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謝容琢這話的意思是肯教她了？？？
如果說鍾光埔是投資界的神話，那謝容琢就是下一位「神」位候選人。他手裡凝聚著全球最有實力的買家，擁有盤根錯節的穩固信息渠道，對沈謐這樣的菜鳥而言，能被謝容琢指點一二至少可以少走十年歪路。
沈謐剋制不住內心的激動：「我一定跟您好好學。」
像是預料到了她的下一步，謝容琢戴上眼鏡：「我不收徒弟。」
這話讓沈謐夢回四年前。
當時她抱住師父的大腿要拜師，師父也是這麼說的。
但後來她堅持這麼喊，師父也拿她沒轍，慢慢地就被迫接受了。
換成其他場合沈謐會說：在我心裡您就是我的師父！
但這是嚴肅的辦公室，她面對的是掌握生殺大權的大老闆。
沈謐保持著優雅端莊：「那就麻煩您了。」
謝容琢撩起眼皮，視線落在她臉上，不放過她的任何一個微表情。這種帶著探究的目光像是在懷疑她的冷靜端莊全都是在演戲。
沈謐嘴角微揚，大大方方迎上他打探的目光，繃住表情沒有破功。
過了兩秒，謝容琢移開視線，幾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
沈謐：「……」
有時她真的懷疑是不是哪裡得罪了謝容琢。
不然他眼角眉梢的譏誚為什麼總是不加掩飾？
但這段時間謝容琢的行為又不像是在針對她，帶她去見客戶也從不讓她喝酒，特別在地產公司那次她被歐小鵬欺負，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謝容琢是在給她撐腰。
還有幫她買衣服，買奢侈品包。後來沈謐見到其他合作商身邊的秘書才知道，大家穿的都是體面的職場「戰袍」，謝容琢是怕她被她們給比下去。
雖然也關乎他的面子，但丟的還真不是他的人。他完全可以要求她自費著裝規範，不行就換人。
如果以上這些都不算一位愛護下屬的好老闆，那這世上就沒有好老闆了。
所以謝容琢可能就是天生有點陰陽怪氣？
嗯，應該是。
見她站著沒動，謝容琢抬眸：「還有事？」
「有的。」
沈謐面不改色，問道：「您有趙小姐的聯繫方式嗎？」
趙柏笠雖說是來找茬的，但跟過去那些不問青紅皂白出口國粹的奇女子比起來，算是很有禮貌講文明的一位「捉姦」女俠。
怒氣沖衝來找她這個「狐狸精」麻煩，結果被謝容琢下了逐客令，她今晚可能要氣到睡不著覺了。
既然已經了解到情況，這事也的確是她辦的不漂亮，沈謐認為有必要跟趙柏笠道個歉，然後跟鍾緒劃清界限。聯繫方式不能從鍾緒那拿，否則就更解釋不清了。
謝容琢：「沒有。」
他明顯是不想給。
沈謐識趣地沒有多問。
*
「你把合作商董事長的女兒給得罪了？」
張芷青在電話那頭安慰沈謐：「沒事的，別怕，大不了去我小叔公司上班。」
「可是我不想她一直誤會。」
沈謐有點傷腦筋，聽說趙柏笠的父親跟謝容琢很熟，萬一哪天謝容琢聽到什麼閑言碎語，誤會她插足別人感情就麻煩了。
張芷青說：「我覺得你們老闆不給你聯繫方式是對的。」
沈謐接著電話進電梯。
她用的是謝容琢接待客戶的專用電梯，裡面沒人：「怎麼說？」
「綠茶小三不都是這麼說的嗎？」張芷青清了清嗓子，夾起聲音效仿：「哥哥對不起，都是我惹姐姐生氣了，我去幫你跟她解釋。」
沈謐：「……」
「你現在去解釋人家能信嗎？說不定還會覺得你茶呢。」
「那我就，什麼也不做？」
沈謐的心思不在男女之情上，也沒有談過戀愛，更沒抓過小三，處理起這種事完全失去了判斷力跟方向：「能行嗎？」
「我覺得吧，這種事看人。清醒理智的女孩知道是非對錯，會判斷到底是誰的問題。遇到腦子不清醒的，戀愛腦上頭，被男的一忽悠，你說什麼都沒用，說不定還就會被男女聯合雙打。」
沈謐抿了抿唇：「懂了。」
「我還什麼都沒說呢，你懂什麼啦？」
沈謐走出電梯，呼吸了一口外面的新鮮空氣。
「男人都是麻煩，不能碰。」
正要繼續往下說，突然看到旁邊旋轉門裡出來的男人。
「……」
果然是倒霉體質。
她這偶遇大老闆的概率也太高了吧？！
謝容琢也注意到了她，他接著電話，眼瞼微垂，視線很自然地落在她身上。
依然是熟悉的三分譏誚、三分漠然，還有幾分不知名情緒的天然傲慢。
他正巧往她這邊走，等他走近，沈謐指指電話，不著痕迹地解釋：「朋友的男朋友，老惹她生氣。」
自己都能感覺到臉上的笑有多變形。
謝容琢平靜地看了她幾秒，收回視線，低頭看手機。
很好，被無視了。
無視她其實沒什麼，但他為什麼站著不走？？？
謝容琢又看了沈謐一眼，依然沒說話，任她的小尷尬在空氣中瀰漫。
「……咦，老周還沒來啊？」
沈謐若無其事地扭頭往路邊看了看，試圖藉此緩解尷尬：「幫您打個電話催他一下？」
謝容琢慢騰騰掀起眼皮，意有所指道：「不怕麻煩嗎？」
沈謐差點沒繃住。
她假裝沒聽懂，保持微笑：「不麻煩，我給老周打——」
這時，掛著連號車牌的勞斯萊斯停靠過來，老周下車替謝容琢拉開後座車門。
沈謐的肩膀被經過身邊的男人擦了一下，謝容琢目不斜視，彎腰側身上車，車窗隨即被升上去。
彷彿寫著大大的「冷漠」兩個字。
目送轎車駛離，沈謐頭皮發麻地拿起還在通話中的手機。
「啊啊啊我要尷尬死了！！！」
「剛那個人是你老闆啊？」張芷青奇怪道：「聽聲音好像我小叔哦。」
電話里的聲音會失真，像的人好像還挺多，比如謝容琢跟師父，就有那麼一點像。現在又多了一個張芷青的小叔。
沈謐仍處在尷尬當中，隨口問：「很像嗎？」
「聲音像，不過語氣不像。」張芷青吐槽：「我小叔才沒這麼溫和呢，跟我說話跟下冰雹似的，一個字能把我砸死三回。」
沈謐想到張芷青說她小叔的產業不少，在穗城這邊也有公司：「青青，跟你打聽個人。」
張芷青：「誰呀？」
沈謐：「你認不認識美納資本的趙柏笠？」
「認識啊。」張芷青反應過來：「哦你說的合作商董事長的女兒就是她啊？」
沈謐：「對的。」
「放心吧！」張芷青語氣變得輕鬆，「是她這事兒就好辦了。算起輩分，她還是我表姐呢。」
沈謐：「那她能聽進你的話嗎？」
「她還沒我戀愛腦呢，男人的事能解決！不過我沒存她聯繫方式，回頭幫你問問我小叔。」
「謝謝你啊青青。」
「小事一樁，你可是我大學玩得最好的朋友。」提到大學，張芷青突然想到了什麼：「對了，聽說你年底準備跟柯展結婚，恭喜！辦婚禮一定要提前告訴我哦。」
沈謐：？？？
她跟柯展要結婚了，她自己怎麼不知道？
「不是，」沈謐扶額：「怎麼連你也覺得我跟他在談戀愛？」
「啊，你們不是在談嗎？」張芷青納悶兒道，「情人節還有人碰到你倆從餐廳一塊兒出來呢。」
沈謐：「我跟他在同一家餐廳兼職。」
「這樣嗎……當時劉雯雯她們說你可能是不想公開，叫我別去問，我還等著你官宣呢。早說嘛，我生日派對那天有小哥哥要你聯繫方式，我都沒敢給！好幾個優質股呢，白白浪費了。」
「……」
沈謐問：「我要結婚這事你在哪聽說的？」
「前幾天校友群都在聊這個事，柯展也沒否認，可不就被坐實了嗎。」張芷青說，「既然是假的，你趕緊去澄清一下，免得其他想追你的人不敢下手。」
沈謐失笑：「沒人追我。」
張芷青突然壓低聲音：「完了完了我小叔回來了，謐謐我先掛了啊拜拜。」
「好。」
掛掉電話，沈謐點開99+未讀消息的校友群。
往上翻了一會兒，就看到說她跟柯展要結婚的聊天記錄。
柯展說了句「沒的事」，後面其他人起鬨他也只是發個表情包應付，明顯是不太想理會。再加上沈謐沒有回應，就變成了默認這樁婚事。
沈謐直接在群里艾特了柯展。
沈謐：我哪配得上學長啊。大家別這樣，學長女朋友看到會吃醋。
群消息立刻被問號刷屏。
沈謐原本可以不解釋的，但大二那年發生的事讓她至今沒辦法釋懷。
大學時沈謐跟柯展一個社團，又碰巧在同一間店兼職，柯展比她大一屆，對她很照顧，沈謐對他也挺有好感，兩人確實走得比較近。
直到這事傳到柯展他媽媽耳里。
那天很冷，沈謐之所以記得這麼清楚，是因為那一耳光扇得她臉頰火辣辣的，跟身體的冷冰火兩重天。
柯媽媽憎恨地罵她鄉下人，配不上她兒子。
那天沈謐才知道，原來不帶髒字的話可以被說得那麼難聽。
最後柯媽媽往她臉上砸了一萬塊現金，讓她滾回窮鄉下，別再纏著她兒子。
那個下午，沈謐蹲在寒風裡，把那一萬塊現金一張一張撿起來疊好，拿去還給柯展。兩清之後，刪掉了他所有的聯繫方式。
從那以後，越是優秀的男生向她示好，沈謐越是躲得遠遠的。
*
第二天，沈謐接到一通來自申城的陌生電話。
是柯展。
他說他可能會到穗城來工作，約她出去見面。
沈謐拒絕了。
就算以前窮途末路她也未必選擇跟他在一起，更何況是現在。她甚至不願意花費一分鐘的精力在男人身上。
不，應該說不願花費一分鐘的精力在謝容琢以外的男人身上。
沈謐心裡只有如何搞定謝容琢這個不跟她談感情的男人。
下班后，沈謐往地鐵站走。
身後響起喇叭聲，隨後一輛白色寶馬停在她腳邊，駕駛座車窗降下：「沈謐。」
沈謐扭頭，是柯展。
柯展：「你住哪？我送你。」
見到他沈謐並不意外，笑得禮貌疏離：「不用，我男朋友就在前面路口等我。」
說完繼續往前走。
「沈謐。」柯展叫住她：「給我一個道歉的機會，好嗎？」
沈謐停下腳步，回頭很放鬆地微笑：「不用道歉，我確實是鄉下來的，阿姨有顧慮能理解。」她撥了撥腕錶：「不好意思啊學長，我趕時間，下次有空聊。」
柯展推開車門一個箭步走到她跟前，想抓她的手腕，被沈謐避開了。
「你還在怪我那天沒出來幫你，是不是？沈謐。」
柯展長得瘦瘦高高，穿搭風格是典型校園男神那款，而且是申城本地戶口，當初很多女生倒追他。沈謐一開始對他也有好感，但真沒考慮過跟他處對象。
「學長，你是不是誤會什麼了？那我解釋一下。」沈謐說，「那個時候我很困難，上學的路費都是借來的，受了很多白眼，你是我到那座陌生城市第一個微笑著歡迎我，幫我搬行李，帶我去報到處，還幫我找兼職的人。我很感動，這輩子都不會忘記你對我的照顧。但感動不是喜歡，我真的不喜歡你。」
柯展眸色一暗。
其實當時他跟沈謐已經和談戀愛沒差了，連情人節沈謐都是跟他一起在餐廳吃的飯。那晚他本來想更進一步表個白，但他當時也有點接受不了沈謐糟糕的家庭狀況，就放棄了。
這幾年他談過幾個女朋友，最長的也不到三個月，才發現，他根本放不下沈謐。
柯展神情微頹：「我知道，你說的都是氣話。沈謐，你再給我一次機會。這次我一定想辦法說服我媽。」
感覺到對面有道視線往她這邊看，沈謐倏地側頭，意外對上謝容琢的眼睛。
「老——」
「那是你男朋友？」柯展看向站在勞斯萊斯幻影邊上的年輕男人，像是突然間明白了什麼，自嘲地笑了聲：「呵，難怪。原來是傍上大款了，沈謐，我看錯你了。」
沈謐瞬間被他這話激怒，礙於謝容琢在場才忍住沒有發作。
她當初被豬油蒙了心才會好感這樣的人！！
沈謐「深情款款」地望向謝容琢，用只有她和柯展能聽見的聲量，說：「這麼年輕有錢的大款我不要，難道要媽寶男？你自己看看，你哪一點比得上我老公？」
柯展臉色煞白：「我是真沒想到，你居然真的是這樣的人。」他滿臉失望：「虧我還想替我媽向你道歉。說起這事我不得不提一句，就算我媽打了你，可她是長輩，你怎麼也不該還手打回去。沈謐你到底有沒有家教？也對，你沒有。」
男人的虛榮心有時候很可憐，沈謐知道，他這是無法接受看不上的女人找了個各方面條件都比他優秀的男人，乾脆撕破臉皮，破罐子破摔不裝了。
他怎麼看她，沈謐現在一點都不在意。
「對對對，你說的都對。」
沈謐面帶微笑，徑直走向馬路對面，在謝容琢跟前停下。
「老闆。」
打完招呼，她站著沒動，就差把「我想蹭車」寫臉上了。
謝容琢靜靜凝視著她，臉上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沈謐突然有點後悔。
剛才不該裝得那麼狠說謝容琢是她老公，這下可怎麼圓回去……
對上謝容琢的目光，她咽咽口水，努力掩飾眼睛里的心虛。
謝容琢拉開後座車門，問：「想不想讓他徹底死心？」
沈謐眨眨眼睛：「您有辦法？」
謝容琢低頭睨著她：「要試試嗎？」
沈謐飛快點頭：「要。」
手腕一緊，謝容琢把她扯過去，左肩被一個撥轉，緊接著腳下一空，身體倏地騰空而起——
毫無預兆地被打橫抱起，沈謐瞳孔地震：「老闆——」
「不是在你前男友面前叫的老公嗎？」
謝容琢輕哂：「這齣戲不做全套，豈不枉費你一片苦心利用我。」
他著重強調了「利用我」三個字。
沈謐臉頰驟地一紅：「您聽我解釋。」
「好啊。」謝容琢低下頭，鏡片后一雙漆黑的眸子淡淡看著她：「你解釋。」
沈謐：「……」
謝容琢：「還沒編好？」
「……」
反正都被看穿了。
沈謐乾脆把臉埋進他懷裡裝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