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我一分鐘都離不開你。」
這話從面無表情的大老闆嘴裡冒出來,跟原子彈的威力相差無幾。
縱然沈謐有顆無堅不摧的強大心臟,也經不住被當事人親口重複她吹過的牛,但良好的職業素養讓她做好了表情管理。
沈謐臉頰微熱,微笑著指指外面,語氣平靜:「您袖扣掉了一隻,我去找一下,應該用不了一分鐘。」
……她在說什麼!!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謝容琢移開眼,像是懶得回應她。
沈謐快步走向休息室,一眼就看到陽光下閃閃發光的鑽石袖扣。她從包里拿出濕紙巾,捏著袖扣輕輕擦拭,再用紙包起來。
倚在欄杆旁的鐘緒「嘖」了聲:「還真是一分一秒都離不開啊。」
他明顯是聽見了,笑看著沈謐:「早知道他對東西有很強的佔有慾,沒想到這毛病還發作在人身上啊。隨便跟我聊幾句就受不了,以後你要有了男朋友,那還不得難受死他啊?沈謐,你估計是沒機會談戀愛了。」
沈謐若有所思兩秒,突然眼睛一亮:「謝謝鍾總提醒!」
鍾緒愣了愣:「不是,我提醒你什麼了?」
沈謐表情堅定:「我會跟老闆承諾,在職期間絕不談戀愛影響工作!」
鍾緒:「???」
能待在謝容琢身邊的,果然不是一般人。
*
更衣室門帘已經拉開,謝容琢下頜微抬,對著鏡子整理領結。
等他弄好,沈謐把袖扣遞給他,「老闆。」
謝容琢接過,低頭扣上,「酒局是幾點?」
沈謐:「六點半。」
「你也一起去。」謝容琢穿上外套。
沈謐:「好的。」
經過鍾緒剛才不經意間的提醒,沈謐已經沒那麼尷尬了。
她是謝容琢的秘書,他離不開她不是很正常的事嗎?老闆都巴不得員工24小時在崗位上,難不成謝容琢花錢雇個秘書就是為了「離開」她?
再有,老闆喜愛器重員工也沒什麼大問題,她沒必要扭扭捏捏顯出心裡有鬼的樣子。
這套邏輯毫無破綻,沈謐成功把丟掉的臉撿了回來,挺了挺胸脯。
謝容琢看了她一眼,邁著長腿走出更衣室。
鍾光埔換了一身長衫,送謝容琢去停車場的路上同他聊起生意上的事情,聊得差不多時話鋒一轉,說起了家裡的寵物狗生了一窩小崽子,問謝容琢有沒有興趣。
鍾緒說:「讓一個重度潔癖養寵物,您這不是為難他么?您甭到處推銷了,我替您養。」
「你啊,還是安心打理好你的公司吧。讓你養你也養不好,不如送去你林姨那。養得白白胖胖,看著才有成就感。」
謝容琢看向沈謐的臉,冷不丁接一句:「是有。」
沈謐茫然地迎上他的目光,謝容琢這個眼神很難不讓人懷疑,他也想養點什麼。
直到道別鍾光埔,坐進車裡,沈謐才領悟到謝容琢剛才那個眼神背後蘊藏的意思。
——是在說她胖了。
也就胖了兩斤,有那麼明顯嗎???
「回北京有空聚啊。」
鍾緒這人話嘮自來熟,說完趴到車窗上笑得一臉好看:「沈謐,回頭電話聯——」系還沒說出來。
謝容琢:「開車。」
司機一腳油門,鍾緒被嚇得彈出老遠。
沈謐:「……」
老闆這佔有慾,屬實有點變態了。
對待她這個秘書都這樣,對待他女朋友……還不得把人綁起來關小黑屋裡天天只准跟他一個人說話?
*
來蓉城的第三天,除了洗澡睡覺上廁所,沈謐幾乎全天跟謝容琢待在一起。為了掙表現她根本不敢玩手機。
張芷青忍無可忍,一通連環奪命call操作過來:「說好的下班給我回電話,四天了,你回到家了嗎?!」
沈謐:「……」
從來只有她放人鴿子,被晾了好幾天,張大小姐氣不打一處來:「你到底在哪上班啊?你老闆有毛病吧這麼壓榨員工,去告他!律師費我幫你出!」
沈謐:「跟我老闆沒關係,是我自己想掙表現,沒能及時回復大小姐您的消息是我的錯。說吧,想我怎麼補償?」
「哎呀你好煩,我是來興師問罪的嘛?人家是心疼你!哪有給人當秘書這麼累的啊,我給我前男友當秘書那幾天,每天都是躺在他辦公室睡覺的。」
「那是我老闆,不是我男朋友。」沈謐說,「你是跟前男友玩情趣,我是認真在生存。」
張芷青:「……那也不能全天24小時守著吧?等等,你老闆不會是對你有意思,想扣著你吧?肯定是!你那麼漂亮,老男人八成是動色心了!」
沈謐:「我老闆才二十多歲。」
「二十多……二十多血氣方剛的,更容易被你的美貌吸引啊。你長得我都喜歡,更何況男的呢?謐謐你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被潛了?」
沈謐:「沒有。」
張芷青:「我相信你。」
沈謐笑了下:「說吧大小姐,有何吩咐?」
「還不是我小叔啊!煩死了,非要我去他那上班,我卡里的存款躺著吃一輩子都吃不完,上班幹嘛啊我。可是……」
「可是如果你不上班,卡里的錢就會被凍結。」
「嗚嗚嗚謐謐你懂我。」
「想跟我一起,好讓我幫你偷懶?」
「我把工資全給你!不,給你雙倍!」
「不行,我不能辭職。」
「我小叔公司福利很好的,你再考慮一下嘛。」
沈謐:「不考慮。」福利好的金融公司有很多,論發展前景,國內沒有哪家比得過銳興。
「行吧行吧,那我到時候有不懂的就來問你,這總可以吧?你知道的,我大二就退學,履歷都是花錢鍍的金,中看不中用。」
「可以。」沈謐低頭看手錶,「青青,我不能跟你說了,一會兒還有事。」
「嗯嗯!那下個月穗城見!」
「好。」
已經十點半,還得去陪老闆加班。也不知道那些當秘書的小姐姐是怎麼抽出時間來談戀愛的。被老闆二十四小時無縫差遣,別說約會,恐怕連見男朋友一面都難。
今天謝容琢一直在應酬,一整天都沒怎麼吃東西,酒店餐飲部已經下班,沈謐幫他叫了夜宵。
等夜宵的時候沈謐洗了個頭,不小心弄濕了衣領,乾脆把澡也洗了。
頭髮吹到一半,門鈴響起。
「沈小姐,樓下有您的外賣,打電話給您沒接,就幫您拿上來了。」
「不好意思剛沒聽到,謝謝啊。」
這家廣式餐廳不做外賣,沈謐是找的跑腿,她拎著餐點敲開對門。
「老闆,吃點東西?」
謝容琢側身,放她進他房間。
擦肩而過時聞到她身上清淡的木質香,走進房間,謝容琢問:「你用的什麼香水?」
沈謐想到之前那個被他辭退的愛用香水的秘書,內心警鈴大作。
她放下食盒,抓起一把頭髮遞給他:「是洗髮水自帶的,不信您聞聞。」
失業就在一瞬間,沈謐緊張到屏息,眼神誠懇滿懷期待。
安靜兩秒。
謝容琢俯身低下頭來,他沒有聞她手上的頭髮,而是就近聞了聞她的發頂。
兩人間的距離驟地被拉近,男人火燒一樣的體溫烘得沈謐快要酥掉,但她沒迴避,僵著脊樑站在原地等他鑒別。
謝容琢身上的味道很好聞,像初冬冷杉枝頭的薄霜,淡得難以察覺卻又存在感極強讓人無法忽視。
室內空氣變得稀薄,沈謐感覺有點缺氧,不動聲色地提了一口氣。
謝容琢有所察覺,直起了身子。
沈謐能感覺到頭頂那道視線,垂下腦袋默默等待宣判。
謝容琢一直沒給出反應,沈謐提心弔膽,抬眼試探性地對上他的目光。
謝容琢沒有移開眼,直勾勾盯著她。
酒店房間靜謐,窗外華麗的霓光在暗夜天幕流動,年輕男女的身影被纏揉在一起,與燈影交錯。
「對吧?」
沈謐打破詭異的安靜,揚臉小心翼翼觀察謝容琢的表情。
謝容琢的視線透過鏡片壓著她,也不知道是信了還是沒信。
在他的死亡凝視下,沈謐感覺她可能要涼了。
難道是沐浴露的味道?
這次出差她只帶了一套洗漱用品,她用的都是贈品小樣。
沈謐決定甩鍋給品牌方:「老闆,您用的也是這個牌子,我倆味道是一樣的。」
謝容琢垂下眼瞼,暖光燈傾照下來,他的臉色映出冷白。這樣一個滴水不漏的人,這一刻沈謐竟一眼窺見他眼底情緒,隱忍,掙扎。
那雙眼睛像帶著把鉤子,勾得她心湖盪出層層漣漪。
就在沈謐快要扛不住,準備攤牌她用了護髮素的時候。
「有男朋友的人,不用避嫌么。」謝容琢淡聲問。
男朋友?
哦對,那天在公司她瞎說自己有男朋友,正好被謝容琢聽見。
誰都可以誤會她有對象,唯獨謝容琢不行。這會直接影響到她升職加薪。
沈謐迎上謝容琢的目光,鄭重解釋:「老闆,我沒有男朋友。那天是為了避免麻煩亂說的,其實我一直是單身。」
窗外霓光涌動,謝容琢的眼睫也輕微扇了下。
他果然是介意的。
沈謐向他保證:「並且十年內都沒有談戀愛的打算,這輩子都不打算結婚。」
謝容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