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聲
時間久了,天機跪不穩,啪嗒一聲趴在地上,雙手捂臉弓起腰蜷縮成球躲避人類視線,恨不得找個洞鑽進去,沒眼見人。
剛從浴桶出來,身上還濕漉漉的,貼身仙衣緊緊纏在身上,不斷往下滴著水。
透過衣物,可見白若美玉的肌膚,以及弧度誘人的曲線。
從沈時方向看去,一切盡收眼底。
猛地閉上雙眼,耳尖通紅。
撫平體內的燥亂,握緊的雙手慢慢鬆開,脫掉身上外衫披在地上的仙長身上,將他攏在衣服下,微微用力把人抱在懷裡,徑直朝著木床走去。
手下觸感柔軟溫熱,讓人想要狠狠一把掐住,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加快速度把人放在床上。
「仙長可有摔疼?」
假模假樣擔心詢問,眼底盛滿了煩躁,想要轉身離開這裡。
天機早在人類把他抱起來的時候,就已經丟了魂,白眸瞪得圓滾,朱唇微張,不敢置信的揪緊了身上屬於人類的衣服。
後背碰到床面,一個法訣烘乾身上的濕意,翻滾著鑽進被窩裡,從衣服中伸出兩根手指,輕輕拽下被子露出兩隻眼睛。
白眸虛虛望向人類一邊,就是不敢直視他,聲音又小又弱,跟蚊子似的。
「我沒事,你快去洗澡吧……」
現在他只想趕快把人類弄走,實在是太丟人了,一想到自己被人類看到出糗,臉上又紅又熱,眼尾熏出淡淡一層粉色。
扯著被子蓋住臉,整個人躲藏在被窩中,怕人類不信他沒事,悶聲悶氣的繼續保證:「我真的沒事,就是滑了下……」
沈時嘆了口氣:「好吧,仙長好好休息,我去洗澡。」
天機躲在裡面哼哼兩聲,算是回應了人類。
等過了片刻,偷偷掀開一角往外看,沒有看見人類眼前一亮,頭頂不受控制的冒出兩隻毛茸茸的耳朵。
「唔!耳朵!」
雙手抱住頭,把抖動的耳朵按回去,鬆了口氣大口呼吸。
而沈時,黑著臉倒掉木桶中的水,重新燒了一壺熱的。
站在爐子面前,垂著頭眼神陰翳狠厲,直勾勾盯著火光看。
腦海中青年趴倒的姿勢一閃而過。
猛地握緊雙手,耳後皮膚上隱約可見一層薄紅。
不能想——
沈時強迫自己轉移注意力,用力攥緊雙手,脖頸上青筋暴起。
不過是白花花的,讓人厭惡嫌棄的軀體而已,有什麼值得回想的。
掏出手帕,歪著頭仔仔細細擦乾淨雙手,半點地方都不放過,想要將軟熱的觸感擦掉。
髒了的帕子,隨手丟進火爐中,霎時間火光變大,沈時的臉忽明忽暗,表情可怖嚇人。
剛好走到廚房門口的張清嚇了一跳,後知後覺才看清是沈公子,想起自己聽到的動靜,上前出聲詢問道:「沈公子,剛剛發生了何時?可有需要我的地方?」
沈時猛地回頭看他,眼中殺氣波濤洶湧,張清僵在原地下意識退了一步,結結巴巴的喊了聲:「沈公子?」
沈時眯起雙眼,斂去周身氣壓,恢復了往常溫潤的模樣,笑著雙手作揖:「原來是張兄,剛才天機摔了一下並無大礙,讓張兄受驚了。」
張清喃喃低語:「原、原來如此……」
沈時嗯了聲,指著廚房的柴火抱歉道:「張兄,用了你的柴火和廚房。」
摘下腰間的荷包,從裡面掏出碎銀,遞給對面的書生。
張清雙手瘋狂搖擺:「不用不用,柴火不值錢,我到時候讓高穆去砍些便是,廚房的話沈公子隨意用!」
怕沈公子在給他銀錢,慌不擇路的跑了:「天色不早,我先回去了!」
沈時目送書生離開,收回視線將碎銀重新丟回去,拎著熱水倒入桶中與涼水混在一起,脫掉衣服直接澆在身上。
抹去臉上的水痕,收拾乾淨自己濕著頭髮回了側房。
床上多出一床被子,青年則是躺在裡面背對著門,聽到動靜仰起上半身望過來。
天機瞧見人類頭髮濕淋淋的,忙慌掀開被子光腳坐在床邊,對著站在門口一動不動的人招手:「你怎麼濕著頭髮?快過來,我還有些仙力,剛好可以烘乾頭髮。」
沈時沉沉嗯了聲,抬腳朝著青年走去,隱藏在陰影中的臉慢慢變了一個表情,褪去冰冷陰翳,戴上了名為溫潤的面具。
唇角上揚,笑著坐在仙長旁邊,掃到光裸的雙腳時目光微頓,很快移向仙長那張臉,直視白眸。
「仙長怎麼還未睡?」
看了眼床上多出的一床被子,又問道:「這被子是從那兒找到的?」
天機劍指輕輕轉動,瞬間將人類滴水的長發烘乾,見他詢問被子的事情,張嘴解釋:「是張清拿來的,剛剛他來了一趟,說被子是新做的沒有用過。」
沈時垂眸沉思,說起這個幻境來:「仙長可覺得這個幻境如何破解?」
天機眉毛微微蹙起,他在河底見到的豬籠中的屍體應當就是張清,從旁邊的厲鬼容貌來看,與幻境中的張清相比,差別不大,這說明張清很快就會死。
而河底中,並不見高穆的影子,張清的死應當與高穆有關,或者就算無關也緊密相連。
將自己的想法告訴人類,沈時認同的點頭:「明日一早,我們先觀察高穆。」
天機重重點頭,捂唇打了個哈欠,白眸很快瀰漫上一層水汽,困頓的眨了眨眼睛。
沈時輕笑:「仙長困了?天色不早了,快些休息吧。」
天機暈乎乎就近掀開被窩鑽進去,完全忘了自己的被窩是在里側,他睡的則是人類的地方。
枕在枕頭上,眼皮沉沉地睜不開,閉著眼小聲同人類道晚安,還未說完就已經睡去。
沈時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臉色鐵青漆黑,青年居然佔了他的被子。
撇了眼裡側,眼中閃過厭惡嫌棄,被他碰過不知有沒有沾染什麼氣息。
但是勞累了一天,他不想趴在冷硬的桌子上休息。
餘光瞥見青年睡的香甜,臉色更加難看,咬牙切齒的冷哼一聲,脫掉鞋子睡在里側,嫌棄的揪起被子一角,狠心躺進去。
剎那間,熟悉的淡香撲面而來,將他整個人裹在其中,沾滿了青年身上的氣息。
屏住呼吸,皺眉掃去空氣中的香氣,強迫自己不去深想白日的回憶,閉上雙眼醞釀睡意。
胸前忽然一沉,猛地睜開眼,精緻細膩的五官映入眼帘,長長的睫毛在他呼吸時輕微顫抖,朱唇靠在頸邊,灼熱的氣息打在皮膚上。
毛茸茸的腦袋埋在他懷裡,手腳搭在他身上,從他的視線看去,可以瞧見青年臉上的笑容,由此可見定是做了個好夢。
沈時額角青筋跳動,眼神冰冷刺骨,恨不得砍斷青年手腳,讓他再也無法動手動腳,又或者直接擰掉他的脖子,讓他消失。
狠狠推開懷裡的人,背過身面對牆壁入睡。
「唔……」
耳邊響起輕軟的呢喃聲,天機翻了個身與人類背對背睡覺,雙腿蜷縮彎腰弓起,圓潤柔軟的臀部抵著沈時後背。
該死——
沈時死死咬牙,強忍著想要殺了天機的念頭,他現在還不能殺了他,只有天機在他才能離開幻境。
在心底默念著清心咒,終於漸漸陷入睡夢之中。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午夜時分,隔壁突然響起高昂的叫聲,叫聲很快又猝然停止,那道叫聲好似夾雜著哭音。
睡夢中的天機被吵醒,迷迷糊糊豎起耳朵仔細聽,貌似聽到了張清的聲音。
呼吸很急促,還帶著哭音。
秀氣的眉毛緊緊蹙起,疑惑不解的翻身趴在床上,雙手支著枕頭揚起上半身盯著隔壁看。
難道高穆在打張清嗎?
聲音斷斷續續持續很久還不停,他想起了河底的屍體,神情頓時變得嚴肅,懷疑是高穆殺了張清,所以才造成張清怨氣衝天化為厲鬼。
坐正身體,掀開被子彎下腰撿起地上的鞋子,準備穿上去隔壁看看。
躺在里側的沈時被青年動作影響,鐵青著臉慢慢睜開雙眼,眼中充斥著被吵醒的暴戾煩躁。
看見天機穿鞋,冷聲詢問:「仙長不好好睡覺,這是要去做什麼。」
「你醒了?!」天機聽到人類的聲音雙眼放光,回頭看了他一眼,繼續彎腰穿鞋,後背弓起一道弧度,越發襯得那兒圓潤飽滿。
等穿上鞋子,這才趴在床上,貼近人類耳邊小聲解釋:「隔壁有聲音,我懷疑與幻境有關,可能是高穆殺了張清。」
「什麼?」沈時目光獃滯,直愣愣盯著那張臉,沒有聽清他說了什麼,下意識追問道:「什麼聲音?」
天機食指放在唇邊,虛了一聲,指指隔壁,率先走到牆角將耳朵放在上面,張清的叫聲更加清楚了,不止帶著哭音還夾雜著一絲痛苦難受。
見人類坐在床上不動,朝他招手讓他過來一起聽。
沈時表情凝重,順著青年指示跟著一起來到牆角,仔細聽取隔壁的聲音。
慢慢的,臉色越來越黑越來越難看,眼底殺氣一閃而過。
天機這是在戲耍他——
什麼與幻境有關,不過是、不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