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禮物

永恆溪潺潺流淌，陽光灑下，水面上跳躍著金子般的光。

冥界內的那一側，擁擠著很多半透明的死者靈魂，都是來看熱鬧的。

冥界外的這一側，用樹木、枝葉和花朵搭建了一條包含各種障礙的跑道，人類幼崽、精靈幼崽、巨人幼崽和惡龍幼崽齊聚跑道起點。

小孩子們嘰嘰喳喳嘻嘻哈哈，氣氛十分熱鬧。

莉莉崽還是第一次看見這麼多年紀跟她差不多的幼崽，一時間連眼睛都忘記眨了。

光明神把她放到柔軟的草地上，讓莉莉崽先自主行動。

「幼崽比拼遊戲！」酒神金萊珂介紹規則，「這些一歲左右的幼崽們，需要這裡的起點爬到終點，由於幼崽太小可能不太能明白規則，父母可以稍作引導，本次比拼遊戲，第一名將會獲得一碗金莓果的獎勵！」

一歲大小的幼崽不多，精靈族三個，巨人族兩個，惡龍族一個，再加上人類幼崽莉莉一個。

一共七個幼崽，被大人抱到起點，涉獵女神射出一支箭，破空聲后，長箭錚然沒入林間仙境一棵粗壯樹榦上。這一聲，便是「開始」的號令了。

縱火之神引導莉莉崽：「莉莉崽過來，往媽媽這邊爬，會有金莓果吃哦！」

莉莉崽收到「金莓果」的信息，樂呵呵地吭哧吭哧往前爬。

她的左手邊，巨人幼崽動起來整條跑道上的鮮花都顫巍巍的，精靈幼崽就輕盈許多，但似乎搞不清楚方向，動不動就悶頭衝到路邊用來裝飾的花朵上，拉都拉不走。

莉莉崽的右手邊是惡龍幼崽，這隻惡龍幼崽以人形爬了一段后，按捺不住不能，變成龍形，扇動翅膀——飛也飛不太熟練，一步三踉蹌的，有時還會從半空栽下來，惹得眾神哈哈大笑。

莉莉崽穩紮穩打，腳踏實地，一步一個腳印，朝金莓果進發！

「莉莉崽！沖沖沖！」酒神金萊珂在一旁大喊。

「菲爾，佛玲，快回到跑道上呀！」

「莫拉！快快爬！」

精靈族和巨人族也為她們的幼崽鼓勁。

惡龍族在一旁圍觀的小孩喊得更用力：「喬舒亞！快點！用你的翅膀幹掉那個人類幼崽！」

神明們則在討論，究竟是誰會第一個到達終點。

「我覺得精靈族幼崽只要找對方向就沒問題。」

「巨人族步子邁得很大，也很堅定……只是前面有幾個需要鑽過去的通道恐怕對他的體型來說不夠友好。」

「我押惡龍！」

冰霜之神表面依舊高冷淡漠，實際上祂心裡有個小人在轉著圈跳著舞為莉莉崽加油。

莉莉崽沒有辜負祂的期望！

人類幼崽靈活地翻越起伏的小丘，穿過狹窄的通道，爬上一級級台階，小小的身體撞過終點處的紅色綢緞。

「冠軍！莉莉崽！」

第一名莉莉崽獲得了一大碗金莓果，其他種族的幼崽也都各給了兩顆金莓果做安慰獎。

惡龍族小孩很失落，抱怨道：「喬舒亞，你真沒用，長著翅膀卻沒有贏那個光禿禿的人類！一歲了還飛不好，簡直丟我們惡龍的臉。」

那個叫喬舒亞的小惡龍呆坐在地上，龍翼耷拉在身側。

昆廷走過去摸了摸喬舒亞的腦袋，對那群惡龍小孩齜牙：「說得好像你們一歲時飛得很好一樣！」

小惡龍們：「哼。」

這一群小孩里，昆廷是公認飛得最好的。

犯了錯闖了禍那對龍翼揮得賊快，一般成年龍都逮不到他。

「幼崽比拼遊戲結束了，」金萊珂宣布下一個流程，「接下來是來自冥界的表演節目，由已經逝世三十年的偉大音樂家伯特、逝世一千年的古蘇瑪帝國吟遊詩人帕諾斯、逝世三百年的出色舞蹈家索菲婭女士和她同樣是舞蹈家的好友貝絲女士共同出演！讓我們掌聲歡迎！」

一溪之隔，魂靈表演著優美的歌舞劇，莉莉崽邊吃金莓果邊欣賞這人間難得見到的跨時代聯袂演出。

到音樂激昂的精彩處，她還會鼓掌。一邊鼓掌一邊笑，讓幾位靈魂演員頓時更加充滿幹勁！

冰霜之神沒想到，自己不僅看完了幼崽玩遊戲，還看完了死者靈魂表演節目。

並且可以預見的是，祂將會留到宴會徹底結束……

因為酒神金萊珂剛剛宣布了本次宴會的最後一個活動：莉莉崽拆禮物環節！

來都來了，禮物也送了，誰會不想看這麼可愛的人類幼崽看到祂們送的禮物會有什麼反應呢？

莉莉崽剛吃完金莓果，嘴邊還有殘餘的紅色果汁，她舔了舔唇角，心滿意足，又開始犯困，對拆禮物這件事興緻缺缺。

慾望魔神把人類幼崽抱到禮物堆里，準備協助她拆禮物。

莉莉崽打了個哈欠，呆坐兩秒，忽然聽到一聲小獸的呦呦鳴叫。

那條黑不溜秋的小魔狗吸引了莉莉崽的注意力，她爬了兩步，過去，有點好奇，又有點害怕——畢竟從沒見過這種動物。

莉莉崽伸出手，在即將碰到魔狗前縮回，猶豫片刻，又探出去。

小手碰到魔狗的腦袋，毛茸茸的，魔狗主動在她手掌心蹭了蹭。

莉莉崽感覺到了討好，嘿嘿笑了起來，膽子也變大了，用力拍了拍魔狗的頭。

魔狗乖巧地蹲在她腳邊，莉莉崽爬到哪，它跟到哪兒。

莉莉崽渾然把這當成了遊戲，而那些禮物盒就如同剛在跑道上的障礙物，她繞著禮物盒爬來爬去，看魔狗在她身後搖著尾巴噠噠地追。

「莉莉崽，別光顧著和小狗玩，」慾望魔神說，「來拆你叔叔姨姨們給你送的禮物。」

觸手拎起人類幼崽的衣領，把她放回禮物堆，再把一個禮物推到莉莉崽面前。

「爸爸給你做個示範，」慾望魔神說，「這些禮物爸爸都給你重新包裝好啦，只要『啪』地一拍，就會散開，露出裡面的禮物。」

莉莉崽看著觸手放到禮物盒上。

「這樣，」慾望魔神說，「啪！」

觸手一拍，包裝盒散開，露出裡面一塊黏糊糊的半融化糖果。

「……」腐屍之蠅獃滯又傷心，「我的禮物……竟然不是被那個人類幼崽拆開的。」

旁邊還有正神雪上加霜：「這是誰送的禮物……比起禮物，更像垃圾。」

腐屍之蠅小聲自語：「……我認真挑了很久的，這種被太陽曬得半化的糖果最甜了。」

祂身周圍繞的食屍蠅嗡嗡嗡表示贊同。

觸手從拆開的禮物盒裡找到了紙條，念道：「感謝腐屍之蠅贈送的生日禮物。」

看到周圍看來的複雜目光，腐屍之蠅：「……」

不知道為什麼沒感覺到驕傲和高興，反而有一種公開處刑的感覺。

不——食屍蠅，你不能這麼想！你要自信！是這群神不懂你精心挑選的糖果有多麼好！

把拆開的禮物放到旁邊，觸手又拿了個盒子放到莉莉崽面前。

莉莉崽伸出自己的手，嘴巴張開，把慾望魔神的配音也學了。

伴隨人類幼崽一句清脆的「啪」，她的手掌落下，拍在禮物盒上，包裝盒散開，裡面是一個小小的盆栽，盆栽是一株生機勃勃的含羞草。

「是個有趣的禮物，莉莉崽會喜歡的，」慾望魔神說著，拿起禮物盒裡的紙條，「感謝農業與園藝之神奈林贈送的禮物！」

奈林笑著舉了舉酒杯。

慾望魔神的觸手拿禮物盒放到莉莉崽面前。

莉莉崽舉手。

莉莉崽說：「啪！」

莉莉崽打開了禮物！

對於莉莉崽來說，這是不錯的新遊戲。

她玩得很開心，禮物一個個拆開，很快就只剩最後兩個。

還沒等到自己的禮物被拆到的冰霜之神：「……」

已經想過自己會留到宴會「最後」，沒想到「最後」得這麼徹底。

祂眼巴巴看著魔神的觸手把剩下兩個禮物盒裡較大的那個放到莉莉崽面前。

「啪！」

莉莉崽兢兢業業遵循流程，先出聲，再出手。

盒子散開，一對閃閃發光的煉金龍翼平靜地躺在裡面。

莉莉崽認出來這是什麼了。

她抬頭，亮晶晶的眼睛看向海神，抬手比劃兩下，嘴裡發出「嘩嘩」聲。

慾望魔神：「感謝惡龍族贈送的煉金龍翼。」

領頭的惡龍迪拉德沉聲說：「這對龍翼能夠調節大小，佩戴在身上，使用正確的操控方式，能夠像惡龍一樣飛翔。」

「非常感謝，這是一件很棒的禮物。」慾望魔神說，「現在我們只剩下最後一件禮物沒有拆了。」

冰霜之神看著自己的禮物盒被送到人類幼崽面前。

莉莉崽會喜歡祂送的禮物嗎？

「啪！」

盒子散開，禮物顯露。

莉莉崽呆了呆。

禮物盒裡，是一隻栩栩如生的白色小熊，簡直跟活的一模一樣。

莉莉崽像摸魔狗一樣，伸手去摸小熊的腦袋，軟軟的，毛茸茸的，但小熊沒有動。

她歪歪腦袋：「咦？」

慾望魔神說：「感謝冰霜之神贈送的禮物。」

冰霜之神點點頭，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了：「莉莉崽。」

喊了人類幼崽一聲，冰霜之神有點緊張。

莉莉崽抬頭看祂。

冰霜之神說：「這不是真的小熊，只是一個玩偶。」

人類幼崽神情茫然。

冰霜之神意識到幼崽恐怕聽不懂太複雜的辭彙，斟酌了一下說：「這不是真的小熊，是假的小熊……只不過和真的很像很像，是我親手做的……」

不知道人類幼崽聽懂沒有。

冰霜之神沒有繼續說下去，跟人類幼崽溝通沒有祂想象中簡單，還是沉默更適合祂。

莉莉崽又摸了摸小熊的腦袋，而後抬頭，朝冰霜之神綻放了一個甜甜的笑容。

冰霜之神定在原地，受到了人類幼崽的笑容衝擊：……心，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