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歲宴

光陰似箭，從前覺得轉瞬即逝的時間，也在小孩兒一點點長大的過程里有了奇異的重量。

「莉莉崽真的長大了很多，」金萊珂抖了抖人類幼崽的小衣服，「前不久剛給她做的小褲子，現在就穿不上了。」

「也快到莉莉崽的一周歲生日了吧，」海神撥動魚缸里的虛幻海水，柔緩道，「人界的孩子，家裡有條件的，一周歲都會為人類幼崽舉辦宴會。」

魚缸里已經重新盛滿了神力，雖然額外耗費了海神許多精力，但除此之外，也沒造成太大的影響，神明也就不會和一個人類幼崽計較。

「還有兩個多月，」金萊珂說，「辦宴會是個不錯的想法！神界也很久沒有這等熱鬧之事了……哎，我記得愛神藏了幾罐好酒，一直捨不得給我嘗嘗，這次趁著莉莉崽的周歲宴，我一定要把祂手裡的酒敲詐出來！」

*

莉莉崽最近開始學習走路了。

說是「學習」，不過也是神明提溜著她，讓她蜻蜓點水地蹬蹬腿罷了。

對莉莉崽來說，學習走路是和爸爸媽媽互動遊戲的一種，她玩得很開心！

至於走路的成效……可以說是基本沒有。

莉莉崽行動還是靠兩樣，一是自己爬，二是召喚神明！叫一聲爸爸或是媽媽，有的是神願意抱她。

除了走路，莉莉崽也越來越喜歡去光明神殿外圍玩。

神殿的花園、庭院都是又大又漂亮，莉莉崽最喜歡的是擁有「光明之翼」雕像噴泉的光翼庭院和白沙庭院。

光翼庭院的噴泉池水清澈無比，常常有金色的小精靈在裡面遊動。

白沙庭院則有一片白色的沙地，裡面的沙子極其細密，只要加一點水，白沙就能夠被揉圓搓扁，捏出各種各樣的形狀。沒有人類幼崽能抵抗這種誘惑！

這兩個庭院也有大量的植物，光明永生花是最基本的，除此之外還有些其他花草。

人類幼崽的眼裡，什麼都是新奇好玩的。

莉莉崽在庭院里爬來爬去，自得其樂的時候，眾神就在旁邊商量事情。

「莉莉崽的一周歲宴會，在哪舉辦比較好呢？」金萊珂問。

光明神蹙眉：「難道不是光明神殿？」

「光明神殿？」永生之神隆劫維緹嘲諷，「一天到晚潔凈之光開那麼大，邪神在這兒待得渾身難受，除了我們，還會有別的邪神敢來嗎？還是說你打算宴會只請你們的正神朋友？」

光明神面無表情：「……如果你們能注意你們身上溢出的邪惡氣息以及處理好各種來往的邪惡生物，我想我不需要每天維持潔凈之光對我的宮殿進行清理。另外，我的確不認為有邀請其他邪神的必要。」

隆劫維緹好氣。

「阿佩克斯，」黑暗神瓦蕾里卡說，「我們邪神和你們正神共同養育了莉莉崽，在莉莉崽的一周歲宴會上，你們可以邀請你們的正神朋友，我們自然也可以邀請我們的邪神朋友。」

光明神說：「很難想象你們邪神之間有足夠可靠的友情。」

黑暗神微笑：「沒關係，你們和我們也不是靠『友情』心平氣和站在這裡的，而是靠『對被抹殺的恐懼』，相信我，如果那天有任何邪神想傷害莉莉，我會折磨得祂生不如死。」

光明神沉默。

兩方神明勉強達成一致，開始認真討論在哪舉辦宴會。

「我的宮殿在摩奧海底，莉莉崽應該會對海洋很感興趣。」海神西格瑞德說。

「我沒有宮殿……但有一個小島，」墮落海蛇興緻勃勃地描繪祂的老巢，「海面上的部分，有許多珊瑚、貝殼和魚骨化石，有花，有鳥，有水潭，有蜥蜴；海面下的部分，是許許多多的海蛇，那些海蛇是從水底下的小島里長出來的，就像美杜莎的頭髮一樣在海水漂浮遊動，特別靈動可愛，我覺得莉莉崽——」

「莉莉崽不會喜歡的！」幾個神異口同聲。

墮落海蛇：「……」

「我的宮殿在魔源森林深處……」黑暗神說，「森林裡動物很多，如果莉莉崽喜歡，可以挑幾隻做寵物。」

「魔源森林裡的……動物？」狩獵女神搖頭，「不如去人界逮只兔子，又小又軟，可愛又好吃。」

黑暗神沒理祂，仍然冷靜闡述自己宮殿的優勢：「那裡是我的主場，我可以確保沒有一個邪神敢在那裡對莉莉動手。當然，黑暗宮殿比起這裡，不夠亮，但周歲宴會這種特殊時刻，我可以允許一些大廳擁有堪比光明神殿的亮光。」

接著，酒神、縱火之神、智慧之神等其他神明也輪番發言，但遲遲難以決出結果。

這時，死神門諾又久違地開口了：「冥界。」

死神門諾並不常在光明神殿，因為祂要處理的工作不僅僅與信徒有關，而是跟整個人界有關，所以格外繁忙。死神由於自身特性，又來去無蹤，像鬼魂一樣，轉眼輕飄飄地來了，眨眼又輕飄飄地走了。

導致到現在，莉莉崽都還不太認識祂，別說叫爸爸媽媽，看見不躲，已經是莉莉崽膽大。

「冥界……」眾神沉吟，認真考慮了起來。

就算不出於對死神的尊敬，冥界實際上也的確是值得考慮的地點。

和凡人平常想象中不同，冥界不是灰暗的、充滿死亡氣息的、痛苦的地方。那裡是眾多死者的家園，當然有懲罰的雷鳴與烈火，但也有廣闊的平原和微風。

眾神考慮的時候，死神就蹲在人類幼崽面前，看著她。

金萊珂湊過來，用手指戳了戳莉莉崽嬰兒肥的臉頰，轉頭笑嘻嘻地跟死神說話：「莉莉崽現在會叫媽媽和爸爸了，你希望她叫你媽媽還是爸爸？」

死神永遠只有一個形態，不分本體人形，祂的形態沒有性別可言，是完全的混沌。

死神說：「門諾。」

「你想讓她叫你門諾？」金萊珂說，「那估計一時半會兒你是聽不見莉莉崽叫你了。門諾對於這個人類幼崽來說，是太過高難度的單詞。」

死神不甚在意，祂歪歪頭，對莉莉崽的臉頰感興趣起來，學著金萊珂的方式，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

「怎麼樣，」金萊珂笑得露出一口白牙，「手感不錯吧！還可以這樣揉一揉！」

金萊珂伸手，捧起人類幼崽的臉，用力揉了揉。莉莉崽的五官都被祂揉變了形，發出一聲：「唔嗯——」

在人類幼崽要哭出來之前，金萊珂鬆了手。莉莉崽臉被揉得紅紅的，哭腔醞釀到一半沒了，凌亂中透著呆，很快就被飛到光明永生花上跳舞的小精靈吸引去了注意力，琥珀色的眼睛骨碌碌跟著小精靈轉。

金萊珂：「怎麼樣，可愛吧！」

死神點了點頭。

祂的視線跟著莉莉崽動，在猶豫是否要更靠近她一點兒時，祂身上霧靄涌動起來，像是某種急切的召喚。

「要走啦？」金萊珂說，「下次有空再來哦！」

死神點頭。

身影旋即消失。

舉辦宴會的地點還沒討論出個結果，但沒幾天，要辦宴會這事兒的風聲就傳出去了。

時至今日，神界誰不對那個橫空出世叫停神戰的人類幼崽感興趣？

只是不是誰都有機會來光明神殿一探究竟。

但要是辦宴會……那不就是有機會了？

不管能不能接到邀請函，得儘快先把禮物準備好。

那可是光明神殿！那可是讓神戰停止的人類幼崽！那可是讓光明神、智慧之神、戰神、海神……一大堆神出面闢謠「莉莉絕對不是邪惡之子」的眾神的寵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