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早晨拉開窗帘，看到窗外素白一片，草地被厚厚的白雪覆蓋，我發出了驚喜的尖叫聲。推開窗迎接冬天的邀請，夾著雪花的冷風將睡意完全吹散，我哈哈笑著在房內蹦跳。

赤著腳沒頭沒腦地高興了一陣，似乎對於阿提卡斯要離開的愁緒也消散了，就算要分別了，至少現在他還是在的嘛，我擁有過啊！

懷著高漲的熱情，我衝到了客房面前，我比平常早起了兩個小時，才早上六點零六分，他會不會還沒醒。可不可以吵醒他，我有點為難地收回了手，在門口徘徊了幾圈。

好幾次抬手又放下，不太想打擾他的睡眠，但又好想讓他去看看外面的雪景，讓他陪我玩。阿雅才沒有閒情逸緻和我打雪仗呢，從小到大都不會。

「吱嘎——」

客房的門打開了，嚇一跳的我瞪圓了眼睛看過去，穿著睡衣的阿提卡斯將扣子都繫到脖子，不露出一寸皮膚。

「我沒敲門也吵醒你了？」

「是的，你的腳步聲，有什麼事嗎？」

那一定是他的感官太敏銳了，就算剛被吵醒，他的眼眸也是清明的，像面鏡子，把興奮的我給框在裡面。

我跑到走廊的窗戶前，欣喜地指著外面，「快看！昨晚就開始下大雪，已經鋪滿了，我想和你去打雪仗！」

跟著我的步伐走到窗前，他無波無瀾地望向這沒什麼了不起的雪景，城堡的四周都染白了，遠處的森林也白了頭，就像身處在童話中與世隔絕的地方。

寂靜的魅魔住所無人造訪，雪地是乾淨柔軟的，偶爾有一兩串小動物的足印延伸向遠方，那一定是從狗洞借道離開的小可愛們。

這如夢似幻的場景，如果不能和喜歡的人去玩一玩，實在太可惜啦。

「去玩吧！我誠摯地邀請你！」按捺著蠢蠢欲動的急迫感，我搓著雙手央求地看著他。

「自己去玩不行嗎。」

「我想和你一起！和你一起！你都要走了，這個也不能滿足我嗎！」

阿提卡斯並沒有拒絕，就算我的行為很幼稚，他的眼裡盛滿了淺淡的柔情，也許是覺得要與我分別了，滿足一下這個玩雪的小願望也沒關係。

「去換衣服，不要再感冒了。」

「好的！」

我火急火燎地跑回卧室，層層疊裹，將自己套成一個球，過膝襪都穿了兩雙，再拎出皮質的長筒靴。比起我的臃腫，阿提卡斯穿的是高領毛衣與長風衣，看到我像個球那樣蹦過去了，他還要給我纏上圍巾戴上帽子。

急不可待地打開城堡的大門，看著面前地毯般鋪展的白雪，我嗷嗷叫著就是一個滑鏟，然後打滾，阿提卡斯完全沒想到我會在大門口就滾起來，抓都沒抓住。

呵氣成霧的環境里，紛飛的雪花落在眼睫上，我抖了抖腦袋，呼喊著：「親愛的！快來快來。」

就算我喊得再著急，他也還是不緊不慢地走過來，並且從我打滾的地方繞開，矜持的腳印向著更遠的方向延伸。撿起雪團成一個球，我砸向他寬闊的肩頭。後腦彷彿長了眼睛，他往左一讓，打空了。

我一連做了五六個雪球砸過去，他全部閃躲開了，然後氣定神閑地回頭看我，雙手還插在兜里，大有一種能耐他何的挑釁感。

他的表情好誘人哦，想把雪塞到他衣領里去！

面對我的攻勢，他不為所動，閃避天賦點滿的蛇人繼續悠哉地散著步。

「你不能像木樁子一樣，你也打啊！既然答應了我，就不要消極怠工！打雪仗有來有回才好玩嘛！」一邊哼哧做著雪球一邊指控他。

「洛茲小姐，你確定？」

「當然了！你都不交公糧了，打雪仗也不能滿足我嗷！」

一團雪正中我的肚皮，我捂著肚子趴下去了，阿提卡斯以為下手重了，連忙幾步跑過來彎腰扶我，我一整個撞入他懷裡，抓起地上的雪塊就往他臉上塞，「哈哈哈！吃我一招！冰雪面膜！」

被我撞得一屁股坐在雪地上，我倆滾做一團，這一塊雪地都遭殃了。

阿提卡斯被我灌了一口雪，鮮紅的唇瓣在半融化的雪水中格外潤澤。不等我再灌幾口給他，上下一翻轉，我就被他摁到了雪中，臉被冰涼的雪給覆蓋，我像個翻倒的烏龜起來不得。

等我爬起來，他已經抱著一個枕頭般大小的雪球，我驚恐地轉身就跑，嗚哇哇大喊著：「倒也不用這麼認真！」

「要玩，當然要讓你盡興。」

「你謀殺親妻！」

他的盡興是讓我有陰影，以後再也不敢和他打雪仗吧！嘴裡喊著休戰，我跑去了屋子裡，抖掉滿頭的雪渣滓，我從雜物房裡找到了鏟子。

等我一來二去地重新來到戰場，阿提卡斯背對著我在堆雪人，我猛鏟一坨雪，氣勢十足地喊道：「快看！我要把你用雪埋住！」

應聲回頭的阿提卡斯看到我高揚起鏟子，結果太過用力，這一鏟子雪澆到了我自己頭上，嘩啦啦地當頭一涼。

「噗——」

我自己淋了個透心涼，本來有點煩躁的，可聽到了阿提卡斯的笑聲，我拍掉身上的雪，看著他臉上洋溢的輕鬆笑意，忽然覺得這樣也沒什麼不好。

笑起來多好看啊，他是第一次這樣對我笑吧，就算是在討厭的魅魔面前，還是能夠袒露笑臉。

走到我面前來，他彈掉我頭頂細碎的雪花。握著鏟子的雙手有點冰涼，我順勢丟掉工具，往他懷裡拱，雙手貼著他的風衣探進去抱住這節溫暖有力的腰肢。

「真暖和——」

把凍紅的臉埋在他熱乎乎的胸膛處，我感覺到他用風衣將我給裹住了。

周遭都是被玩得凌亂的雪地，孤零零的還未成型的雪人佇立在不遠處，看著我倆抱成一團互相取暖。就想這樣賴在他懷裡一動不動，雖然幾乎都是我主動，可也沒什麼不好啦。

忽然有些捨不得他離開了。

不過對比起我的不舍，他一定是恨不得馬上就跑路。

「洛茲小姐，還堆雪人嗎。」

「堆！要堆好多個！」

結束這個懶洋洋的擁抱，他將我鬆散的圍巾整理好，讓我負責鏟雪，他來團雪球，計劃是弄兩排迎賓一樣的雪人。

我覺得鏟雪無聊了，就丟給他來鏟，自己去團雪人的腦袋，然後組裝上去。我倆動手能力都強，效率也高，不打鬧后只用半個小時就做了兩排雪人。

最近都是冰凍天氣，這些雪人大概能陪我好幾天都不會融化，我指著它們說：「這些就是老公23456789！」

「1呢？」習慣了我的瞎鬧，他杵著鏟子似笑非笑地問。

手指平移指向他，我認真道：「你就是1號，1號要去上班啦，所以就讓剩下的來陪我，這些都是你的替代！」

阿提卡斯掃一眼雪人迎賓團，懷疑道：「你不會把雪人抱到床上去吧，進了屋就會融化的。」

「我在你眼裡是什麼！我怎麼會這麼干！」

「……」

「當然是我打地鋪陪它們了！」

「不可以，會生病。」

他還真的信了，看到我嘿嘿笑才知道被耍了，無奈地嘆口氣。我又蹲身用手堆雪球，阿提卡斯好奇道：「怎麼了，這些雪人不是都做好了嗎。」

我嚴肅地表示：「還差一點。」

「哪裡？」他也很認真，看上去是想做得盡善盡美。

「既然是你的替代，這些雪人的胸部必然要大才行啊啊啊，嗚嗚嗚！好多雪！」

一本正經的話才剛說完，我就被他推倒在地，然後阿提卡斯面無表情地用鏟子鏟雪把我給就地掩埋，這一波絕對帶著殺氣吧！

雖然慘叫不止，但我其實超級開心的，被埋了兩分鐘不到，就被他從雪堆里挖出來。我假裝成被凍僵，賴在他懷裡不肯動彈了，嚷嚷著：「我是被凍傷的小蛇，你是撿我回去的農夫！」

用自己的體溫給我驅寒，他糾正道：「是凍傷的農夫被蛇撿回去了。」

「然後農夫美美地爆炒蛇肉！」

「還是把你埋回去吧。」

「嗷！不要！冷冷！」在他懷裡亂拱，順便張嘴揩油。

「洛茲小姐，不要咬我。」

「我到了磨牙期，你也不想我啃傢具吧。」

「一會兒早餐給你燉骨頭。」

「蛇羹！我要蛇羹！涼拌蛇皮也可以，不如把你泡進浴缸當蛇酒吧？」

「沒有，別想。」

「唔！沒有阿提卡斯吃，我覺得人生毫無意義！」

「……」

結果還是被他埋回雪地了，我在雪裡冒出一顆腦袋，興沖沖地說：「現在冬天種下一個小可愛，春天你就有一堆小可愛了！」

「……嘖。」

他煩死我了，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