好。」

姜墨笑著，露出一口大白牙和兩個小梨渦：「那等會我們一起跟著班級唱，這樣我也算和你們一起參加軍訓了對不對？」

「我不唱。」

「唱嘛。」姜墨還沒聽過他唱歌呢，她覺得賀星沉聲音很好聽，像山間咕咕嚕嚕冒泡的泉水，清澈沉凈，來自遠方，不可褻染。

他堅決：「不唱。」

姜墨攔到面前，拿出和賀初曦學的撒嬌本領，「陽陽哥哥~~」

賀星沉臉色一秒變黑，別過頭不看她，「別這樣叫我。」

不叫就不叫，「那你和我一起唱。」

「不唱。」

「可我不好意思。」

「沒人，你不好意思什麼。」

姜墨努嘴，委屈：「你不是人？」

賀星沉嘴角扯了扯，不疾不徐道：「你可以不把我當人。」

「哼。」姜墨泄氣，讓賀星沉做他不想做的事，真難。

但底下八班《一二三四歌》唱起來的時候姜墨還是輕聲跟著哼起來，「一二三四一二三四像首歌，綠色軍營綠色軍營教會我......」

女孩越唱越激動，最後一個「四」結束，還擺了個衝鋒陷陣的動作，不舍結束。

賀星沉及時收回眼，抿起唇。

果然五音不全。

操場里已經換了一個連隊對唱，姜墨興奮的心情慢慢換成失落，「唉，你說我上大學的話都是個成年人了，我媽應該不會再管著我了吧？那時候我們能不能一起軍訓？」

「一起軍訓？那你先得努力追上我。」賀星沉冷淡開口，把她無論是失落還是期待的心情全部澆滅。

姜墨捏緊拳頭，「賀星沉，別小瞧不起人。」

誰料那人一點反應沒有，直接轉身往鐵門去，「走了，等會散了人多。」

「！！！！」

拳頭打在棉花上，賀星沉總有本事把人氣死。

要說天台還有其他光線照射，無人自習的教學樓簡直是大型鬼片拍攝現場，黑魆魆一片。

賀星沉讓她先進來，他要把鐵門恢復原狀。

姜墨心緊了緊，進去後站在原地不動。

鎖扣「咔噠」入環，姜墨跟著一跳，「好，好了？」

「好了。」賀星沉碰了碰她手臂，「行不行？」

「行！」

姜墨不怕黑，但怕鬼，於是就怕黑暗裡突然跳出來個奇形怪狀的鬼。

賀星沉知道這事，十一二歲的時候流行過一段時間鬼片，賀初曦想看，不過她不敢一個人看，姜墨自然成為這個幸運兒。

兩個女孩湊一起也湊不出黃豆大的勇氣，心一橫，推開賀星沉房間，不管不顧就在他房間放起時下火熱的片子。

賀初曦追求極致效果，燈關掉、窗帘全部拉上。

效果果真很好，姜墨全程閉著眼聽完一個多小時的音效，以致於那部片子在她這裡沒有畫面，全是黑暗裡的想象。

那個晚上姜墨不敢回家，即使她家在樓上。

賀星沉送她，正巧樓道的燈壞了，兩層台階，姜墨抓著他的衣角走完的。

雖然說吧過去好幾年，她也長大不少，但膽子是真一點沒長。

不過賀星沉好像以為她長了，走得飛快，沒一會就沒了動靜。

姜墨這下真的急了，慌忙開口：「賀星沉！！」

「這呢。」

近在咫尺的聲音。

他還在，姜墨心忽然安定下來，一下抓住他衣角，像小時候一樣緊緊捏住，「那個，你等等我。」

「傻子，睜眼。」

姜墨現在沒空理這個「傻子」，聽話睜眼，眼前樓道已經不再像剛剛進來時那樣全黑，借著外面灑進來的自然光線能夠視物。

她另一隻手撫著胸口，呼，虛驚一場。

一抬眼，看見某張憋著笑的臭屁臉，姜墨狠狠瞪他。

賀星沉又笑一聲，「傻子，走了。」

他一動，還捏著他衣角的人也被扯著走，姜墨左右瞄瞄，到底沒鬆開，亦步亦趨跟上。

直到出了教學樓才了無痕迹般鬆手，「我得回家了。」

「嗯。」

操場上人影攢動，看著快要散，姜墨不敢再多待，才轉身江集就跑過來，「哎等等。」

一回頭，發現他身邊跟個女孩，扎著個高馬尾，瓜子臉高鼻樑大眼睛，十分好看。

江集氣喘吁吁，「姜墨，你要不要去和同學們見一面？」

女孩先是看了眼賀星沉，隨後望向姜墨：「是啊，大家都對你很好奇呢。」說完自我介紹，「忘了說，我是八班臨時班長程怡清。」

班長呀，姜墨友善揚起笑，「我今天偷偷跑過來的，就不打擾大家，等你們軍訓完我們再見。」

現在過去太突然，不合適。

「啊......」程怡清目露可惜，主動拉過姜墨手，「沒事的，現在我們自由聊天，不打擾。」

江集一邊勸，「賀星沉，你給說說。」

賀星沉視線漫不經心掠過倆人，「她8點有門禁，得回家。」

這話一出江集和程怡清自然不敢再留人，獃獃望著賀星沉送她出去，並且後知後覺，不是，誰家門禁8點？

校門口，姜墨同樣無語，「賀星沉我發現你說謊真是不打草稿，以後大家都以為我家門禁8點了。」

賀星沉嘴角划起，「9點跟8點，差多少？」

「......」

「到了給我消息。」

「噢。」

......

賀星沉徑直回宿舍。

附中校區很大，床位也足夠，學生可以選擇內宿也可以選擇外宿，只是軍訓期間為方便管理統一住宿舍。

宿舍一共四個人，除了江集還有個兩個男孩，一個叫高丞一個叫祝嘉佑，和賀星沉倆人不是同一個初中，不過十幾歲的男孩子聊幾句就能聊成好兄弟。

賀星沉雖然看著高冷，但也不是神仙不下凡，正常人的溝通沒問題。

江集在洗澡，高丞對他說：「星哥，今晚老班點名，我們說你拉肚子去了。」

男孩子之間的友誼很簡單，不論年紀只論能力，他們這個年齡的能力就是卷面上的成績，能進附中的人成績都不差，但再好也比不過聯考第一。

而且......誰讓人家又高又帥，雖然性情冷淡了些，但這一聲哥他們叫得心服口服。

「嗯。」賀星沉脫下軍訓服，剩一件乾淨白T，晃動間能瞥見勁瘦腰身，線條流暢，塊狀分明。

「所以你到底幹嘛去了？」高丞熱情攀上他肩膀，賀星沉僵了僵，不動聲色離開他手。

他們不知道他去了哪。

江集正好洗完澡進屋，光著膀子接收了賀星沉一個莫名眼神，他沒看懂，「怎麼？」

賀星沉找好衣服去衛生間，經過時拍拍他，江集更加奇怪，問高丞：「你們說什麼了？」

「沒什麼，就問他今晚幹嘛去，然後你就出來了。」

聯考第十三的江集立即明白，湊到衛生間門口小聲解釋：「星哥，今晚的事我誰也沒說，只是我後面去找你的時候程怡清非要跟過來，我怕她誤會，這才提前解釋了兩句，後面也提醒她別亂說。」

「不過大家知道應該也沒事吧？你們是鄰居，又沒幹什麼壞事。」

要不是有這個前提條件在，江集還真以為他和小姑娘天台約會去了呢，那才是大事一樁。

「沒事，謝謝。」賀星沉簡單應，接著淅瀝水聲響起。

再出來三個男孩正在聊天，聊天內容無非是班上的女孩。

高丞：「我覺得咱們班要是選班花，我投程怡清一票，漂亮開朗又大氣。」

祝嘉佑：「不止你，大家肯定都投她，不然她當初怎麼能當臨時班長？」

座位上刮腿毛的江集張了張嘴，又合上。

今晚之前他也投程怡清，不過現在不這麼想了，他投姜墨。

姜墨才是人間小白花，一張臉瓷娃娃似的，乾淨清純，身材氣質絕佳，程怡清哪比得上。

高丞：「等正式選班委的時候我也選她。」

祝嘉佑：「喲，看上人家了？」

江集插一句：「不興早戀啊。」

高丞：「我想早戀人家還不一定同意。」

祝嘉佑：「不過我覺得貝雲亭也不錯，那身材絕了，從小跳芭蕾的。」

高丞：「這你也知道？」

祝嘉佑：「我們初中一個班。」

高丞：「你小子行啊。」

江集忽然問：「星哥你呢，你覺得咱們班哪個女生好看？」

賀星沉對這種議論沒興趣，也從沒有人問過他這些事。

之前緊鑼密鼓的軍訓，大家累得回到宿舍忙著洗澡忙著睡覺，哪像今天這麼興奮。

他沒什麼和人閑聊的經驗，不咸不淡答了一句，「不知道。」

答完看了眼手機時間，九點。

還沒到？

按照她那磨磨唧唧勁就算走路也早該到家。

賀星沉喝了口水，順手從通訊錄里找到「墨墨仙女」，打字：【出國了？】

備註賀初曦搶他手機改的，那時候賀初曦窩在沙發角落裡一陣琢磨，最後給自己改了個月月仙女，順便把姜墨的改成墨墨仙女，賀星沉覺得幼稚，但也懶得再改，仙女就仙女了。

過了半小時姜墨才回：【到了】

連個標點符號都沒有。

賀星沉按滅手機，上床睡覺。

翻來覆去沒睡著，又把手機拿出來，在瀏覽器搜索框打下：「離CX330最近的星星是哪顆？」

「CX330，既無恆星為鄰，也無行星做伴，孤獨且稀有。」

賀星沉嗤了聲，什麼狗屁外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