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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我看完了。」陸時鳶幾乎在一瞬間出景,然後反手合攏畫軸,將東西遞迴到畫秋面前。
而後者,則是鼓著腮幫子在吃手中的桂花糕,一雙圓潤的眼半眯著露出饜足的神情,出口的語氣中略露幾分憐惜:「陸時鳶,你看完了之後該不會晚上想太多睡不著覺吧?」
「怎麼會?」陸時鳶眉梢微挑,端起手邊的茶水抿了一誇,「畫秋,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
她只是好奇而已。
「不過有一點你說對了,我確實在鄴都住得習慣,和你們相處久了想到也有要分別的時候,竟會傷感。」
只不過畫秋聽了此番言論,直接翻了個白眼:「到底是捨不得誰啊,總不能是捨不得我和南晉。」
陸時鳶彎了彎眼眸,不接話了。
三年的時光,也不全然沒有在她身上留下半點痕迹。
這幾年在商姒的傾力相幫下,費了鄴都無數珍貴藥材,到如今她體內的靈脈有一半已修復完全。
至此,葯浴的作用也到頭了。
這最後一步也是最為關鍵的一步,說難也難,說簡單也簡單,不過是取萬年何首烏和火靈穗為引煉製護魂丹,藉此靈丹護住魂魄,再尋一修為大成者以強悍的靈力衝擊已然廢掉的靈脈,死而後生,這才徹底大功告成。
只是這萬年何首烏又豈是那麼好弄到的?
從前商姒手上倒有那麼一株,不過上回為了救回性命垂危的商蘿,恰好用掉了。
而今這世上已知尚存的萬年靈芝,妖界火凰族那裡有一株,只是之後商姒還得帶著她去火凰族討要火靈穗,所以火凰族暫且被排除在外,剩下的就是崑崙派了。
前幾日陸時鳶也聽商姒偶然說起過,等過不久她手中的事情放一放,便會領著陸時鳶親自上崑崙討靈藥。
可這都是后話了,只要一想到鄴都每日如山的瑣事,陸時鳶就覺得商姒許諾的「等過不久」就如同她還未穿越過來以前現代人的「改天」一樣,遙遙無期。
望仙樓這頓海珍,最後上桌畫秋現吃了一條,還另外打包一條帶走了,一點也沒講客氣。
一頓飯的功夫,陸時鳶身上的傳音符亮了好幾下,商姒傳音過來讓她一會兒回去后直接去洞天秘境找自己。
從望仙樓出來,陸時鳶便直奔皇城後山——鄴都皇城劃地範圍不小,除了中心皇城的宮殿群以外還包含了東北角的大牢,後方更是一片蔥鬱的山脈綿延,裡頭豢養了許多神智已開的靈獸。
如今的她再也不是三年前那個調動體內靈力飛一會兒就要喘不過氣的小廢物,劍修以劍為器,上天入地來去自如,呼嘯的風聲在耳旁響起,腳下的樓宇宮殿飛快落於身後。
不是第一次來此處了,陸時鳶熟門熟路,很快就在半山腰的秘境洞口尋到了那縷熟悉的氣息。
「阿姒。」她化作一道流光落於女子身後,腰裙間靈飾與玉佩相擊發出清脆聲響,只聞她語間蘊著濃濃的笑意,不用人轉身回頭也已先一步感受到了。
「你來了。」商姒側身,眸光落定在陸時鳶那張吟笑的臉上,勾了勾唇角,「去找畫秋看過畫了?」
「嗯……你知道?」陸時鳶有些驚訝。
「晨間南晉來過,同我說漏了嘴。」商姒一面同身側之人說話,雙手凌空一面掐訣,幾息后數個封印法訣成型,印往前方秘境洞口的石壁上。
陸時鳶看不懂她的行為:「你這是做什麼?」
「近幾月秘境靈氣外溢,我估摸著商蘿進去三年,以她的資質近日也該破開封印出關了,恐怕就在這一兩月內,現如今封印鬆動,我將它加固一下。」
「嗯?」聽完商姒的話陸時鳶靜默兩秒,哼出疑惑的單音。
「為她的修鍊之路增添一點難度,她活得太輕鬆了,想當年我和長姐都無論哪一個都決計沒她這般逍遙自在的。」將最後一個封印法訣掐完,商姒轉過身來捋起鬢間碎發,一雙好看的鳳眸稍彎朝陸時鳶望來,裡頭寫滿了理所當然。
「……」陸時鳶啞口無言。
果真是親姑姑。
商蘿,三年前機緣巧合下被陸時鳶出手救下的小女孩,陸時鳶對她的印象還停留在軟糯可愛小小一個的模樣。
難以想象,那麼小一個孩子,商姒就這麼把人單獨扔進秘境,一關就是三年。
然而商姒的話還沒說完,她繼續悠悠開口:「等出關后,鄴都這繁多的雜務她這個做少君的也該好好熟悉熟悉了。」
「所以我們等小蘿出關了再上崑崙嗎?」陸時鳶從商姒的話里聽出來了那麼一點意思。
「不,兩日後便走,」商姒突兀地給出了啟程時間,這是此前不曾和陸時鳶商量過的,也是她思慮許久后做下的決定,「三年寒暑,只剩最後一步便可恢復完全了,你已經等了很久,不是嗎?」
陸時鳶一怔,指尖微蜷。
商姒輕描淡寫道破陸時鳶心中所想,那雙水墨色的瞳仁里漾著輕淺的笑意,她垂眸,伸出纖指勾住對方腰間的懸挂的玉佩,指腹輕輕摩挲著傳來溫潤的涼意。
「時鳶,可有想過日後靈脈修復完全以後的打算嗎?」商姒一雙朱唇微微張啟。
「要去哪裡走走看看?」
「亦或者是回師門。」
「還是去看人間四季,如以往那樣除妖衛道呢?」
商姒猜測著陸時鳶可能會做的事情,獨獨沒有「留在鄴都」這個選項。
事實上,二人心知肚明,陸時鳶不可能一直留在鄴都。
「可能會先回師門看看師父和一眾師兄弟吧。」靜默片刻,陸時鳶澀然開口給出一個中規中矩的答案。
商姒還在把玩她腰間那塊玉佩。
不是什麼值錢的物件,卻十分得對方中意,陸時鳶也不知道商姒看上這塊破玉佩哪了。
修復靈脈確實是自己盼了許久的事,可一想到要離開鄴都離開商姒身邊,陸時鳶就忽然有些心煩。
「阿姒,」她擰擰眉,垂眸,按住了商姒把玩玉佩的手,「你很喜歡這塊玉佩嗎?」
「喜歡,」商姒音色微涼,答話的神情瞧不出喜怒,只是話音落地的下一瞬她忽然反手握住玉佩往前一拉,連帶著把陸時鳶整個人都往自己身前帶了帶,臉上驀的漾開了笑,「你身上的每一個物件,我都喜歡。」
大抵是因為如今的陸時鳶,從裡到外都沾滿了自己的氣息。
二人幾乎貼面,呼吸陡然交纏在一起,陸時鳶心跳也跟著空漏了一拍。
與她總愛穿些素凈的顏色不同,商姒不論衣裙亦或是配飾總是明艷動人。
摸不準對方此舉的意思,陸時鳶杏眸微睜,放輕了呼吸,兩人以極近的距離相互對視,近到陸時鳶感覺自己幾乎只是眨眨眼,睫毛都要掃過商姒的臉。
而人卻在這時鬆開了她腰間的玉佩,兀自開口:「陸時鳶,我忽然不想放你回劍靈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