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017令人著迷的妖精

江聿野赫然睜大雙眼，不可置信地看向許清揚——

因為坐著，少年微揚著脖頸，眯著一雙盈盈的眼，緊緊盯著他。

純黑色的真絲睡衣，如絲般服帖地掛在他身上，微微敞開的衣領露出他白皙精緻的鎖骨，黑白分明的對比，更顯他皮膚如瓷般白凈，如玉般光滑。

竟比他身上的綢緞更顯品質上乘。

吹風機還在孜孜不倦地工作，熱風吹起少年額前的碎發，讓他飽滿光潔的額頭露了出來，精緻漂亮的五官在燈光下一覽無餘。

四目相對，少年微眯的眼裡只有他。

有那麼一瞬，江聿野覺得自己陷在了面前少年的眼裡。

——他好似一個令人著迷的妖精，對他下了蠱，讓他理智和靈魂盡失，只余空虛的皮囊。

他聽見沒有靈魂的自己喃喃問：「去你床上？」

話出口，江聿野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他在說什麼亂七八糟的，居然被許清揚這個妖精帶跑偏了。

他覺得今晚的自己實在不正常，不能再留下跟許清揚單獨相處。

於是憤憤地關了吹風機，轉身就走。

只是，他剛抬步，就聽見身後的人淡淡道：「去你床上！」

許清揚的口吻太過正經，以至於江聿野再一次懷疑是自己想偏了。

許聽晚那篇小作文對他的影響實在太大，他現在對許清揚的任何行為和言語都不敢輕易下定義。

他轉身審視著許清揚，想在少年臉上看清真相。

許清揚眼神坦蕩、姿態自然，一絲異樣都沒有。

江聿野再一次失去了辨別能力，定在了原地。

見江聿野看著他，許清揚大大方方地迎上江聿野的視線，起身示意門外：「走吧。」

他邏輯簡單：江聿野今晚破天荒對他好，是受失眠折磨，希望他幫忙催眠。

既然他享受了對方周到的服務，當然也可以受累為江聿野提供更好的服務。

讓江聿野躺在床上舒舒服服睡一覺，可以的。

這間房，雖說是江家暫時供他住的，但他也沒有跟人同床共枕的習慣。

未免江聿野誤會，自然還是在江聿野的床上催眠他更妥當。

但他不知，此刻慌亂又糾結的江聿野還在分析他的話，到底是「去你房間催眠你」還是「去你房間做些少兒不宜的事」。

江聿野宛如焊住了雙腳般，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頗為緊張地問：「你想幹什麼？」

許清揚莫名，還是如實解答：「催眠你。」

江聿野一瞬不瞬地注視著許清揚，做最後的辨別：「你今日份不是用完了？」

問這話時，他完全忘了不久前是他自己提出讓許清揚催眠他的。

許清揚剛吃了美味的泡麵，耐心尚可：「手壓催眠術不受次數限制。」

江聿野瞬間想起下午，許清揚在車後座對他摸摸貼貼的場面。

他的耳尖倏然發燙，身體更是緊繃僵硬。

許清揚以為江聿野只是與他探討催眠術的方式，沒注意到他的異常，率先出了門。

江聿野看著許清揚風輕雲淡的背影，蜷了蜷了垂在身側的手，異常掙扎。

他確實很想睡個好覺。

而且現在是許清揚主動提出催眠他，他如果拒絕，會不會又傷了用美食哄好的許清揚？

到時候他又轉移目標，把居心叵測的周晟安當成救命稻草怎麼辦？

但他又覺得今晚他已經讓步夠多了。

一旦鬆了口，他跟許清揚之間的壁壘會被打破，可能往後就不再是「止步於朋友」的關係了。

糾結了兩秒，江聿野跟上了許清揚的步伐。

他安慰自己，他一定會堅持原則，現在只是見機行事。

兩人的卧室是隔壁間，轉個身就到。

許清揚立在江聿野卧室外面，等著開門。

江聿野掃了許清揚一眼，又掙扎了兩秒，最終閉了閉眼，推開了房門。

太突然了，他還沒做好讓他這位老婆來他房間的準備。

事實上，他原先的打算是直至許清揚搬離江家，他也絕不會讓許清揚進自己領域半步的。

一進門，江聿野就緊張地到處亂看，生怕自己有什麼私人物品擺放不得當，被許清揚誤會。

結果證明，哪怕是私人領域，也被他打理得整整齊齊，乾乾淨淨，說是升級版樣板房也不為過。

許清揚原本沒有看江聿野房間的打算，但一路過來，見江聿野的房間收拾得比機器人管家還要妥帖整潔，不免多注意了兩眼。

這種驚奇，在他看到江聿野宛如軍營般規整的床鋪時，達到了頂峰。

他甚至不捨得讓江聿野打開那似豆腐塊的被子躺下。

不得不說，江聿野再一次讓他刮目相看。

有那麼一瞬，許清揚有了想深入了解江聿野的生活技能，加在準備研究的機器人管家身上的想法。

但考慮到身邊這位是人狠脾氣差，又對他有誤解的男二，許清揚只起了個念頭便放棄了。

「你找個舒服的姿勢躺下。」

沒辦法copy江聿野優秀的生活技能，許清揚覺得十分遺憾，指示江聿野躺下時心情也不如剛吃完泡麵時好了。

江聿野偷偷觀察了許清揚好一會，確認他真的沒有什麼越矩的行為後，上了床。

待他躺下，他才發覺這個姿勢實在令人不爽。

他宛如一條擱在案板上的魚，等著被許清揚隨意宰割。

太被動了！

萬一許清揚對他做點什麼，他連反抗都會慢半拍。

不自覺的，他開始緊張，心跳都跟著加速了。

「放輕鬆。」

看出江聿野的緊張，許清揚坐到了床頭，柔聲安慰。

催眠也算他的一個技能，對待專業，許清揚向來敬畏。

他秉承著對待患者的專業態度，試圖讓江聿野放鬆下來，一舉成功催眠他。

說話間，他抓起了江聿野垂在床邊的手。

一回生兩回熟，有了下午那次經驗，許清揚自信這次能更快催眠江聿野。

他心無旁騖，甚至想在專業上精益求精。

但到了江聿野這，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他在許清揚抓住他手的那一刻，心臟就開始狂跳，猛烈的像是要跳出胸腔。

許清揚很自然地拉起了他的手，少年柔軟纖細的五指覆在他的手掌之上，兩人的手交疊覆蓋，像是情人間曖昧的試探，又如伴侶間甜蜜的表達。

在溫暖靜謐的房間里，顯得親密旖旎，曖昧叢生。

怦怦，怦怦怦——

江聿野的心跳不自覺地加快，雜亂有力，毫無章法。

他試圖讓自己平靜放鬆下來，但源源不斷的體溫從許清揚的手掌傳遞到他的手掌上，那溫度似乎長了腿腳，生了翅膀，順著他的皮膚流進血液，滲透到他的四肢百骸。

以至於他覺得全身都熱了起來，耳尖宛如被人點了火，正在灼燒。

前兩次他被催眠都在無意識下，根本沒察覺到自己的身體有什麼變化。

這一次，因為事先被打了招呼，他只覺得許清揚的每一個細微動作都被無限放大，每一分每一秒都被無限拉長，變得分外難捱。

江聿野怕許清揚看出他的驚慌無措，乾脆閉上了眼。

雙眼閉上，其他感官變得異常敏感。

他聞到了清甜的橘子香味，一波又一波朝他襲來，讓他的大腦一陣陣眩暈，好似喝醉了酒。

江聿野胡亂地想，他以前怎麼沒發現他對橘子味這麼敏感，甚至有些暈這個味。

他正震驚這一發現，就發現肩膀被人輕輕撫摸了下。

江聿野一僵，大腦立馬處於宕機的空白狀態。

是……許清揚終於忍不住，要對他動手動腳了嗎？

他是該裝不知情避免尷尬，還是不管不顧無情地呵斥他。

在他異常煎熬糾結時，忽然聽到許清揚在他耳邊輕輕道：「睡吧。」

他的聲音很輕很輕，他的唇離他很近很近。

輕到那聲音一碰就碎了，近到他發聲時有溫熱的氣息噴洒在他耳邊。

江聿野只覺得耳朵一麻，很快就陷入了無意識的狀態里。

臨睡前一秒，江聿野想得是：許清揚怕真是妖精轉世，不然怎麼這麼容易就能操控他？！

見床上的緊繃的少年失去了意識，變得鬆懈而平靜，許清揚滿意地起身。

臨走前，他掃了眼床尾疊得宛如藝術品的被子，最終決定不破壞它的美感。

許清揚走得坦然，根本不知江聿野因為睡得太熟，生生凍了一夜。

*

翌日早上，許清揚照例早起。

他下樓吃早飯時，遇到了一邊吃早飯一邊看文獻的倪問箏。

見他過來，倪問箏吩咐阿姨為他端上同款早餐：「揚揚，昨晚睡得好嗎？」

許清揚在倪問箏對面坐下，端起清菜小粥開始喝：「嗯，挺好的。」

隨意一瞥，他發現倪問箏攤在餐桌上的幾本雜誌莫名眼熟。

正是他前兩天在英華圖書館借過的有關AI科研方向的文獻。

許是他的目光太過專註，倪問箏順著他的視線看了看手邊的文獻，來了興緻：「揚揚對AI技術有興趣？」

談及專業，許清揚的話多了點：「您手邊這幾本我前兩天剛看完，挺專業的，特別是署名為『天問』的幾篇文章，值得一讀。」

聞言，倪問箏眼裡的詫異一閃而過。

她放下手中的文獻，正了正身，認真道：「天問是我們公司的名字。」

許清揚怔了怔，放下湯勺看向倪問箏：「阿姨的研究方向是AI技術？」

他只聽機器人管家讀了三章書，書中對倪問箏的介紹只有「大學教授」四個字，許清揚真不知道她的研究方向跟自己重合。

倪問箏也沒想到，自己發表的文獻會被許清揚誇讚，這種感覺實在奇妙。

而且許清揚點評他的文章時，雖是褒獎，但看得出用詞謹慎保守。

如若不是他事先知道天問與她有關，刻意引起她關注。那隻能說明面前這位少年並不覺得她那幾篇文章多驚艷，只能稱得上勉強能看。

敢這樣點評她專業的，在國內可不多。

看來，他那好大兒，甚至自家公公對許清揚的了解都太淺薄，或是說出現了錯誤的認知。

倪問箏忽然對許清揚來了興趣。

「算是，我一直想研究AI在自然災害中的運用，但成本太高，學校經費負擔不起。後來小野爸爸出資成立了一家科研公司，讓我繼續研究。」

談及專業，就難免想起近期煩惱，倪問箏的語氣低落了些。

公費經費過高難以負擔，私人研究科研人員又不足，如今的她陷入了兩難境地。

答完，她才發現自己剛才帶了情緒，迅速整理好表情后，又問，「揚揚對AI技術也有研究？」

許清揚訝異倪問箏的研究方向是他近期想要深耕的領域，有種找到同道中人的惺惺相惜之感：「這也是我近期想研究的方向。」

這一次，倪問箏真的驚訝了。

她發現許清揚遠超她的認知，有意跟他深入交流。

恰好她今天準備去公司，便邀請：「我一會打算去公司，揚揚想不想去看看？」

許清揚正在尋求共同研發機器人管家的科技公司，自然求之不得。

兩人三言兩語敲定了今天的行程。

江聿野裹著外套下來時，恰好看到親媽跟他老婆相談甚歡的場景。

他昨晚凍了一夜，有點感冒，哪怕睡飽了心情也不太美妙。

他端起阿姨送來的早飯，沉著臉一口一口喝粥。

「兒子，我今天去公司，你要不要一起。」旁邊，倪問箏收拾好桌上的文獻，問了一嘴。

江聿野對提前介入自家產業沒有任何興趣：「不去。」

高考完后再去江氏是他跟他爸達成的約定，早一天都是他對自由的不尊重，不敬畏！

倪問箏也不強求，起身看了眼已經吃完早飯的許清揚，熱情招呼道：「揚揚，我們走吧。」

許清揚輕輕點頭，起身跟上。

江聿野眯了眯眼，匪夷所思地看向一左一右並肩往外走的一對身影，有些不解。

他媽不是要去公司么，許清揚去哪？

「你剛說博安科技想跟你一起研究的AI機器人，一會到公司，能不能給我詳細介紹下？」不遠處，倪問箏的聲音傳來。

「叮」一聲，江聿野手中的湯勺撞到了瓷碗。

什麼玩意，博安科技？！

周晟安這孫子怎麼陰魂不散，在宿舍騷擾他老婆不算，現在還要纏著他老婆搞什麼AI合作？

所以，他老婆前兩天廢寢忘食搞編程，是為了周晟安那孫子？！

憑什麼？

不就是個破科技公司，周家有，他江家沒有啊！

「等等！」

江聿野倏然起身，望向一臉無辜的許清揚，頗為彆扭地道，「我跟你們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