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從謝容琢房間出來，沈謐拎著衣領低頭聞了聞。
哪有什麼味道啊，謝容琢他是狗鼻子吧？
回到房間，沈謐趴床上給張芷青發微信：青青，我記得你之前說過你叔叔對花香過敏，對吧？
幾年前沈謐第一次去張芷青家，是受邀去幫忙布置生日宴，因為張芷青的叔叔對花香過敏，所以宴會現場的花都是沈謐用紙折的。
加上寫賀詞，寫對聯，那天沈謐一共掙了三千塊紅包，所以印象特別深刻。
張芷青：對啊，怎麼了？
沈謐：我老闆也有這個問題
沈謐：我想問問你叔叔平時用的什麼牌子沐浴露，能不能推薦一下
張芷青發過來一串語音消息：「這個我不清楚唉，我小叔之前一直在國外，那次回來給我過生日只是湊巧，就待了沒到十分鐘就走了，拉著個臉，也不知道誰惹他了，白費我一片苦心！」
張芷青：「說實話我還挺怕我小叔的，我們家他說了算，可心狠手辣！我爺爺奶奶都護不住我。」
張芷青：「不過我可以冒著生命危險幫你問問！等等啊。」
沈謐：好！
幾分鐘后，張芷青發過來一條鏈接，沈謐點開。
這不就是謝容琢正在用的牌子嗎？
為了對得起張芷青冒著生命危險給她叔叔打的這通電話。
沈謐：收到，謝啦！
張芷青：「咱倆誰跟誰！唉對了，我小叔因為這毛病有嚴重潔癖，你老闆應該也有。」
張芷青：「你切記不要濃妝艷抹，在他們眼裡濃妝也髒兮兮的！」
沈謐也沒錢買彩妝，最多塗個口紅畫個眉毛。
沈謐：塗護膚霜可以吧？
張芷青：當然可以啊，他又不跟你貼臉
沈謐：口紅呢？
張芷青：他又不親你嘴巴
沈謐想到剛才在謝容琢房裡跟他的距離，用手丈量了一下。
又問：那如果偶爾不小心離得特別近，也沒關係嗎？
張芷青：有多近？
沈謐回想剛才她和謝容琢的距離，回復：大概是你眼睛進了沙子，我幫你吹那個距離
張芷青：你跟你老闆挨得那麼近？？？
沈謐：稍微再遠一點點
張芷青：這我沒法回答，我根本不敢離我小叔那麼近，隔著兩米遠看他我都怕死了
沈謐：「……」
問了個寂寞。
人與人本來就不一樣，雖然謝容琢跟張芷青的叔叔「同病相憐」，但兩人生活圈子不同，習慣肯定也不會一樣。問張芷青她叔叔，不如多觀察謝容琢。
*
第二天早上，沈謐站在鏡子前仔仔細細檢查扣子有沒有扣好，衣袖、裙邊對不對稱。
一切無誤，才過對面去敲門。
昨晚表完忠心，保證過單身不婚之後，今天老闆對她的態度真的不一樣了。具體哪不一樣沈謐也說不上來，就感覺謝容琢沒那麼冷淡，也不會時不時拿眼睛「刀」她了。
偶爾一個眼神遞過來，也溫和到讓沈謐如沐春風。
張助理說過老闆的脾氣陰晴不定，很難揣測出他的想法，沈謐之前只感受到「陰」，這次跟著謝容琢來出差才真真切切感受到「晴」。
「晴」著的老闆很好看。
不是沈謐一個人這麼覺得，餐廳里頻頻投來的花痴目光都是懂她審美的。
謝容琢戴著薄薄的無框眼鏡，氣質乾淨疏冷，他很高，但坐著時背脊筆直，襯衫下的腰線細窄勁瘦，一路順延被收進挺括的西裝褲。
拋開他那張被造物主格外眷顧的臉，單憑身材就贏麻了。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也不怪旁邊的女生忍不住。
如果謝容琢是她男朋友她肯定大大方方讓她們看，但這是決定她後半輩子生活能不能幸福的大老闆。
沈謐放下勺子，起身站到謝容琢身邊，遮擋住來自旁邊不禮貌的偷拍。
她轉頭，微笑著示意那個女生「不可以」。
女生看到沈謐，一臉「偷拍帥逼被對方女朋友發現」的窘迫，收起手機轉過身去蓋住了臉。
沈謐坐回去，繼續吃東西。
謝容琢點什麼都喜歡點雙份，沈謐等他先拿，然後自覺拿走第二份埋頭吃起來。
不用抬頭沈謐也知道謝容琢在看她。
他一定是在想這女的怎麼這麼能吃，面對這麼優雅的環境曼妙的音樂，卻可以吃得心無旁騖。
不吃飽哪有力氣陪他加班到深夜？這幾天她都快要跟他「連體」了。晚上餓了還得自費點外賣。
吃完最後一盤意麵，沈謐放下刀叉。
謝容琢問：「還要嗎？」
沈謐看了眼旁邊那桌點的菜，好像自己沒點的都特別好吃。
她收回視線，不答反問：「您還要嗎？」
謝容琢：「要？」
「那我幫您點。」沈謐招手叫來服務員，指指隔壁桌那盤看上去很好吃的菜，「要一份那個。麻煩分成兩份，謝謝。」
吃完之後，沈謐抬頭，不經意對上謝容琢的眼睛。
鏡片后那雙眼睛深幽漆黑，專註看人時帶著一股壓迫感，說假話會被看穿的緊張感縈繞在沈謐周圍。
謝容琢問她：「沒吃飽？」
沈謐不敢撒謊：「我想吃米飯。」
這間餐廳的東西分量很少，屬於又貴又吃不飽，來這兒的人都是為了拍照或約會，吃的是個氛圍。
不知道謝容琢今晚為什麼選這家餐廳，可能有錢人就喜歡吃這種氛圍。
謝容琢翻開菜單：「這兒有菠蘿海鮮炒飯，要嗎？」
「可以的。」
謝容琢幫她點了炒飯，坐在對面用手機查閱郵件。
怕他等太久，沈謐吃得飛快。
謝容琢抬眼：「慢點兒吃，沒人跟你搶。」
沈謐：「好的。」
怎麼感覺，謝容琢今天看她的眼神……有點，東西。
*
晚上睡覺之前，沈謐點開師父的微信頭像，把這件事告訴師父。
沈謐：難道這就是為工作無私奉獻的獎勵？
謝容琢看她的眼神里那點「東西」，其實是「溫度」，老闆對她的態度有了人情味，不再憋著一股冷漠勁。
對，憋著。
從那天在洗手間門口踢到謝容琢開始，沈謐就感覺他憋著氣，每每面對她，眼神都隱忍不發。
師父一如既往有耐心，靜靜等她描述完。
dsm：不喜歡么？
沈謐：談不上喜不喜歡，就是有點嚇人
dsm：怎麼？
沈謐：主要是感覺我老闆這人
dsm：嗯？
沈謐：還挺陰險的
dsm：……
跟師父聊了一會兒，沈謐登錄遊戲，到交易區售賣一些自己做的廉價藥品。
並不是窮到揭不開鍋，她只是摳。
別人打遊戲是為了娛樂消遣，沈謐打遊戲是為了賺錢。陪玩，囤皮膚外觀，等於是變相投資。
端游被手游分流是遲早的事，再過幾年玩家數量大概率會驟減，倉庫還剩下幾套持續暴漲的皮膚外觀，沈謐準備趁熱賣掉，然後清倉退坑。
這幾套皮膚成本價兩千，現在出售至少能賺三萬。
之前沈謐也搶到過一些限量皮膚，等賣完這批貨，加上前兩個月的工資，差不多能有五萬塊存款。
從小居無定所，沈謐的夢想是攢錢買個屬於自己的小房子當家。五萬肯定不夠首付，但只要努力工作，滿三年後就能向公司申請購買福利房。
沈謐發世界喊了幾分鐘就有黃牛找她，問她願不願意三萬五打包出。
沈謐加上黃牛好友，對方一看她所在的幫派，爽快地讓她開「多神秘」的號擔保，可以先錢后貨。
沈謐準備把聊天記錄拍攝給師父，不小心點到了旁邊的視頻通話。
正準備掛斷，屏幕一頓，緊接著彈出模糊的畫面。
「嗯？」
男人的聲音。
沈謐的心驟然一緊，連呼吸都屏住了。
——美艷無邊的師父，居然是個「妖號」！！
網上開變聲器的好聽男神音很多，但是沈謐從沒聽過這麼真實性感的低音炮。
拉長的尾音透著一股子懶倦，他應該是躺著的，聲音有點啞，聽著像在耳畔呢喃。
夜深人靜，鏡頭裡一片漆黑，男人躺在床上，慵懶放鬆的聲線讓氛圍變得極度曖昧。
沈謐耳尖發燙：「師父，你是男的？」
她問了一句廢話。
半夜三更不聲不響突然打視頻本來就不禮貌，再加上莫名緊張，她結結巴巴：「那我，我我我先掛了。」
掛斷視頻，沈謐好一會兒才回魂。
有次雙排對戰，師父的麥突然亮了一下，沈謐聽見了聲冷淡御姐音。所以在今天之前，沈謐一直都猜測師父是個高冷霸氣的職場御姐。
再加上這幾年他玩的一直是女號，審美非常高，就，完全不像是個直男。
想到她整天對著這個男人打字撒嬌。
沈謐臉頰通紅。
……反正也不會見面，沒關係！
回想剛才驚心動魄的那幾秒鐘，沈謐只得出一個結論。
——師父的聲音真好聽。
聽聲音師父已經睡了，沈謐不好意思再去打擾他，跟黃牛走淘寶鏈接完成了交易。
成功攢下了她的第一筆投資回報金。
*
第二天早上。
沈謐拉上行李箱，準備去對面幫謝容琢整理。她的東西不多，大多是謝容琢前幾天給她買那18件，謝容琢的行李比較難收，那是個床單枕頭都帶的大工程。
推開門，對門也正好打開，謝容琢已經打包好行李，推著箱子出來了。
「老闆，早。」沈謐有點意外他會自己收拾床單。
謝容琢眼瞼微垂，鏡片后那雙漆黑的眼眸綴著細碎燈光，沈謐的臉也映在其中。
他似乎在等她繼續說點、或問點什麼。
四目相對，沈謐大腦飛速運轉。
她要說什麼？
應該問什麼？
實在想不起來今早有什麼重要的事該向他彙報。
靜了幾秒，謝容琢手機響了。
他移開視線，「早。」說完，接起電話往電梯口走。
又變回了眼裡沒有溫度的冷漠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