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崽 心 莫 測

莉莉崽一口氣跑到花園,才想起來爸爸還答應晚飯後有金莓果吃。

唉！她剛和爸爸說吃飽了，現在去跟爸爸要金莓果，好像不太好呀！

莉莉崽摸摸自己並沒有被填滿的小肚子,深深嘆了口氣。

小魔狗繞著莉莉崽打轉。

一個人類幼崽，一個毛茸茸，相依為命地飢餓著。

莉莉崽抱著小魔狗,摸了摸它的腦袋,忽然發現小魔狗的眼珠子在不斷地往右邊瞥。

右邊……

莉莉崽望過去。

小野兔正蹦躂來蹦躂去，吃吃草,聞聞花，好不愜意。

小野兔這樣就能飽餐一頓,看得莉莉崽都羨慕了起來。

她抱著小魔狗拍一拍,安慰它，也安慰自己。

……

整整下了三天的暴雨,在即將步入第四天的夜裡，停了！

拉德納、奧斯菲、安維爾和艾蘭城裡還沒睡的人都發出小聲歡呼，感謝他們的神明。

城市管理者們望著停止下雨的夜空，雖然還是陰沉無星，但明顯感覺黑暗的力量已經散去,一切都平息下來。這讓他們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偉大的光明神,您所到之處,黑暗散盡,污穢盡除。」光明教堂里，通宵禱告的人群喜極而泣。

神界，諾克斯雨林。

雨林艾椎恩負傷逃跑，眾神一路狂追，卻幾次被祂逃脫。

「有其他邪神的力量在,」戰神握緊戰斧，沉聲說，「不止一個，還有一股詭異的力量，都在幫助艾椎恩。」

黑暗神閉了閉眼，很快分辨出所有的力量來源：「殺戮魔王，破壞者，暗夜之尾，深空沉寂，紅屍鬼。」

狩獵女神眯眼放箭，長箭響尾，追在艾椎恩後面，在即將觸碰到祂時，忽然懸在空中不動了，這樣寂靜兩秒，長箭卸去了所有力道，落在林間地面。

祂冷笑道：「瓦蕾里卡，看看你的人乾的好事。」

黑暗神瓦蕾里卡：「……這不是我授意的行動。」

「你可是眾邪神的老大、女神！」酒神火上添油，「這些邪神看到你來了，知道你會認出祂們，還敢出手——不光是對我們出手，還攻擊了你，這意味著什麼？」

「邪神叛亂，正神墮落，」智慧之神若有所思，「這句預言表面上肯定而準確，實際上可解讀的空間依然很多。比如，邪神叛的誰的亂？」

話音落下，眾神細想，而後恍然。

神明們的目光落在黑暗神身上。

在此之前，黑暗神是邪神們名義和實際上的領導者。但因為一個從天而降的人類幼崽，這兩年祂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光明神殿這邊，不僅如此，說不定在別的邪神眼裡，反而是黑暗神背叛了祂們——一個天天在光明神殿和正神廝混在一起的邪神，有什麼資格領導祂們？

順著智慧之神的思路一走，酒神金萊珂笑道：「那『正神墮落』，不也沒說幾個正神墮落么？說不定就雨神一個呢！如果是這樣，那豈不是關於邪惡之子的預言已經完成了？」

智慧之神道：「的確有可能。」

預言之書也不是第一次搞出這種雷聲大雨點小的預言了。反正要說「正神墮落」，是邪惡之子出現后「所有正神墮落」，是沒有神信的——也許有少部分愚蠢無知又異想天開的邪神會信吧。

……

**魔神帶著金莓果到花園，看到了沒精打採的人類幼崽。

祂走過去，蹲下來，把金莓果遞給她。

很明顯的，莉莉崽的眼睛睜大了，迸發出光亮，咽了咽口水。

**魔神摸摸這麼可愛的人類幼崽的腦袋：「吃吧，莉莉崽。」

莉莉崽猶豫了一下，飢餓戰勝了良心，她從**魔神手裡抓起金莓果，一個一個地捧到懷裡：「謝謝爸爸！」

人類幼崽甜甜的一聲「謝謝爸爸」，讓**魔神心情複雜，又甜蜜，又心疼，又覺得自己真該死啊實在不是個合格的父親居然讓祂最愛的寶貝吃不飽飯！

其實，光這幾個金莓果，莉莉崽也吃不飽，但金莓果很好吃，至少在口味上能滿足人類幼崽。

莉莉崽吃著吃著，忽然發現小魔狗呦呦正看著她，綠色的眼睛一眨都不眨，口水從鋒利齒隙溢出。

莉莉崽看看自己懷裡剩下的幾顆金莓果，雖然就算全部吃掉她也吃不抱，但是……

「呦呦！」莉莉崽拿出一個金莓果，呼喚小魔狗，小魔狗噠噠地過來，她把金莓果遞到小魔狗面前，認真道，「給呦呦。」

人類幼崽做出這樣的舉動，讓**魔神有點吃驚，祂脫口叫了一聲：「莉莉崽！」

莉莉崽看看**魔神，沒有把手收回來，而是解釋：「呦呦餓。」

**魔神沒有說話。

孩子太小了，還不懂事，不能凶她。

但教育的確要提上日程了。

小魔狗只是她的寵物，跟她不是一個等級的生物，莉莉崽不應該自己忍受飢餓，把金莓果分給小魔狗吃。**魔神的想法冷酷而貪婪。如果現在，莉莉崽需要吃三個金莓果才能吃飽，而小魔狗快要餓死了，只要一個金莓果就能續命，那麼，**魔神也只會教莉莉崽，一定要把三個金莓果都吃掉，填飽自己的肚子，而不需要去管威劣克這種低等生物的性命。

教育這事，現在是霍格思在管。**魔神心想，得跟祂談談了。

……

眾神最終也沒能殺掉墮落的雨神艾椎恩，也沒有看見隱藏在眾多邪神背後那股神秘氣息的主人——不過猜測，這個時間點出現在神界的邪惡力量，多半是預言里的邪惡之子。

「不過，按照預言所說，邪惡之子跟莉莉崽是同一年降生，莉莉崽是九月生日，邪惡之子……我們算他是一月出生的，這時也應該才三歲多，怎麼能搞出這麼多事呢？」墮落海蛇感嘆。

「誰知道。」災厄女神心情很糟，阻止得不及時，奶油玉米種植園還是被暴雨泡毀了！

「始終是隱患。」光明神說。

祂金色的睫毛低垂，片刻后又抬起，看向幾個邪神。

永生之神隆劫維緹：「……看我們幹嘛？」

光明神淡淡道：「你們，在眾多邪神里算是實力最出眾的幾個。」

永生之神愣了一下，旋即陰陽怪氣：「哇！沒想到光明神阿佩克斯還有誇讚邪神的一天！」

光明神巋然不動：「邪惡之子降臨不久，邪神叛亂，想必正是需要助力的時候。」

智慧之神意會到，沉吟片刻說：「你們幾個邪神，考不考慮『跳反』？——當然是假裝的。」

永生之神：「你們想讓我們去邪惡之子那邊卧底？」

酒神金萊珂一拍大腿，眼睛發光：「好主意誒！我要是邪神，我都想去玩玩了！」

站著說話不腰疼，永生之神冷冷道，「你可以跟祂們說你要墮落啊。」

「不了不了，」金萊珂連連搖頭，「卧底可以裝，墮落可裝不了。」

「不急，」智慧之神說，「邪惡之子才三歲多，哪怕成長的速度再快，也需要時間，你們可以慢慢考慮。」

「嘖，」墮落海蛇變出蛇尾，在空中一游，極速朝光明神殿前進，遙遙落下一句，「有這空我不如多陪莉莉崽玩會兒。」

……

眾神回到光明神殿，按照人界的演算法，已經是半夜三點。

神殿上空，太陽高懸。

光明神把太陽降下來，神殿被黑暗籠罩。

都知道這個點莉莉崽肯定已經睡了，眾神進神殿便都輕手輕腳。

莉莉崽的小寢室門打開時，**魔神立即就醒了，睜開幽紫色的眼，望著擠在門口的眾神，心裡嘆息一聲。

——這是自從莉莉崽一歲多時因為吃藥不要再抱著祂的觸手睡之後，祂第一次再度陪莉莉崽休息。

結果還是無法擁有一個完整的夜晚。

「怎麼樣啊，莉莉崽今天乖不乖，有沒有好好吃飯？」墮落海蛇笑眯眯地小聲問。

這一問，直接讓**魔神沉默了。

床上，不知道是被吵著了，還是因為聽到了關鍵詞，莉莉崽忽然翻了個身。

眾神不吭聲了。

彼此對視一眼：天亮再說吧！

……

第二天，早餐由光明神提供。

都是蘇曼帝國宮廷菜，用料講究，擺盤漂亮，莉莉崽吃得特別開心，啊嗚啊嗚，一口又一口，蔬菜水果肉，都掃滅得乾乾淨淨。吃完又要了杯牛奶，捧在手裡，用吸管小口小口吸著。

見人類幼崽吃得肚皮圓滾滾，眾神一邊覺得可愛，一邊疑心：昨天**魔神沒給莉莉崽吃晚飯嗎？

懷疑的目光投到**魔神身上。

**魔神：「……」不敢說話。

酒神捏捏人類幼崽肉嘟嘟的臉頰：「昨天爸爸媽媽不在，莉莉崽過得怎麼樣啊？」

莉莉崽點頭。

光明神：「**魔神懷耶爾給你準備晚飯了嗎？」

莉莉崽點頭。

災厄女神：「崽崽吃了祂做的飯？**魔神做的飯真的能下咽嗎？」

莉莉崽閉著眼睛搖搖晃晃地點頭。

她吸了一大口奶，喝完打了個飽嗝，慢慢說：「崽崽吃……飽……啦！好飽好飽，要去玩啦！」

一旁的**魔神心裡很感動……莉莉崽對祂太好了！

本來計劃和智慧之神探討一下人類幼崽的教育問題，這下，**魔神轉念一想，崽崽還小，長大點再教吧，現在就不增加崽崽的學習負擔了。再說，有祂在，還真能讓莉莉崽餓著……呃，祂現在讓信徒去學做飯，應該還來得及。

莉莉崽說要出去玩，酒神金萊珂笑著抱起她：「崽崽是吃撐了吧？今天吃得太多了，去花園走一走消食。」

「媽媽，」莉莉崽推推金萊珂的肩膀，滿身抗拒，「臭臭。」

金萊珂笑容凝固了。

忘了，昨天追雨神時祂喝了很多酒。

「我來吧。」戰神從金萊珂懷裡接過人類幼崽。

莉莉崽還挺喜歡戰神抱她，高興地說：「舉高高！」

戰神把她舉高，放下，舉高，放下，逗得莉莉崽大笑，不過沒舉幾次，莉莉崽就說不要了。吃得太飽，再玩下去莉莉崽感覺自己又要吐了。

……

光明神殿又恢復了平淡無奇的養崽時光。

每天最大的衝突是搶著給莉莉崽準備早午晚三餐。

當初教莉莉崽自己吃飯有多艱難，莉莉崽學會以後祂們有多開心，現在對莉莉崽堅持自己吃飯不要祂們喂這件事，就讓眾神有多可惜。

畢竟給人類幼崽喂飯對神明來說明明是一種享受！

平淡的日子裡，也有一些事關神界的大事，在帶娃的瑣碎里被平平淡淡地決定了。

「去卧底吧，隆劫維緹，」災厄女神面無表情地說，「我的信徒修整好了種植園，重新開始種奶油玉米和南瓜了，我不希望再被破壞。」

永生之神：「……那你怎麼不去？」

災厄女神淡淡道：「縱觀整個光明神殿，只有你對照顧人類幼崽這件事貢獻得最少。」

永生之神：「……」

這有什麼辦法？誰讓祂最大的技能是保存屍體和人體改造呢？梅絲琪最擅長放火，但祂會做漂亮衣服，災厄女神最擅長殺人，但祂有個會做飯的好信徒，墮落海蛇的倚仗是從惡龍手裡摳出來的薩洛倫海魚，至於黑暗神——莉莉崽睡覺離不開的！

那就只剩下……

永生之神把目光投向某神。

「我看**魔神也沒什麼貢獻。」永生之神說。

**魔神不在人類幼崽面前犯傻時，外表是極其英俊且有特殊魅惑力的，那是「**」的吸引力。

但作為邪神，且是目前僅次於黑暗神的強大邪神，祂對著永生之神微微一笑，就讓對方感到了沉重的壓力。

永生之神：「……」懂了，明白了，捨我其誰是吧。

永生之神不再掙扎，事情也就定下了。

之後，不知是上次雨神墮落儀式失敗還是永生之神潛伏卧底成功的緣故，神界重新平靜下來，沒有正神墮落，沒有邪神死亡。

眨眼，莉莉崽三歲了。

三歲生日，冰霜之神送了個巨——大——的長毛象玩偶。莉莉崽樂瘋了，眾神也有點震驚。

看著莉莉崽快樂的樣子，冰霜之神萬年冰凍的臉上有了一絲難得的笑意，在很快想好了明年要給這個可愛的人類幼崽送什麼生日禮物。

在光明神殿舉辦的生日宴會結束，系統出了總結報告，與上一年又不相同。

今年，系統以溫暖的語氣肯定了祂們過去一年的成功，展望了人類幼崽的未來，並鼓勵眾神繼續努力。

與此同時，面對三歲的人類幼崽，系統給出的日常任務沒有大更新，仍然是過去那些，只增添了一條：莉莉崽已經三歲了，但因為生活在神界，難以接觸同齡人，請在今年讓崽崽和同齡人類進行一次友好交流！

眾神討論后，很快達成一致：復甦節是人類幼崽們友好交流的最好時機。

此時，距離復甦節還有五個多月。

莉莉崽這個年紀，會說的話越來越多，整天嘰嘰喳喳，問這問那，時常讓神明們也哭笑不得。

莉莉崽長大會走路以後，墮落海蛇赫坦就能比較自由地在光明神殿用蛇尾行走了。

有一天，莉莉崽突然問：「為什麼爸爸有尾巴，其他爸爸媽媽沒有呢？」

墮落海蛇：「因為爸爸的本體是一條巨大的海蛇。」

莉莉崽：「什麼叫本體呀？」

墮落海蛇：「就是爸爸本來的樣子。」

莉莉崽摸摸自己的臉：「那莉莉崽的本體是什麼呀？」

墮落海蛇愣住了，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回答。

莉莉崽蹬蹬蹬跑去照鏡子——神明在她的房間為她準備了一面全身鏡，莉莉崽很喜歡。她對著鏡子坐看右看，稚氣地說道：「莉莉崽沒有尾巴……本體沒有大尾巴，是不是？」

「是的……」墮落海蛇說。

莉莉崽點點頭：「噢！」

想了想，墮落海蛇告訴她：「莉莉崽沒有『本體』，莉莉崽就是莉莉崽，就長鏡子里那樣，沒有別的模樣了。」

莉莉崽：「噢。」

過了兩天，吃飯的時候，莉莉崽問光明神：「爸爸，你有本體嗎？」

光明神愣了一下，但對孩子還是有問必答：「有。」

「爸爸的本體是什麼呀？赫坦爸爸是一條大蛇！」她張開雙臂，想比劃出一條大大的蛇來。

光明神說：「我的本體是一團光，就像太陽一樣。」

莉莉崽點點頭：「噢……阿貝克斯爸爸是光！」

光明神：「……阿佩克斯。」

莉莉崽點頭，跟著重複一遍：「阿佩克斯。」

然後過了一會兒，和縱火之神在花園玩時，莉莉崽又問縱火之神：「媽媽，你的本體是什麼呀？赫坦爸爸是一條大蛇！阿貝……阿佩……貝，阿貝克斯爸爸是……是太陽！」

「嗯……」縱火之神想了想說，「我的本體啊，莉莉崽看了一定會害怕的。」

「莉莉崽不怕！莉莉崽不怕媽媽的！」

縱火之神笑著親親她：「媽媽的本體……是一個被綁在星架上燒焦的女巫。」

莉莉崽點點頭，但沒聽太懂，只記下了縱火之神也有本體。

接下來幾天，莉莉崽把神明們問了個遍。

莉莉崽問的最後一個神，是智慧之神，她知道，所有的神里，智慧之神霍格思爸爸最聰明。

「爸爸也有本體嗎？」莉莉崽手裡抱著小白熊，小手用力抓著小白熊的爪子，似乎有點緊張。

智慧之神知道，這個年齡的幼崽，正是充滿好奇心的時候，便認真回答她：「有啊，爸爸的本體是一本書，上面寫了很多很多知識……」

話沒說話，就見人類幼崽眼眶飛速變紅，眉頭鼻子皺了起來。

「嗚——哇——啊——！」

哭聲響亮，充滿委屈。

崽心莫測。

人類幼崽讓堂堂智慧之神一臉摸不著頭腦的茫然，只能抱著崽崽邊哄邊問：「沒事的，莉莉崽，爸爸在這兒呢，出什麼事了呀？有什麼問題跟爸爸說。」

莉莉崽抽噎著：「為、為什麼……爸爸媽媽都、都有本、本體……莉莉崽沒有！為什麼莉莉崽沒、沒有……嗚——哇——」

智慧之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