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祁雲崢注意到她剛剛的動作和如今的表情,溫聲開口問,「怎麼了?」
江眠月一怔,想到自己傷到的那處地方著實有些難言,硬著頭皮緩緩搖頭,「沒,沒什麼。」
她還記得方才祁雲崢與自己說過,那水裡放了防止歹人潛進水中所用的東西,自己卻沒有在意,卻沒想到,自己成了那「歹人」,真的被防住了。
而且她萬萬沒想到,自己泡在那溫泉之中,被划傷這麼大一條口子,居然什麼也沒感覺到,直到現在,那傷口才開始銳利地泛起了疼痛感,著實是有些坑人。
「有事告訴我,別忍著。」祁雲崢見她面色不對勁,皺眉道。
江眠月心中一顫,看了他一眼,二人目光對視,江眠月卻飛快挪開了目光。
她有些緊張,思緒混亂,腦子裡卻根本無法停止思考。
公主那兒出了事,著實是事發突然,但是對於衛鈞與丹朱而言,卻是選好了日子精心謀划的。
衛鈞的毒出自於何處?丹朱又究竟是怎麼回事,她很顯然知道衛鈞在那棗子上下了毒,且似乎被迫聽命於衛鈞。
她有什麼把柄在衛鈞的手裡嗎?
還是說,她是心疼衛鈞的處境,才會出手?
又或者是,公主殿下對她不好,所以她才和衛鈞聯手要殺公主?
江眠月腦子裡一片混亂,剛剛的事情著實影響到了她的情緒。
明明丹朱是共犯,可江眠月卻沒有開口在公主面前揭穿她。
一方面是看在前世,她待自己極好的份上,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她推自己的那一下。
今日之後,她也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到丹朱。
江眠月靜靜想著今日發生的事情,卻是越想越覺得心驚。
太像了,不管是那衛鈞死去的模樣,還是公主說過的那些話,她只覺得,自己彷彿成了那衛鈞,同樣的立場,同樣的下場,同樣的無奈罷了。
今生重來,她會努力逃開這樣的命運,會避免站在人生的岔道口做出那麼絕望的選擇。
江眠月頭有些發暈,腿上的傷口越來越疼,她咬緊牙關,看著窗外。
應該快到了,別院距離國子監並不算太遠,只要半個時辰。
半個時辰罷了,她還能忍。
「祭酒大人。」江眠月為了轉移注意力,開口問道,「那衛鈞,真的是從前的探花郎?」
「是,他寫的文章還不錯。」祁雲崢語氣淡淡。
「公主殿下……身邊之人,都是如此嗎?」江眠月輕聲問。
「大抵如此。」祁雲崢道。
江眠月垂眸,不再開口。
祁雲崢深深看了她一眼,見她面上浮現出淡淡的愁緒,目光沉沉,那憂慮的神情,根本不像是這個年紀的少女。
他心中彷彿被什麼死死地扎了一刀,她在想什麼,他很清楚。
上輩子在庭院之中,她也時常是這樣的面容,少有笑顏。
上輩子她便是如那衛鈞一般倒下,倒在他的懷裡,口中含著血,朝著他露出殘忍的淡笑。
「滴答……」
祁雲崢垂眸一看,卻見江眠月那處,自己外衫籠罩的襕衫衣角上,正在不住的往下滴血,那血並不完全是血,混合了方才溫泉池的水,紅得發淡,在馬車上集聚了一小攤。
也因為她渾身上下都在滴水,所以那滴答的響聲並不惹人注意。
「江眠月!」祁雲崢忽然開口,聲音有些冷厲,「怎麼回事?」
江眠月一愣,鼻尖卻傳來了淡淡的血腥味,頭卻不住的眩暈。
「我……」江眠月順著他的目光低頭一看,看到地上集聚的紅,卻是精神一凜,伸手死死遮住了自己的傷口處。
「怎麼也不說?」祁雲崢皺眉起身,來到她的身邊,「手拿開。」
「祭酒大人,我可能被水中的東西傷著了。」江眠月輕聲道,眼眸有些躲閃,「有些血腥之氣,您不要介懷。」
「手拿開。」祁雲崢再次開口。
江眠月卻將傷口遮得更緊,「不必了祭酒大人,等回國子監醫舍再處理便是……」
「今日是王大夫值守。」祁雲崢緩緩道,「你想吃更多的苦頭嗎?」
「不妨事的,祭酒大人。」江眠月抬眸看著他,卻見他目光嚴肅,帶著幾分不由分說的氣勢,隨即飛快伸出手,捉住了她的手腕。
「大人!」江眠月無力的驚呼一聲,祁雲崢的手卻猛地一僵。
上輩子,無數次的開始,便是如此。
他每次將她擁入懷中,吻著,抱著,折騰著,她都會淺淺的驚呼一聲,「大人!」
然後她便不再出聲,死死地咬著唇,或蹙眉忍著,下意識的有所反抗,柔軟的掌心總是輕輕地抵住他的胸口,彷彿抵住了他想要靠近的心。
而後,即便他再施力,她也只在唇邊溢出不受控制的聲響。
越是如此,越是磨人。
他無數次想剋制自己,卻根本沒有辦法放開她,每次到了近乎饕足的時候,她也已幾乎失去意識,再也承受不住太多。
可他幾乎永遠也無法滿足。
她眼底的抗拒如一根針刺入他的心口,讓她成為唾手可得卻又永遠抓不住的雲,成為水中倒映著的月影。
祁雲崢陡然間呼吸粗重起來,他剋制住身體下意識的反應,手上的力道卻驀然加重,將她一直擋在腿邊的手腕扯開。
江眠月一驚,陡然掙紮起來,口中無力道,「祁大人,不要……」
祁雲崢聞言,卻頭腦發熱,手上力道更重,直接單手將她雙手擒住,另一隻手飛快的扯開了自己剛剛給她披上的外衫。
江眠月被他的模樣嚇得不輕,一時間彷彿回到了過去,他面色微涼,眸色深重,動作利落,與前世不同之處在於……他的力道雖重,卻並沒有絲毫弄疼她的意思。
他的動作獨斷專行,卻帶著幾分克制與柔和,讓她無法徹底的將面前的祭酒大人與上輩子的首輔大人扯上關係。
祁雲崢扯開那外衫之後,動作一滯,深深皺起了眉。
她的襕衫下半段已經被血浸透,在靛色的襕衫上著實不顯,可那淡淡的血腥撲鼻而來,昭示著她的傷口並不太輕。
祁雲崢伸手觸及襕衫被割破的位置,江眠月腿上一瑟縮,想要躲開他的手指。
「祭酒大人……」江眠月的聲音裡帶著幾分抗拒,「男女授受不親。」
馬車「咯噔」一聲,似乎壓著了什麼石子,江眠月被這麼一抖,吃疼皺眉,隨即卻聽到「撕拉」一聲響,她驚愕低頭一看,卻見祁雲崢居然將她襕衫撕開了一個大口子。
她腿上的傷赫然暴露在空氣之中,她撇過頭不敢再看祁雲崢,面上羞憤之色盡顯,手上卻被他死死抓住,根本無法動彈。
祁雲崢沉默不語,伸出手來,摸到了她的後腦勺。
江眠月一愣,抬眸看著他,卻發現他如今近在咫尺,呼吸相聞之間,幾乎能接觸到對方的氣息。
他的氣息熟悉又陌生,令她整個人綳得緊緊地。
他想做什麼?
下一刻,江眠月只覺得頭髮一松。
頭上的髮帶被他扯了下來,她長而濕漉漉的頭髮緩緩垂墜而落,落在她的肩膀上,淡淡的發香幽幽浮動,祁雲崢喉結動了動,將髮帶死死綁在了她的腿根。
他動作利索,手指卻仍舊碰到了她,江眠月渾身僵硬,覺得自己彷彿就是那刀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可他又確乎是在幫自己。
下一秒,他的手指觸及傷口上端,隔著髮帶,忽而用力往下摁了下去。
江眠月吃痛悶哼一聲,聲音不小,江眠月咬牙憋著,眼眶卻微微一紅。
「有些疼,忍著。」祁雲崢鬆開了她的手腕。
江眠月便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傷口在他的壓迫之下,血終於漸漸止住了。
她喘著氣,剛想說謝謝,卻聽他忽然開口道,「這樣的傷口,不止血,想流血而死嗎?」
他語氣不善,目光她對視,帶著幾分嚴厲。
江眠月咬了咬唇,微微垂下眼睫,輕聲說,「抱歉。」
她的唇被她咬得微紅,那淡淡的紅潤,卻讓祁雲崢想到今日那毒棗。
殷紅漂亮惹人垂涎,卻是不能觸碰的禁果。
手上柔軟,不堪觸碰,他卻只能用力按住穴位替她止血,力道毫不留情,想必今日後,那細嫩的腿上,應會被掐出青紫來。
他緩緩開口,聲音中帶著幾分壓抑。
「日後有什麼事,要開口。」祁雲崢看了她一眼,「今日若不是我及時發現,吐血而死的便是你,你家人將你送到國子監,要等的是你平安回去,而不是遍體鱗傷。」
江眠月頓時想到自己的家人,心中終於有些后怕。
如他所言,若不是他發現的及時,她若是吃下了那枚棗子,此時便會是橫著回國子監。
「是,祭酒大人。」江眠月輕聲道。
終於,他將那傷口按壓地基本止了血,便伸手將那髮帶系得更緊,然後將那靛藍色濕漉漉的衣裳放了下來,遮住了她的傷口。
白皙的皮膚被遮住,祁雲崢呼吸逐漸平穩下來。
江眠月見他如此,心下稍松,輕聲道,「謝謝祭酒大人。」
雖然過程並不如何愉快,可祁雲崢確實是幫她止了血,也並沒有對她做什麼出格之事。
「我很可怕嗎?」祁雲崢忽然問。
江眠月一愣,緩緩搖了搖頭,可她的面色卻說明,她搖頭並非真心。
「為人師如為人父。」祁雲崢開口柔聲道,「在我面前,可卸下防備,我不會害你。」
「日後若是有什麼疑慮,或是需要幫助,儘管找我。」
江眠月注視著他深黑的眸子,雖然覺得哪裡有些奇怪,卻還是將信將疑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