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出來了出來了！】

【祺祺來找媽媽了】

【怎麼連件外衣都不穿就跑出來了？】

【好傢夥，季言瀟自己在外面玩，不管繼子】

洞口外面全是鏡頭，南祺甩著小胳膊小腿急哄哄地跑著，把網友們萌得喜滋滋的。

然而，此刻的小傢伙內心裡卻無比著急，心臟撲通撲通跳個不停，每一個短促的喘息都在提高，腦袋裡就只有一件事情：媽媽又不見了！

南祺平時睡覺起床都很乖，基本沒有起床氣，但今天他不行了，在這個陌生的地方睜眼不見媽媽，他會哭得找不著北，南祺張開嘴，正醞釀著，又想起周圍都是鏡頭，兩相掙扎之下，愣是將哭意活生生憋了回去，就是小臉皺得十分愁苦。

南祺左右掃視，在旁邊的石壁上發現了很多奇怪的符號，像是用石頭畫上去的，他順著符號繞了石壁半圈，終於在後面看見了季言瀟。

「媽媽！」他繃緊小腿上的筋，噠噠噠地奔了過去。

季言瀟姿態清閑地坐在石壁前，手裡捻著一塊石子，見南祺跑來，她用食指敲了敲面前的童話書，指著插畫里的小女孩問：「你來了正好，我問你——然後呢，小女孩賣完她的外婆了么？」

南祺立馬僵在原地，臉上的表情也凝固了。

為避免被人聽到，他小聲糾正：「是賣火柴……」

季言瀟：「？」

季言瀟不可置信地拿起童話書，仔細翻了翻那篇故事插圖——大雪天、小女孩、火柴、路人、外婆——的確是小女孩拿著火柴賣外婆沒錯……難道，這女孩還有什麼別的企圖？

季言瀟認真想著，石子在手指間來迴轉動，少頃，她豁然開悟，走到石壁前繼續創作。

南祺看得發懵，抬高手指著石壁問：「這是什麼呀？」

「故事。」季言瀟簡單回答。

南祺驚訝地張開小嘴，還沒等繼續問下去，面前就伸來一隻手，輕輕揪住了他的小袖子，南祺這是第一次被媽媽主動牽著，頓時高興得心裡綻開了花，臉頰也紅了幾分。

他乖乖地跟著媽媽走，聽媽媽指著石壁上的符號介紹道：「小女孩問路人，『可願買我的外婆？』，路人不願，小女孩繼續問另一人，『可願買我的外婆？』，那人同樣不願——」

「等一下！」南祺慌張叫停，暗中扯了扯她的衣角，「媽媽，不是這樣的。」

「那是怎樣？」

【？？？】

【哈哈哈哈哈哈哈媽的】

【這后媽是來搞笑的嗎？？？】

【她看的什麼書？《賣外婆的小女孩》？？】

【我去，季言瀟就打算在故事大賽講這個？】

南祺無奈地嘆了口氣，將她領到一邊，奶聲奶氣地念了起來。

「小女孩問路人，『買一根火柴好不好呀？』，路人說『不買哦』……

「小女孩從火柴發出來的微光里，看見了已經過世的外婆，她為了能夠留住外婆，把剩下的火柴都划光了……」

講著講著，南祺突然緊閉雙眼「阿嚏！」一聲，小腦袋控制不住地抽了一下。

季言瀟被這忽如其來的行為震驚到了，問：「幹什麼？」

【幹什麼？？他感冒了啊！你看不出來？】

【穿得那樣少，還牽著他出來逛，也就只有你這樣的后媽才做得出來！】

【快把祺祺帶進去穿衣服啊！！！】

南祺抬手擦擦紅潤的鼻子，笑著說「沒事，媽媽，我繼續給你講。」

魔族人天生體質特殊，基本沒有小病小痛，所以季言瀟不知道還有「感冒」一說。她就覺得剛才南祺突然顛一下腦袋的樣子很有趣，而且那個動作似乎是無法控制的。

她目光好奇地說：「再來一次？」

【……】

【奇葩】

【無語】

【瘋了吧？】

【笑死，再來一次】

南祺翹起嘴巴吸了吸鼻子，雖然感覺這個要求很奇怪，但他也沒想太多，真就學著剛才的樣子「阿嚏！」了一次。

季言瀟直接蹲了下來。她自己也想不到，這聲「阿嚏」竟能撥動她內心深處的情緒。

南祺發現媽媽神采異樣，感覺她真的很喜歡聽這個，於是連忙又多來了幾下，真假噴嚏全都湊在了一起，有點像瘋狂版的小雞啄米。

「阿嚏！」

「阿嚏！」

「阿嚏！阿嚏！阿嚏！」

遠在另一邊的唐森通過監視器看到了這一切，氣得差點掀桌。

他對著助理大聲吼：「這季言瀟什麼意思？萬一南氏集團的小少爺在島上出了什麼問題，那我們這綜藝還辦不辦了！」

石榴也有些不知所措，焦急問：「那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怎麼辦？現在都已經直播出去了，網友都知道南祺感冒了！而且就算他爸不看直播，那些專門盯著咱的紅眼病肯定會買熱搜讓南榷知道……這樣，你打個電話給南榷，先跟他報備一聲，一定、一定要說是季言瀟的錯！都怪她不給孩子穿衣服！」

「哦哦，好的。」

「等會！」唐森叫住石榴，招手叫她回來，「你直接把南祺帶過來，讓他在這好好休養兩天，正好我們這有葯也有床。」

石榴為難地掐著手指頭，「那季言瀟——」

「這時候還管季言瀟幹嘛？她自己都不好好帶孩子，還不快去！」

「知道了！」石榴最討厭領導給她安排這種招人嫌的任務，不滿地跺了下腳后，用力踩著高跟鞋出去了。

季言瀟連續聽了好幾聲噴嚏，被小傢伙逗得相當開心，嘴邊自然也掛著笑容，她主動跟南祺介紹石壁上那些奇奇怪怪的符號，其實是她家鄉的文字。

【艹，還有心思聊天，我現在看見祺祺，心都在痛】

【這后媽當的很失敗，在鏡頭前都不管孩子身體，連樣子也不裝一下，心真大】

【我只能說看得很心酸，難道她不知道祺祺正在長身體，需要保暖嗎】

【還不是節目組垃圾，邀請誰不好偏邀請季言瀟，她是個什麼人，娛樂圈都清楚】

【要是祺祺因為這個生病發燒，一輩子給她釘在恥辱柱上！】

……

眼看著網上的罵聲越來越多，相關話題熱搜也從第八位爬到了第三位，甚至已經有大V營銷號在帶頭痛斥節目組了……要是再這樣下去，遲早會驚動南氏集團那位。

石榴一邊盯著官博評論區，一邊快步來到季言瀟和南祺的住所，快接近時，她頭還沒抬起，耳邊就傳來了孩子天真爛漫的笑聲。

「媽媽，你家鄉的文字真神奇！」

「當然。」

「那以後可以帶我去嗎？」

季言瀟被這話問住了，愣了好一會沒回應，正好這時從遠處走來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孩，嘰嘰歪歪一通吼，打斷了她的思緒。

石榴：「你們在幹嘛？祺祺，你是不是生病了！」

南祺嚇得哆嗦，才想起周圍都是攝像頭，那麼剛才他打噴嚏的事情，肯定被好多人知道啦！

他輕晃腦袋，「沒有啊，石榴阿姨，我沒有生病。」

「我都看見你打噴嚏了，還打了好多個！祺祺，你怎麼不穿衣服就跑出來了？害我被導演罵。」石榴的語氣中帶著些許私人怨氣。

「噢，那個、那個不是……」南祺支支吾吾還沒說完，就看見石榴阿姨氣呼呼地走過來，擋在他與媽媽中間。

石榴看了眼旁邊的攝像頭，之後拿出手機翻開熱搜，舉到季言瀟面前，「言瀟姐，你怎麼能讓祺祺穿成這樣就出來了？他剛才一直在打噴嚏，現在我們整個節目組都被罵慘了！」

她故意沒說，被罵得更慘的其實是季言瀟，不過想想季言瀟也不是傻子，熱搜上的文字這麼清晰，她肯定會看到。

季言瀟隨意瞥了一眼屏幕，問：「那又怎樣？」

「怎樣？」石榴氣得差點喘不過氣，怪不得之前大家都罵季言瀟拽得要死，果不其然啊。

石榴撫了撫心口，確保自己還能接得上氣，「言瀟姐，就算您不在乎我們節目組，也得在乎您自己的口碑吧？還有祺祺，他才多大呀，您就拿他打噴嚏的事情取樂，這……網友會笑死我們的！」

本來聽她的聲音還算溫柔，可這稱呼一下從「你」變成了「您」，轉變得有些陰陽怪氣，而季言瀟專業鑒婊一千年，即便石榴態度表現得再好，在季言瀟眼裡也不過是個妖精。

「你們之所以辦這個節目，不就是讓人笑的么，」季言瀟說，「你在這裡跟我吹鬍瞪眼，簡直比剛才的噴嚏聲還要好笑。」

「你！！！」

石榴這回是真的要喘不過氣了。

她轉身抓起南祺的手，語氣也因為被懟而變得不再溫柔：「南祺走！我帶你去導演室吃藥。」

「放開他。」季言瀟目光冷冽。

同時，南祺掙脫了石榴的手，繞開她跑到媽媽身邊，還不忘禮貌解釋：「阿姨，我沒關係的，我只是打幾個噴嚏玩一玩。」

「可你只穿了一套保暖衣呀，祺祺，你小鼻子都紅了！導演叔叔喊我一定要把你帶過去，否則就要叫你爸爸把你接走呢！」石榴稍微控制住情緒，唬騙他。

南祺絲毫不慌，「我爸爸在美國，他從來不回家的。」

【呃，心酸了】

【爸爸不回家嗎？嗚嗚寶貝好可憐，肯定每天在家被后媽摧殘】

【這還只是在鏡頭前，誰知道她在鏡頭後會怎麼欺負繼子】

【對啊，不然怎麼不讓節目組拍洞內的情況？】

【季言瀟不會家暴吧？她剛才那眼神簡直嚇死人了……】

「可憐的孩子。」石榴微微彎腰，摸了摸她的後腦勺。

緊接著下一秒，她的手腕被季言瀟一把抓住，力道大得驚人，石榴疼得要命，正好又在氣頭上，便抬起頭稀里糊塗地吼了一句：「你幹什麼！祺祺生病了，萬一發燒燒死了怎麼辦！」

季言瀟愕然。

半晌，她回過神，「他……會被燒死？」

石榴吼完一通后才發現內容不對勁，但既然話已經出口，而且看季言瀟的反應，感覺這招還有點用，於是將錯就錯道：「對啊，你自己沒生過孩子吧，難道不知道孩子很脆弱？稍微一點小磕小碰，就很有可能出現生命危險，何況祺祺剛才打了這麼多噴嚏，他要是一直發高燒，那可是很危險的啊！」

面對石榴的這一番話，網友寶媽們紛紛現身說法。

【是的，孩子真的脆弱，我家寶貝高燒39度那天，我和老公急得兩個晚上睡不著，最後寶寶出院了精神還是很不好。】

【我女兒七歲，因為發燒感冒天天哭，我也在家天天哭。】

【再強壯的孩子也會很脆弱的，我兒子一生病就不想吃飯了。】

【說到底，還是怪季言瀟，因為不是自己親生的所以態度很冷淡，唉，祺祺可憐。】

……

南祺乾巴巴皺著一對小眉毛，情緒不滿地用鞋底一遍遍摩擦地面，直到抬眼時，看見媽媽抓著阿姨的那隻手逐漸鬆開，他忽地心跳加快，下意識拽緊了媽媽的衣服。

季言瀟：「好，你帶他走。」

她回憶起從前，在歷練中被烈獄傀火燒得差點灰飛煙滅，而父母則親密地坐在一旁煮茶撫琴，對她的痛苦嘶喊視而不見，也就是那天以後，季言瀟終於登上了萬人之上的魔尊之位，同樣也是那天，她的生命中不再需要父母。

她孤傲，冷漠，殘忍，但昔日被火燒的切膚之痛至今難忘，要是今天，真的因為滿足自己的樂趣而導致南祺高燒不退，她無法想象自己會內疚成什麼樣子。

所以，季言瀟鬆開了石榴的手。

石榴立馬抽回來揉揉手腕，心中暗罵他媽的，這女人手勁怎麼這麼大。

她一刻也不想和季言瀟多待，朝南祺招呼道：「祺祺，走了，我們那有好吃的好玩的，還有軟軟的大床，比這裡舒服多了。」

南祺不願離開這裡，但觀察媽媽的表情絲毫無動於衷，情急之下，南祺只好把她的手拉到面前，用額頭緊緊貼住她的手背，告訴她：「媽媽，我沒有發燒。」

季言瀟長身玉立地站著，感受到手背上的溫度正在一點、一點地滲進皮膚，她低頭看了眼小傢伙，伸出另一隻手戳了戳他的右臉。

「早點回來，我們還有任務。」

南祺悶悶地哼唧出聲，額頭貼得更緊了，「不嘛……」

「行了，鬆開吧。」

「媽媽的手太冰了，我再給你貼貼，暖一暖。」

石榴和網友們都沉默了。

南祺像只小貓似的在她手裡蹭蹭，但腦袋很快就被掂了起來，他一抬眼，媽媽還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樣，只不過目光中，似乎比從前柔和了幾分。

季言瀟脫下自己的風衣，搭在南祺身上，「南祺，是我對不起你。記得好好吃藥。」

南祺眼眶裡積滿了淚水，兩隻嫩嫩的小唇已經開始顫抖了。

「不許哭。」季言瀟皺眉嚇唬他。

南祺輕微抽了下腦袋，沒忍住又打了個噴嚏。

【心疼祺祺，快去吃藥吧寶貝，吃完葯就可以回來找媽媽了】

【唉，第一次見到男版小棉襖】

【我不管，我也要跟祺祺貼貼！！！】

【祺祺寶貝看我！我的手背涼涼，需要貼貼！】

石榴將南祺帶進洞中收拾東西，小傢伙一步三回頭地瞥向媽媽，還擔心會弄髒她的衣服，小心翼翼地拎著尾端，像個失魂落魄的公主。

季言瀟沒跟著進去。她撿起不小心滑落的石子，繼續在石壁上刻文字，但抬手后，卻又不知該如何往下寫，故事該怎麼續。

夜幕降臨。

南祺離開了一整天。

【絕了，姐妹們，我在這看了一天直播，她在外面站了一天】

【要不怎麼說季言瀟厲害呢，身體素質這麼好】

【想孩子了吧，畢竟第一次給人當媽】

【發什麼愣？天都黑了，不進去睡覺嗎？我都困了】

【她飯還沒吃呢，今天連個火堆都沒有，估計是故意做給我們看的吧，她怕上熱搜】

【季言瀟還會怕上熱搜？拜託，整個熱搜前三都被她承包了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