賠罪

賠罪

從拍賣行上回來以後,商姒就直接回了起居殿,沐浴焚香。

今夜也如往常一般要以秘法為陸時鳶修復靈根,只是不知為何,陸時鳶沒有按時來。

商姒等得有些久,卻也沒有要給人傳音問詢一下的意思,只是在等待的時間裡從靈戒中取出一沓尚未批複的事折看了起來。

內殿燭光搖曳,不知不覺就燃盡大半。

陸時鳶分明比商姒要早一步離開拍賣行,中途又不知去哪耽擱了時間,以至踏入泰華宮大門的時候已經接近三更了。

流珠今日恰好值夜,在她進門之前還好心提醒了一句:「女君今夜心情不好,姑娘須得注意些。」

陸時鳶聽了,沒當回事,只以為商姒是又遇到什麼離譜麻煩的事情了。

——冥界留下的爛攤子不好打理,每日送往鄴都的怨靈不在少數。

她用指腹輕輕摩挲著藏在袖中的錦盒,踩著輕盈的步子踏過門檻,腰間的玉佩一晃一晃,人尚未完全靠近就先聞到了空氣中飄來一股熟悉的沉香味。很快,穿過珠簾,目光所及之處一道倩影從桌前飄然起身,徑直朝床榻走去。

「來晚了,直接開始吧。」氣氛冷凝住,商姒都未看她一眼便直接給出指示。

語氣淡淡沒什麼起伏,不如往常總是在笑的樣子,還多了幾分距離感。

「啊,好。」陸時鳶捏緊袖中的錦盒,聯想到流珠方才說過的話,立時緊閉雙唇,暫時打消了將東西送出去的念頭。

她乖巧地朝床榻走過去,和商姒開始今夜的流程。

兩人對彼此的氣息早已熟悉到不能再熟悉,雖未做那親密之事,可神識間相互纏繞,這千絲萬縷的聯繫比之更甚。

商姒如往常一般催動靈力,沿陸時鳶的體內的靈脈緩緩移動,細心滋養。

原本事情就該如此順利進展下去,哪想商姒忽然感受到陸時鳶靈脈上殘留的陌生氣息,施法者頃刻亂了心神,險些遭到反噬,而原本交纏在一起的兩道氣息也開始紊亂,秘法猝然中斷。

商姒雙肩微顫,陡然睜開了眼,只是此刻一雙美眸里已然蘊上明顯的怒意:「陸時鳶!」

她少見的喚了陸時鳶的全名。

「嗯?」始作俑者略微茫然跟著睜眼,望向眼前的人,「為何忽然中斷?」

商姒也不說緣由,只皺緊一雙柳眉離開了床榻,只不過因著二人距離過近,以至起身之時手臂帶起紗裙輕輕拂過陸時鳶面前,莫名的清香入鼻。

人本是負氣要走的,可轉念一想,不道緣由蠻橫離去未免不符自己在陸時鳶面前的一貫形象,於是商姒耐住性子,又轉身繞回了對方身前:「我問你,今夜拍賣會後,你去了何處?」

「我……」

「怎麼了?」

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陸時鳶不答反問。

「去了何處?」商姒咬字,眸色沉了下去。

她加重語氣又問了一遍,皓齒輕咬朱唇,使得原本艷麗的唇色越發嬌艷了。

見她如此鄭重,陸時鳶也不敢有所隱瞞:「城東行館。」

「除了我以外,你還請了旁人幫你療傷?」商姒又問,不過這句話不如先前那般肅正,似是藏帶了幾分怪氣。

「我沒有……唔,你是說沈師兄?」話到一半,陸時鳶恍然想起一些被自己遺漏掉的細枝末節,她眨眨眼,見商姒沒有打斷自己,遂補全道,「他確實幫我查看了一下傷勢,可是你怎麼會知道……」

越到後來,陸時鳶的聲音越小,到最後乾脆唇線抿緊,收聲了。

緣是說話時餘光瞥見商姒的眸中的溫度漸漸淡了下去,迅速冷卻落成一片汪洋的海。

商姒這人,時而如似火驕陽,時而如寒夜霜雪。

二人之間的關係一直以來都處於一種相對平等的位置,只是今夜不知為何,陸時鳶在商姒面前總有種自覺心虛矮上一頭的感覺。

許是今夜自己確實來遲的緣故?

不用過多的言語表達,商姒現下的態度明顯是十分介意這件事,這才導致了方才療傷猝然中斷。

然而實際晚上從拍賣行出來以後,陸時鳶就將松雲劍交到了沈光的手中,事情到此告一段落,她們三人原是要分道揚鑣的。

只不過沈光不放心自家師妹如此信任商姒,擔心陸時鳶的傷勢,堅持要親自查探過才肯放人離開,陸時鳶這才又跟著回了一趟城東行館。

從前在師門的時候沈光就時常幫她療傷,二人如同兄妹一般相處,偶爾還會說些心裡話,是以今晚這一次陸時鳶也沒放在心上,任由沈光幫自己探查舊傷。

只有一點,這多此一舉下來前前後後耽擱了快要一個時辰,連帶著赴商姒的約都晚了。

陸時鳶想著見到人以後將袖子里藏的禮物送出去,再說一兩句好話,好好解釋自己遲到的緣由,卻不料商姒今夜心情糟透了,壓根不給她開口說話的機會。

她並未想通其中的關竅,以為是自己犯了忌諱:「商姒,這樣會對你有什麼妨礙嗎?」

「還是說,會影響你為我療傷?」

商姒不說話。

陸時鳶擰了擰秀眉:「商姒……」

「你身上有旁人的氣息,我不喜歡。」鈴響十分突兀,就如商姒脫口而出的話讓人沒有任何心理準備那樣。

毫無規律的金鈴晃響,仿若在昭示著主人凌亂煩躁的心情。

商姒冷下一張俏臉,用最為嚴肅正經的語氣說出略微荒誕的話語,偏偏迎上陸時鳶的眼神還那般理直氣壯,就跟陸時鳶活該欠她一樣。

這會兒褪去鄴都女君的威嚴與持穩,徒顯嬌縱任性。

——我沒聽錯吧?

一時無言,陸時鳶半張著紅唇就連呼吸都放輕了些,氣氛陷入詭異的沉默。

好一會兒,她才領會過來商姒的真實意思。

大約與她第一時間想到的情情愛愛無關,這人應當只是在單純的表達自己的不悅,頗有種專屬自己的人或物在未得允許的情況下被不相干的人所染指的感覺。

大抵是這種天之嬌女的通病,身處高位久了,對認知中屬於自己的東西和人有著格外強烈的佔有慾。

所以,這段時日以來自己所受到的特殊照顧竟是有這層因由在其中的。

陸時鳶恍然,她竟不知自己在什麼時候被商姒打下了專屬的烙印。

但顯然,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商姒眼下已經生氣了。

思慮片刻,陸時鳶索性屈起雙膝,轉身,一雙皙白的小腿從塌上擺落下來正對著立於身前的商姒。

如此一來二人面對著面,商姒美目微垂,眼神落在陸時鳶那張容色傾絕的臉上,此刻看來卻略顯純良。

如同變戲法一樣,陸時鳶從袖子里摸出一個小巧的錦盒:「那我向女君賠罪好了。」

柔光燭火下,她的眉眼也顯得溫清柔美:「今晚在拍賣會上看到一隻金步搖覺得你應當會喜歡,原是準備買下來送你的,但是我自己的靈石不夠。」

「不過機緣巧合,這支步搖還是落到了我手中,你瞧瞧喜不喜歡?」

略眼熟的盒子,讓商姒臉上的神情微微鬆動了些。

她拍下來以後讓畫秋親自送出去的錦盒,如何能不眼熟?

原來是買來送給自己的嗎?

心念微轉,想到這一層商姒心中的不快瞬間少了幾分,眼神旁落在陸時鳶手裡的錦盒上,就黏在了上頭。

然而該有的姿態還是要有。

她佯裝不知,任由對方伸手打開錦盒,還配合著開口追問:「是何物?」

「是支金步搖,名喚洛神。」洛水神女,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這支步搖以此取名同時也是給予佩戴者極高的讚美,為當世傾絕容貌方才配的上這支步搖。

說著,陸時鳶伸手將步搖從錦盒中拿起,捏於指間。

而隨著她小幅的動作,步搖上的碎金流蘇也跟著一同輕擺,切割精巧鑲嵌其中的紅色寶石也在此時溢出流光。

陸時鳶也不知哪來的膽子,她手執步搖,緩緩起身,目光很快就與商姒平視,而後貼近,側首,在對方略微驚訝的眼神中將這支步搖輕輕插入青絲間。

極近的距離,女子皙白的肩頸也在她眼前展露大片,陸時鳶再一次嗅到了商姒身上那抹淡淡的清香味。

她手上的動作頓了會兒,人才緩緩退身歸位。

「如何?」見陸時鳶回身站定,商姒這才輕輕側擺了下頭,她抬手以指尖輕點了下步搖的流蘇,神情有一點的不自然,卻仍舊期待著對方的回答。

「甚是好看。」陸時鳶星眸微亮,眼中漾開了笑意。

說著,她抬起縴手伸出食指凌空一點,瞬間水波粼粼,一圈又一圈的漣漪漾開以後一面水鏡出現在商姒面前,只見鏡面里的女子容姿絕色,那支剛被陸時鳶插上去的金步搖好似為商姒量身打造一般,與她氣質完美契合在一起。

美好的人事總讓人捨不得移眼。

陸時鳶絲毫未曾遮掩自己眼中的驚艷之色,反而扯了扯唇角,梨渦悄現的同時露出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商姒,你真是我長這麼大見過最漂亮的女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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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廢柴小師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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