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皇後娘娘留步！」

董珠剛坐上鳳輦，僖嬪就匆匆追了出來。

董珠笑道：「你怎麼出來了，太后不是留你唱曲兒嗎？」

方才僖嬪唱了幾曲，果然博得了兩位老人的喜歡，太皇太后還罷，她一向不熱衷這個，太后卻是喜歡的不得了，都已經到午時了，還要拉著僖嬪多唱幾曲，還說要留僖嬪在慈寧宮用午膳。

沒想到她這麼快就出來，董珠看向僖嬪身後，見宮女懷裡抱著不少東西，後面還跟著幾個捧著東西的宮女太監，這才放心了些，賞賜這麼多東西，可見太后沒有惡了僖嬪。

「太皇太后乏了，太后陪著歇息呢，」僖嬪看著董珠，深深地福禮，「臣妾能有這個機會，多虧皇後娘娘扶持，臣妾謝過娘娘，日後若有能用得上的地方，臣妾絕不推辭。」

「我沒做什麼，是你自己的本事，」董珠乾脆從鳳輦上下來，說，「儲秀宮和咸福宮挨得近，咱們一起回去吧。」

僖嬪自然無有不允：「娘娘坐鳳輦吧，臣妾跟著您。」

那也顯得太高高在上了，董珠實在很難習慣。

她笑道：「整天不是坐著就是躺著，骨頭都快散了，偶爾走動走動倒舒坦些，你便陪我走走吧。」

僖嬪：「是！」

董珠讓轎輦遠遠跟著，她和僖嬪走在前面，董珠道：「你不用謝我，這是我應該做的。」

僖嬪似乎不解：「娘娘何出此言？」

董珠回頭看她，見她一臉茫然，嗤笑一聲道：「少給我裝蒜！」

雖是嗤笑，語氣卻不嚴厲，甚至還有一點溫柔，於是僖嬪也笑了。

她看著董珠，認真道：「皇後娘娘沒有欠我的，是我犯錯在前，您才按宮規處置。我確實被人看了笑話，但跟您沒有關係，您不必心有負擔。」

董珠看她如此鄭重，一時有點發愣，反應過來后笑道：「你這規矩跟誰學的，張口閉口「你」啊「我」的，又想受罰了是不是？」

僖嬪歪頭笑問：「那娘娘會罰臣妾嗎？」

「我倒是想，」董珠佯裝嘆氣，「可是你如今有太后做靠山，我可不敢罰。」

僖嬪立刻道：「不管什麼時候，只要您罰的，臣妾都認！」

董珠：「......」

董珠有點不會了，她就是開個玩笑，和員工搞好一下關係，但僖嬪未免太過鄭重，倒叫她不知道怎麼接。

董珠想了想，乾脆轉移話題：「太后喜歡你，你日後便可踏踏實實過日子了。」

她自覺這個話題很安全，美好的祝願誰不喜歡？

然而僖嬪聽完竟然沉默了。

董珠：「......」

董珠有點頭疼，不願意踏踏實實過日子，意思就是要搞事唄？

這僖嬪看起來溫溫柔柔仙女兒似的，怎麼竟然是個刺頭？

董珠問她：「你怎麼想的？」

僖嬪倒是很誠實，她說：「太后的寵愛只是一時，曲再好聽也有聽膩的一天，到時臣妾又該怎麼辦呢？」

董珠想到她曾經得寵后又失寵，雖然不能感同身受，但也理解她的選擇。想了想忍痛道：「不許觸犯宮規，這是我的底線。」

僖嬪莞爾一笑，如春花般明媚，她說：「等我生個兒子，就聽娘娘的話好好過日子。」

董珠：「......隨你吧。」

其實以九龍奪嫡的慘烈，有兒子真未必是什麼好事，每天提心弔膽，吃不下睡不著，一不小心還要被牽連，還不如自己一個人過得瀟洒自在。

不過這話不能和僖嬪說，董珠只能說：「祝你得償所願吧。」

僖嬪笑著點頭。

二人一起回到儲秀宮，董珠道：「你今天唱曲累了，我便不多留你，回去歇著吧。」

僖嬪問：「那臣妾以後能偶爾來儲秀宮見娘娘嗎？」

董珠：「你不是每天都來嗎？」

每天早上都要來請安的啊。

僖嬪先是有點失望，然後又高興起來，說：「是，娘娘說的對，每天都能見到。」

董珠：「......」

她擺擺手：「本宮進去了，你也回去吧。」

她往宮裡走，能察覺僖嬪還沒走，且一直在目送她，那眼神沒有惡意，但怪裡怪氣，叫人怪不自在的。

月瑩也有點不高興：「僖嬪真是的，您費心幫她，她還不領情。這麼大年紀還要爭寵，真是......」

她「嘖嘖」兩聲，頗為嫌棄。

董珠：「......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了。」

月瑩：「？」

董珠：「僖嬪哪就年紀大了，她還不到三十，明明風華正茂！」

月瑩：「？？」

董珠：「再說了，僖嬪長得那麼好看，保養得那麼好，唱曲兒又那麼好聽，這麼好的條件，怎麼就不能爭寵了？」

月瑩：「？？？」

董珠：「就算沒有這些條件，爭不爭寵也是她的自由，只有她想或者不想，沒有應該不應該，只要不違反宮規，就跟我們沒有關係，明白了嗎？」

月瑩：「......明白。」

明白是明白，就是有點懵。她家娘娘不是混不吝人設嗎，怎麼突然長篇大論教她做人？

月瑩回想兩人的對話，恍惚有點明白了。娘娘也不算年輕了，二十三歲，距離三十沒幾年，大概是物傷其類吧。

想明白這一點，月瑩暗罵自己說話不過腦子，然後小心翼翼安慰董珠：「......娘娘，您和僖嬪不一樣的。」

董珠：「？」

董珠：「哪不一樣？」

「您是皇后，她是嬪妃，這怎麼能一樣？」月瑩想了想，舉例道，「您不生孩子也沒事，嬪妃們不管誰生了孩子，都是您的孩子。」

董珠：「............」

好傢夥，硬核安慰。

你的好友拒絕回復，並已把你拉黑。

董珠又問雲薇咸福宮的事，雲薇從咸福宮回來時臉色不太對，只是在慈寧宮不方便問。

雲薇把李庶妃鬧事，還和容歆打起來的事說了一遍。

董珠眼角一抽，她單知道容歆是條鹹魚，卻不知道她還會打架。聽起來倒是情有可原，本來只是好心勸解，卻被人指著鼻子罵，算是無妄之災。

「雖然情有可原，犯了宮規也是事實，不能不罰，」董珠想了想，說，「就罰她禁足半個月靜靜心吧。」

反正就算不禁足，容歆也常常十天半個月不出門，這對她實在算不上什麼懲罰。

「至於李庶妃......」董珠冷哼一聲，「禁足兩個月，罰三個月俸祿，抄《宮規》一百遍，讓她好好反思反思，寫三千字的檢討給我。」

雲薇：「檢討？」

董珠把檢討書的概念說了一下，倒是不難理解，這年頭有罪己詔，意思是差不多的。

雲薇嘴角一抽：「三千字是不是太多了？」

要知道《三字經》全本才只有一千多字，三千字相當於一本《中庸》了。

「沒說非要用書面體，李庶妃也沒那文采，白話就行，」董珠說，「但一定要深刻，否則就打回去重寫。」

雲薇：「......行。」

董珠也知道罰寫檢討這個是有點幼稚了，但她目前沒有更好的辦法。

雖然她說把後宮當公司看，但真的管理起來，兩者差異還是挺大。

比如今天這事兒，放在原來公司，她只要扣工資扣獎金，就足夠給員工警醒。

但嬪妃不一樣。

因為工資制度不同，嬪妃除了俸祿還有份例。俸祿是銀子，份例是物資，衣食住行樣樣齊全，正常情況下，絕對能保證生活無虞。所以罰俸聽著嚴重，其實並沒有很大威懾力，大家不靠這個過日子嘛。

董珠倒是可以罰份例，但操作起來很有難度。因為妃嬪的份例不止自己使用，還包括身邊伺候的人，不管罰得輕重，首先受罪的肯定不是犯錯的嬪妃，而是宮女太監。

沒辦法，董珠暫時只能借用中學老師的絕招——寫檢討，對李庶妃進行精神處罰，以無數中小學生的慘痛經歷來看，應該能給李庶妃留下深刻印象。

如果這招沒用，她還有絕絕絕招——當眾讀檢討。

董珠還真有點期待，希望李庶妃不要太識趣。

午膳已經準備好了，董珠照例吃七分飽，在院子里散步一刻鐘，然後癱在床上享受月瑩的按摩服務，覺得這日子跟神仙比也差不多了。

月瑩閑話道：「娘娘越來越有皇后的威嚴了。」

董珠心裡一驚，今天確實做了不少事，也沒顧得上演戲，莫非月瑩察覺了不對？

正琢磨著要不要演上一場找補找補，月瑩卻已經轉移了話題：「晚上要準備什麼菜啊？」

董珠：「......」

吃了上頓就開始計劃下一頓，這日子過於美好了。董珠摸著一點都不餓的肚子，聞著身上香噴噴的味道，說：「烤乳豬吧。」

月瑩：「皇上晚上要過來，烤乳豬是不是......有點不雅？」

原來不是為了她啊。

皇上並不會來，而董珠聞著自己身上腌漬出來的香味，是真的有點饞。其實要不是怕被容歆發現馬甲，她還想有點想吃麻辣香鍋。

月瑩：「......」行吧。

月瑩是沒問題了，董珠還提著心呢，她狀似無意：「你剛才說我變了......」

「只是面上威嚴，其實性子一點沒變，」月瑩立刻反駁，隱約像是嘲笑，「這不，皇上都要來了，還非要吃烤乳豬呢。」

董珠：「............」

不，皇上是真的不會來！

她和鈕祜祿氏才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