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秦越身影筆直的往前走，他所住的樓層在最裡面，他在修剪整齊漂亮的綠化帶里穿行，轉過一個噴泉池後仰頭看了下，果然如他所想的那樣，他的家是黑的，盛百仟還是沒有回家。

他們家在最上面的一層，28層上，下面大多都亮著燈，於是襯托的這一層跟沒了一樣。要不是樓頂上還閃爍著紅點，他也會誤認為沒有人住了。

秦越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才掐了一朵玫瑰花後繼續往前走。

進家門時才七點半，這個時間點兒還很早，他這還真是居家好男人了。

秦越一邊脫鞋子一邊吐槽自己，等洗完澡正好八點，手機也正好響了，是盛百仟給他發的微信，還是千遍一律的：回家了嗎？今天不用等我，我要加班，回來的會晚些。

你自己好好吃飯，別老吃零食，還有少喝酒，你喝多了胃不舒服。

秦越只面無表情的看完了，然後回復道：好，你也是。

盛百仟的這條微信，他都懷疑是粘貼複製的，三年沒變樣，所以秦越就看的一點兒感覺都沒有了。

該吃吃，該喝喝，他這麼大人了，要是飯都吃不好那才是笑話呢？

最後一句『別吃零食、少喝酒』，好像他背後多了一個眼睛、看見過似的。

可這個清冷的房間里就他一個人，哦，還有一個半人高的大兔子，做的非常逼真漂亮，毛是膨鬆松的白色，眼睛是粉水晶，在燈光下閃著紅光，跟真兔子似的。

這是盛百仟送給他的禮物，談戀愛的時候送的，如果結婚前的時間都叫談戀愛的話。

秦越就把這個擺在了沙發上，因為結婚後的禮物都是盛百仟助理給他買的，同一家店裡的首飾外加玫瑰花，一年有好幾個情人節，但送的都是一樣的，毫無誠意。

秦越擼了一把兔子頭，然後把電視打開了，選的是他自己的綜藝節目，一檔比較悠閑的農家樂綜藝。

搞笑節目，動不動就會放一些魔音般的哈哈大笑，明明畫面傻缺的一點兒笑點兒都沒有，他被一頭豬追著，有什麼好笑的呢。沒見過被豬追著跑嗎？他不是怕一頭豬，他是不想讓它拱他一身泥巴。

秦越不再看自己在豬圈裡轉圈的傻樣，他就是想聽個聲音，這種綜藝節目能把觀眾哄的開心也有它的理由的，就是很熱鬧。

秦越給自己倒滿酒，仰頭喝了，這酒辛酸純正，比在口裡酸澀，進胃裡燒胃，他抓了一把薯片填進口裡，薯片要的是超辣口味的，跟酸澀的酒一中和別提多搭了。

秦越面無表情的吃著，一邊看著這個不算太大的房子，房子不是別墅，是盛百仟結婚前住的房子，盛百仟結婚前就在外面住，結婚後也沒有回本家住，而是繼續住這個平層。

剛開始秦越覺得小，後來覺得空了。

盛百仟喜靜，不願意要管家，家政劉嬸每次來也僅僅是收拾衛生，做一頓早飯，早早收拾完也就回去了，大部分時間，就秦越自己呆在這裡。

因著盛百仟那臭脾氣，他的朋友對他家也敬而遠之，從來不會來拜訪，於是秦越越發覺得這個房子就跟活死人墓一樣。

秦越也不想讓自己言語這麼瘮人，誰讓這個房子的裝修風格也是依照盛百仟的喜好，是時下最流行的斷舍離風格，黑白的清冷色調，寬大的大廳里就一組沙發，空蕩蕩的把他獨守空房的情景渲染的恰到好處。

秦越靠在兔子身上，灌了一口酒，罵了句：「盛百仟，你個王八蛋，虛偽的混蛋。」你結婚了還跟沒結婚一樣！

後面這句話他張了幾次口又自己吞回去了。

他們盛世的員工都以為他們老闆是鑽石王老五，盛百仟以前是杭城女性最想嫁的人，現在依舊是。

秦越又喝了一口酒，心裡堵得慌，今天是周四，他已經有四天沒有見著盛百仟了，盛百仟回家的時候他都睡著了，等他再醒來，盛百仟又走了。

其實要是死等的話也能等到，他也能熬夜，他就是不想等了。從去年開始就不想等了，在沙發上睡也挺舒服，但是就跟矯情的要盛百仟抱回去一樣。

抱回去就得到一句『在沙發上睡容易著涼，以後別再那裡睡了』，然後就沒了，他勾引失敗，那就非常丟人。

秦越抹了一把自己的臉，是燙的，被酒蒸的，都一年多了，他臉皮這麼厚的人不至於這會兒還不好意思。

他就是心裡憋的難受，他外公家出事已經有半月的時間了，盛百仟不可能不知道，他們是同行業，可是盛百仟一句安慰話都沒有跟他說。

就算盛百仟每天晚上11點才回來，就算自己上一個周末回去陪外公了，盛百仟不能當著他的面說，那盛百仟就不能在發微信的時候多添一個字嗎？

盛百仟不能。

因為每天晚上發的那句話是複製黏貼的。

這個事實清晰的扎心，順便連胃也一起扎了，在酒要往上涌的時候，秦越連忙把酒杯放桌上，跑洗手間里了。

在洗手間吐的嗓子都疼了，秦越扶著洗水盆看了下鏡子里的自己，眼眶通紅，比那個兔子眼睛還紅，狼狽異常。

他的酒量不錯的，之前喝這些根本就不會吐，現在吐是被某個人刺激的，都這麼多年了，黎荊還是讓他產生應激反應，呵呵，也不知道該說自己什麼好了。

現在他外公家裡出事了，他還能為黎荊分神，還在想他那千瘡百孔的婚姻，真是太搞笑了。

活該啊，秦越，走到今天這一步，活該。

秦越往臉上潑了捧水，把臉上的紅暈都潑沒了，才扶著門框出來了。

他環顧了下這個空蕩的客廳，再看看他在綜藝節目里賣萌裝可愛的傻缺表情，心裡煩躁到了極點，混到現如今，竟然一無是處，婚姻失敗，演藝生涯也失敗，簡直沒有一處好的。

秦越不想看自己，他把電視關了，也不想看這個高冷色調的大廳，把廳里的燈也關了，最後也把玄關處的燈給關了，開著浪費電。

盛百仟回到家已經是11點了，今天玄關沒有開燈，這跟往常不太一樣，他今天一整天忙，沒顧上看視頻，他以為秦越沒有回來，手機上跟他回復的『好』字有時候也是不可信的。

盛百仟換上拖鞋後進卧室。

看到秦越趴在床上后停下了，在秦越光著的兩條腿上看了眼，窗帘就拉了最裡面一層白紗，於是外面月光還能照進來，讓秦越兩條腿白的跟瓷胎一樣，還沒有上釉前的白瓷，有微柔的光亮，是肌膚的象牙白。

盛百仟眼皮微微撩了下，看了下窗戶處，秦越睡覺不僅愛踢被子，還不愛拉窗帘。

說他們這一棟樓已經是最後面的一棟，而且還是最高的一層樓，沒有人會看，於是他就這麼光著。

秦越要是睡覺老實、不踢被子、不把睡衣蹭到肚子上也好啊。

睡衣也就是件大T恤，在家裡穿的休閑服，秦越不再跟以往一樣會穿正式的衣服，不知道哪天起的，回家就套上件大T恤，一點兒藝人形象都不要了。

這會兒那件T恤全被他簇擁到肚子底下，就露著四角短褲，及短褲下的屁股，屁股太飽滿，把四角短褲都撐的圓圓的，跟桃子似的。

盛百仟垂下眼，把掉在地上的被子給秦越撿起來蓋上，不蓋腳，蓋著腳他就踢了，跟屬驢的一樣。

盛百仟在床邊坐下來，上手把秦越腳握著放在了腿上。

秦越長的不高，百度百科上虛偽的寫著180，實際上就175，出席活動墊內增高，唯恐跟人合影時被眼尖的粉絲識破。

長的不高也有好處，秦越有一雙纖細的腳，腳弓深，即便是平伸著也跟西湖上落滿雪的斷橋一樣，有著彎彎的弧度，握在他掌心整整好。

盛百仟握著秦越的腳，看了眼悶在枕頭裡熟睡的人，他能聞著淡淡的酒氣，秦越這是又喝酒了。

盛百仟劃開手機，看了下秦越今天晚上的視頻。

秦越喝了整半瓶，就著薯片喝，自己讓他別幹什麼秦越偏干，所以吐去了。

不能喝還這麼喝，喝了再吐，簡直是活該。盛百仟握著他腳無意識的用了力。

秦越是一個慣會演戲的人，不是說他演技好，他演技差到沒有不知道的，他說秦越會演戲，是指秦越撒謊成性。謊話張口就能來，當了藝人後，就格外嚴重，在外面的人設乖巧清純，實際上……

盛百仟看著屏幕里秦越一口酒一口薯片，歪扭在沙發上的形象皺了下眉，把手機關上了，要是把攝像頭裡面秦越的樣子放出來，秦越那『乖寶』人設該塌……方了。

盛百仟在齒縫裡過了一邊『塌方』兩個字，無聲但冷硬，這兩個字跟秦家有關，跟秦越也有點兒關係，畢竟姓了秦。

只是他依然生不出同情心來，他也無法生出來。

秦陶集團走到今天怨不了別人，只圖謀生產，試圖衝破瓶頸，可他們忘了窯廠最基礎也是最重要的安全責任。

從秦朝正到秦君墨，都不是合格的領導人，負責窯廠這一塊兒的秦君墨半年都不會下一次窯廠，當然就不會知道他們的窯廠老化，有塌方的危險。

他們只想著擴展企業，稀釋股權，吸納各方資金，以抵禦沒落的趨勢，他們怎麼可能抵得過大趨勢。

急於求成只會讓現狀更遭，讓千瘡百孔的房子塌的更快而已。

盛百仟神色在昏沉下暗色里也是暗的，他手在秦越腳上無意識的用了力，秦越也會無意識的掙扎，可他越掙扎，盛百千握髮越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