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謝容琢的臂彎鐵鉗一樣，毫不費力地把她抱上了車。
他彎下腰來，大手掌在她腦後，轉頭漫不經心地往馬路對面淡淡一瞥，回過頭來的瞬間沈謐看到了他眼底的漠然與倨傲。與她的視線不經意在空中交匯，謝容琢眼裡的情緒轉瞬即逝。
他低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抽走掌在她腦後的手，直起身子，關上車門繞到另一邊側身坐進來。車內瞬間被帶進一陣屬於謝容琢的氣息，沈謐腦子裡空白了一瞬，連最基本的禮儀都顧不上講了，扣好安全帶迅速轉頭看向窗外。
正好看到馬路對面的柯展。
謝容琢：「開車。」
「好的謝總，是先送沈秘書嗎？」老周問。
「嗯。」
謝容琢似乎不太高興。
沈謐收回視線，扭頭偷瞥他的西裝外套，一眼就看到肩膀那塊被她的口紅蹭到了。雖然這套西裝是深色，但那點「瑕疵」在謝容琢身上看著特別明顯。
她舔了舔嘴唇：「老闆，不如，直接去您家？我幫您把外套送樓下乾洗。」
謝容琢眼睫微垂，看了眼外套上的口紅印，沒有說話。
「費用我出。」沈謐說，「剛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自動忽略掉利用他的事，企圖矇混過關。
「回尚柏悅府。」
沒想到謝容琢真的沒再追究。
老周：「好嘞。」
把一個有潔癖的人衣服弄髒，簡直十惡不赦，沈謐打算用勞動力為自己贖罪：「老闆，我明早給您做點早餐帶過去？」
謝容琢靠著椅背，開始閉目養神。
「嗯。」
他今天有點過於好糊弄。
沈謐不敢相信利用完謝容琢還能輕易逃過一劫。
一個晚上都忐忑不安，等待著刁難降臨。
然而等到第二天早上起床，謝容琢也沒有找她麻煩。
就這麼翻篇了？？？
謝容琢也太小天使了吧！
*
沈謐給他做了一整盒櫻桃味雪媚娘，順便多拿了一盒櫻桃給他帶過去。
她輸入密碼進謝容琢家，放下食品袋，探頭看了眼主卧，然後去洗手準備幫他搭領帶。
十分鐘后，主卧門準時打開，謝容琢出來接水喝了半杯，看向餐桌上的早餐。
除了第一次來他家，之後沈謐再沒見過謝容琢衣衫不整的樣子，每天早上他都會洗漱完換好衣服再出來，比偶像的偶像包袱還重。
他有早起喝水的習慣，難怪皮膚那麼好。
沈謐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有點干。她皮膚雖然白，但很薄，到了冬天被風一刮又紅又疼，在大自然面前什麼天生麗質都是假的。
她的動作正好被謝容琢的視線捕捉到，他放下水杯，轉身走進公共洗漱間。
出來時，他手上多了一盒護膚套裝。
「合作商送的，我用不上。你拿去。」
沈謐知道這個牌子很貴：「……全都給我嗎？」
謝容琢：「嗯。」
沈謐接過：「謝謝老闆。」
謝容琢坐到餐桌前，捲起襯衫袖子慢條斯理地吃著早餐。看著他珍視的目光，一塊也沒浪費，沈謐突然很有成就感。
以前謝容琢沒有吃早餐的習慣，因此喜好沒有被記錄在冊，需要沈謐自己發掘。
「您吃炸油條嗎？」沈謐問。
謝容琢：「你會做？」
沈謐點頭：「小時候爸媽不在身邊，飯都是自己做來吃，練成了基本功，只要不是特別複雜的菜，一看食譜就會了。」
謝容琢看了眼她的手，說：「不吃。」
沈謐又問：「那吃蒸桂花糕嗎？」
「嗯。」
謝容琢沒提昨天的事，像是完全忘記了被她利用過。
這麼好哄的嗎？
一頓早飯就哄好了？？？
原來謝容琢吃溜須拍馬這套！
*
老周等在樓下，見到沈謐，眼神變得曖昧：「沈秘書，早。」
「早。」
沈謐本想解釋昨天謝容琢抱她的事，轉過頭去瞄一眼身後的男人，沒敢吱聲。
誤會就誤會吧，反正先動手的不是她，吃虧的也不是她。
今天的早會沈謐不用參加，正好在工位看資料。
沈謐的工位不在辦公區，而是單獨的一片空曠區域，類似上學那會兒坐講台兩邊的左右護法，抬頭就是總裁辦公室，在謝容琢的眼皮子底下，根本做不了任何小動作。
優勢是採光好，旁邊是纖塵不染的玻璃幕牆，能俯瞰這座城市，旁邊擺著很多名貴綠植，空氣也好。工作環境可以說是打工人夢想中的樣子，當護法也不是不能忍。
沈謐提前幫謝容琢買好咖啡，把今天需要他簽字的加急文件擺到他辦公桌上，又把同事要的各類文件分發送出去。做完本職工作才開始看項目計劃書。
中午，微信彈出張芷青發來的共享地址。
張芷青：謐謐，明天來我家參加我的生日宴！
沈謐合上文件夾，翻開日曆看了看，端著水杯去茶水間，給張芷青撥過去個電話：「你生日不是明年九月份嗎？怎麼變成十一月底了？」
「這不是為了替你申冤提前了嘛。」張芷青說，「我小叔沒存趙柏笠的聯繫方式，我又不好意思興師動眾去問其他人，那樣顯得我們好心虛的樣子。所以乾脆提前辦生日宴，把她請過來！」
沈謐：「青青，你不用——」
「你先別感動，這事兒不光為你也為我自己。」張芷青說，「我小叔讓我下周就去上班，都要過年了，外面天兒多冷啊，我會被床封印的，完全沒有辦法上班。所以我決定提前過生日，給自己放兩個月生日假，明年再去上班！這招怎麼樣？」
沈謐：「優秀。」
*
張芷青家跟謝容琢家在同一個小區，這片小區每層只有一戶，是穗城有名的鬧市區豪宅。不過謝容琢住頂層獨一戶的複式，開發商手裡總共不超過十套，已經不是有錢就能買到的了。張芷青跟他家隔著十幾層。
電梯門一打開，沈謐就聽見裡面的歡聲笑語。
「謐謐來啦！」張芷青穿著一身淺色修身連衣裙，長發慵懶地散在白皙肩頭，嬌美得像個小公主，她挽起沈謐的手帶她進客廳：「給大家介紹一下，這是我大學最好的朋友，沈謐！」
張芷青結交的都是富家千金，一屋子的漂亮小姐姐圍過來，珠光寶氣閃到沈謐眼花。
「你好呀沈謐，很高興認識你。」
大小姐們意外地和善。
沈謐：「大家好，很高興認識你們。」
「不用這麼客氣，她們都是我發小。」
女生們笑侃：「你正兒八經的發小還在國外吧？」
張芷青壞笑：「行吧，那你們都別跟我做朋友了，把禮物留下，人都走吧。」
「哼，我才不走！我要留下來看美女。沈美女，你拿的什麼呀？」
見多了職場虛偽的沈謐突然好羨慕張芷青有一群真實的姐妹，可以不用端著說檯面話，也不用小心翼翼看人臉色，整個人瞬間放鬆下來。
「給青青的禮物，是我自己繡的團扇。」
張芷青驚呼：「天吶好漂亮！」她給了沈謐一個大大的擁抱：「謝謝謐謐，我很喜歡。」
「啊我想起來了，沈謐你是幾年前幫青青籌辦生日宴的漂亮女生對吧？」
「是我。」沈謐謙虛道：「你們更漂亮。」
「我們哪有你好看啊，我鼻子墊的。」女孩拉著旁邊那個漂亮大波浪妹子：「她胸假的。還有她們幾個，都花了幾百萬在醫美事業上，這兒就你跟青青原裝好嗎？」
沈謐的美艷而不俗，屬於男女通吃那款看著很舒服的美，讓人嫉妒她美貌的同時又忍不住被吸引，是女大十八變的成功案例。
初中時的沈謐被厚厚的齊劉海遮住了眼睛，皮膚曬得黑黢黢，適應不了發育冒出來的兩坨肉總是含胸駝背，特別是經期沒錢買衛生巾，每次都弄髒校服，羞恥自卑得恨不得當個透明人。
後來上了大學在店裡兼職，不用風吹日晒，也學會了保養皮膚，養了大半年她才發現自己的真實膚色。居然不是黑皮，甚至比全寢室的女生都要白。
然後接著被好幾個學長要聯繫方式，被誇漂亮，她才拿起鏡子，茫然地，認認真真地看十八歲的自己。
原來她也沒那麼丑。
在張芷青眼裡沈謐不叫好看，叫絕色。她搬進宿舍第一眼就被這個瘦瘦高高的大美女吸引了，恨不得撲上去埋胸，沒想到她還能越來越美。
關鍵沈謐自己從來不覺得她美，這種內斂的散發魅力，讓她看起來更軟更勾人了。
「哎呀你們別一直盯著她看，謐謐很害羞。」張芷青印象中沈謐是個內向的女孩。
沈謐：「不會，我也喜歡看漂亮小姐姐們。」
女生們笑起來：「聽見沒啊張芷青，人沈謐不介意被我們圍觀，你是不是想獨吞啊你說！」
張芷青瞅著鎮定自若的沈謐，撓撓頭：「這幾年變化挺大哈。」
電梯門打開，又有人進來，是趙柏笠。
見到沈謐，趙柏笠一愣，隨即翻了個白眼，轉頭看向張芷青，變臉速度極快，笑得一臉討好：「青青，生日快樂，這是我媽讓我帶給你的禮物，這是我爸給的，這個是我送的。」
美納資本的大小姐居然在討好張芷青？沈謐突然有點好奇張芷青小叔在商界的地位。
「對了青青，你是不是換手機號了？還是鍾緒跟我說的你今天生日呢。一會兒別忘了咱倆加個微信呀。」
「好呢。」張芷青把禮物交給阿姨，拉過沈謐，說：「介紹一下，這是趙柏笠，我表姐。表姐，這是沈謐，我最好的朋友。」
趙柏笠笑得有點勉強：「你們認識？」
張芷青拉著趙柏笠到旁邊說話。
不一會兒，兩人手拉手開心地回到客廳，對上沈謐的視線，趙柏笠對她的敵意驀地一消：「對不起啊，上次是我誤會你了。」
沈謐起身：「感謝趙小姐的信任。」
「我可不是信任你，我是信任青青，她說你三觀很正，不會做出那種事，我相信她的眼光。」趙柏笠伸出手：「能得鍾爺爺賞識，還能讓青青擺這麼大陣仗替你求情，你一定有什麼過人之處。交個朋友吧。」
沈謐大方地握住她的手：「好啊。」
「叮」——
電梯門再次打開，大家都扭頭看向門口。
看到走進來的謝容琢，沈謐怔在原地。
「小叔！」
張芷青喊了一聲。
小、叔？？？
——謝容琢是張芷青的小叔？？？
「謝小叔，好久不見，您今天也A爆了呢！」一幫顏控又把注意力轉移到了謝容琢身上，盯著他眼睛都不帶眨。
不過大家都知道謝容琢冷淡的脾氣，平時再豪橫也不敢在這尊大佛面前放肆，花痴幾秒就溜房間說悄悄話去了。
客廳里很快只剩下謝容琢，張芷青，以及呆愣愣的沈謐。
沈謐懵了好一會兒才消化完這個信息，她怕得要死的大老闆居然是好姐妹的叔叔，她沒當場失禮已經算很冷靜了。
謝容琢看了眼沈謐，把禮物遞給張芷青，說：「你們玩，我還有點事。」
張芷青表情緊張：「謝謝小叔。」
電梯門關上。
張芷青鬆了口氣：「還好沒挨罵，嚇死我了。」
她轉頭，看到呆若木雞的沈謐，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謐謐？你幹嘛？」
沈謐睜著一雙茫然的眼睛：「你……不跟爸姓？」
張芷青：「跟媽媽姓啊，怎麼了嗎？」
「沒、沒怎麼。」
一切的巧合瞬間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釋。
「奇怪，」張芷青表情困惑：「你們不是見過嗎？大一我生日那天在申城啊，那天你沒看到我小叔？」
「沒。」
沈謐怎麼也沒想到謝容琢會有這麼大個侄女。而且一個姓謝，一個姓張，所以哪怕有很多巧合她也完全沒敢對號入座。
沈謐：「其實，我一直在你小叔公司上班。」
張芷青：？？？
*
回家路上，沈謐點開師父的微信頭像。
沈謐：師父你能想象嗎
沈謐：我老闆
沈謐：居然是我大學室友的親叔叔！
dsm：之前不知道？
沈謐：不知道啊！我沒見過他
沈謐：但我現在懷疑他見過我！
四年前沈謐跟張芷青還不算特別熟，幫她布置生日宴純粹是為了掙錢，沈謐的毛筆字是從小跟著爺爺學的，大概是天賦，毛筆字寫得很好看。
那天她穿著自製的漢服坐在桌子邊寫字，可能是打扮得比較另類，那幫富家公子覺得新鮮，不斷有人過來找她搭訕，還好柯展也在，幫她擋了。
她不知道柯展跟他們說了什麼，只要沒人來打擾就沒管。
至於謝容琢，沈謐是完全沒注意到。而且以謝容琢高傲冷淡的性格，肯定不會過來跟她搭訕。
沈謐：我居然！一直在背後說我姐妹叔叔的壞話！
沈謐：我有罪
dsm：說了多少
沈謐莫名覺得這句話帶著一股熟悉的冷漠感。
但沒太在意：但我不認罪！
沈謐：因為他真的很像個渣男
太撩了。
特別是抱她那一下，沈謐敢說沒人能頂得住那樣的男友力。雖然不想承認，但她確實在謝容琢懷裡淪陷了幾秒。
一頓毫無顧慮的發泄之後。
沈謐不禁感慨：世界真是太小了
dsm：還可以更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