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內助

賢內助

相性是一件奇妙的事。

哪怕拋開其他不說,從我撿到阿銀,到和他舉辦婚禮,期間不超過一個月。

許多閃婚的夫妻結婚後都過得一地雞毛,最初的激情褪去,各種矛盾紛紛浮現,導致閃婚又閃離的現象很普遍。

我和阿銀的婚姻卻出乎意料的穩定,甚至越來越甜蜜。

時間一晃而過。

轉眼,我們結婚三周年的紀念日快到了。

前兩年的紀念日沒怎麼慶祝,這次我想好好籌劃一下,然而最近的工作實在太忙。

連續加了一周的班,回到家已經接近十二點。

今早鬧鐘響起來的時候我困得眼睛都睜不開,整個人輕飄飄的,亂作一團的大腦思考起了一個問題——

我真的有必要擁有這份工作嗎?

另外一邊的床是空的,床單也近乎冰冷,阿銀每天都會比我起得早。

他的作息規律令人費解,並不是單純的早睡早起,有時他也會陪著我一起熬夜,但無論前一天晚上幾點睡,第二天早上六點他都可以準時起床,好像溫暖的被窩對他毫無吸引力。

可怕的意志力。

鬧鐘響了兩次,被我按掉了,在第三次響之前,有熟悉的腳步聲傳來。

大概是在廚房裡做早餐的阿銀遲遲聽不見我起床的動靜,索性跑來看看我怎麼回事。

賴床的愧疚和心虛感油然而生,我把頭悶在被子里,只露出一雙眼睛濕漉漉地看著他。

他與我的眼睛對視了三秒,忽然嘆口氣,伸手摸摸我的額頭,然後拿起電話。

「我幫你請假。」

「……等等!」

我垂死夢中驚坐。

今年的調休我已經用完了,年假只剩一天,而那一天我是打算留給我們結婚紀念日的,我特地查過日曆,今年的12月15號是周一。

一番糾結之後,我認命地從被窩裡爬出來,走向洗手間。

阿銀不知道我為什麼改了主意,疑惑地看了我一眼,不過也沒說什麼,回廚房繼續做早餐去了。

等我洗漱完,早餐正好端上桌。

今天的早餐是蝦仁玉子燒,金燦燦的雞蛋卷裹著滑嫩鮮甜的蝦仁粒,還撒上碧綠的蔥花做點綴,看起來精緻又可口。

美味的早餐一定程度拯救了我糟糕的壞心情。

由於之前賴床耽誤了時間,我擔心遲到,三兩下解決了玉子燒。

提著便當盒正要出門,身後的阿銀突然叫住了我。

我不明所以地轉身,險些撞上他,他一隻手攬住我的腰,低頭貼著我的耳廓,在我耳旁道:「忘了這個。」

接著,一個輕柔的吻落在了我唇上。

阿銀對每天慣例的道別吻十分堅持。

我忍不住笑了一下。

「我走了。」

「路上小心。」

*

堪堪踩著邊緣線,在遲到前的最後一秒來到公司。

今天是周四,慣例需要維護系統,再加上和即將離職的同事交接工作,整個上午我忙得團團轉。

離職的那個同事坐在我邊上,名叫佳奈,她是主動辭職的,因為下個月她就要結婚了。

日本社會相較傳統,大多數女性都會選擇婚後回歸家庭,已婚女性出來工作的非常少見,更不用提我家這樣「女主外,男主內」的家庭模式。

記得某一回和同事聊天,有人問我老公是做什麼的,我說他是家庭主夫,平時我在外工作,他在家料理家務。

原本熱熱鬧鬧的聊天氛圍瞬間凝固。

大家都用一種不可思議又一言難盡的目光看我。

我權當察覺不到。

對於他人的眼光,我向來不會在意,畢竟日子是自己過的,只要自己開心就好。

不過,我也並非從一開始就打算讓阿銀當全職主夫。

日本的性別觀念很畸形,法律只承認家庭主婦,給主婦繳納社保積金和退休金,男人如果當家庭主夫是完全享受不到這個福利的。再來,我擔心阿銀一天到晚在家呆著,完全沒有社交活動,會越發的與社會脫節,不利於他記憶的恢復。

但由於阿銀是個沒有身份信息的黑戶,各種資料都不齊全,簡歷上大片大片的空白,工作實在不太好找。

即使我想幫忙也愛莫能助,我不清楚他的學歷如何,以前是幹什麼的……我曾經很認真地思考過這個問題,結論首先排除白領。

就看阿銀那身肌肉,不像是常年坐辦公室的人會擁有的身材,體力勞動者的概率更大。而且他的肌肉纖維密度極高,身體甚至比一些身經百戰的士兵還要強壯,一般的鍛煉哪怕天天擼鐵也不可能達到這樣的效果,需要長期進行某種高強度運動。

我猜他要不是在烈日炎炎的工地上搬磚,要不在某家黑心餐廳當廚子。

後者更有可能,還能解釋為什麼他做飯那麼好吃,以及他大拇指、食指和中指側面有一層厚厚的繭子……因為要一直顛勺嘛!

每每想到這裡,我都很心疼以前的阿銀。

再瞧瞧他失憶后被我養得細皮嫩肉的樣子,我哪裡捨得他再去過那種苦日子。

於是我一時腦熱,對他說,別找工作了,我養你吧!

阿銀倒是沒有什麼大男子主義,很順從地接受了我的提議。

從那之後,他成了我的專屬「賢內助」。

說實話,有一個人幫自己打理生活的感覺簡直爽得不行。

早上不怕睡過頭這種就不說了。

家裡永遠是乾淨的,地板上找不到一根頭髮,我隨手亂扔的衣服第二天就洗好,整整齊齊擺進衣櫃里。

因為我不會做飯,以前吃飯都是點外賣,有時太忙了乾脆便利店買個飯糰應付了事。自從有了阿銀,每天我都會拎著一個三層便當盒去上班,第一層裝主食,第二層裝配菜,第三層裝甜點。

如果我有什麼的想吃的,只要說一聲,保准出現在下一頓的菜單里。

昨晚我隨口提了句好久沒吃咖喱,阿銀一大早熬了一鍋香氣撲鼻的咖喱,給我做了個豪華版咖喱便當,還在鋪得滿滿的奶香芝士咖喱焗飯中埋了兩顆流黃溏心蛋,讓人想想就流口水。

臨近午休時間。

同事們紛紛拿著便當盒去茶水間吃飯,只有一個人例外。

佳奈坐在工位上,作為喜事將近的新娘,她卻好像並不高興,眉宇間流露出一股憂愁之色。

她把右手放在辦公桌上,璀璨耀眼的鑽石戒指戴在無名指,主鑽光芒四射,看起來足有兩克拉。

佳奈發獃似地盯著自己的婚戒,時不時揉一下右手手腕。

路過的同事見狀,調侃她是不是戒指太重,把手腕給壓累了。

佳奈扯扯唇角,很勉強地笑了笑。

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這兩天一直覺得手腕疲憊,彷彿有什麼很重的東西壓在上面。

我知道。

確實有東西壓在她的手腕上,只不過不是戒指,而是咒靈。

這個世界並不像表面那樣和諧安定,事實上,詛咒幾乎遍地橫行。

咒靈是一種普通人看不見的生物,由人類集體溢出的負面情緒創造,譬如打工人996、單身狗找不到對象的怨念,都會孕育出相對應的咒靈。

而在人類之中也有不是麻瓜的存在,他們看得見咒靈,甚至可以使用咒力祓除咒靈,這些人被稱為咒術師,擁有自己的術式。

我就是其中之一。

硝子也是,她的術式是很稀有的治癒能力。

我們都畢業於一所專門培養咒術師的學校,東京都立咒術高等專門學校,簡稱高專。硝子畢業后留在高專當校醫,而我則因為同伴的死大受打擊,選擇退出咒術界,回去考大學。經過一年的備考,我順利考上了東大的計算機系,按部就班地去互聯網公司實習、上班,過著普通人的日子。

其實之前和佳奈開會的時候我就看見有一隻四級咒靈趴在她的手腕上,但我既然已經不是咒術師,即使看見了咒靈也不會再去主動祓除,以免引起任何不必要的麻煩。

我拿著便當盒站起身。

走到一半,又折回來。

我一邊在心裡罵自己,一邊垂眸望向坐在工位上的佳奈。

她揉著自己酸澀的手腕,有一隻長得像蒼蠅的醜陋咒靈正趴在她的手腕上嘶嘶吐著舌頭。

「佳奈,我有話和你說。」

佳奈下意識抬頭望向我,與此同時,我指尖凝聚咒力,以極快的速度劃過她的右手手腕。

咒靈瞬間消散。

困擾自己許久的手腕好像突然不累了,只留下冰冰涼涼的觸感,像雪落在皮膚。佳奈睜大眼睛,下一秒,我的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新婚快樂。」

我道。

剩下半句話沒說出口——

幫你這個忙,份子錢我就不給了啊。

……

午餐吃得很開心。

然而快樂的時光總是格外短暫,吃完午飯,我還沒趴在桌子上睡一會兒就被領導找了。

昨晚我給自己埋了個坑。我發現了幾個代碼小問題,但鑒於當時已經很晚了,系統又還能跑,我抱著一絲僥倖的心理,在項目日誌填上了系統運行良好這句話。

結果就在剛才,代碼報了錯,客戶氣勢洶洶地拿著報表來興師問罪。

我只好緊急修改BUG。

所謂昨天不努力,今天徒傷悲,一下午的時光我都在忙碌的工作中渡過。

直到下班時間,我才改完代碼,把系統重新運行的報表給客戶發了過去。

剛準備走人,領導又問我技術文檔寫完了沒……

經歷這種種的摧殘,回家的時候我彷彿霜打的茄子,蔫了。

打開門,阿銀一如既往的站在玄關等我。

「歡迎回家。」

我有氣無力地應了聲。

與平時不同的是,阿銀接過我的手提包,看著我懨懨的樣子,冷不丁冒出一句:

「先吃飯,先洗澡,還是先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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撿到失憶琴酒後我閃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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