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群馬縣?!
「我解釋過很多次了,我真的不認識什麼可疑的人,也從來沒和任何人結過仇。真是的,你們警察能專業一點嗎?」
警視廳的休息室內,在前一天晚上剛被蓮野誠救下的被連環殺人犯襲擊的葛島和口盛氣凌人的質問著,一旁的警察只好不斷鞠躬道歉。
「請您冷靜,我們十分理解您的感受,但問詢還是要繼續的......」
「抓不到那個連環殺人犯,卻只會難為我們普通市民,真是無能!」
「十分抱歉...」
透明玻璃門外,警察廳的公安們滿身戾氣地聚在門口,像一夥糾集挑事的不安定分子,絲毫不理會來往的警視廳警員們厭惡或詫異的目光。
這裡是警視廳,一切都不用放在眼裡。
「聽著真是不爽啊,好想衝進去給那傢伙兩拳。」
「沒辦法,警視廳的例行聞訊就是這個調調,萌的讓人想笑。」
風見清了清嗓子:「少說兩句吧,按道理來講,警視廳完全可以不讓我們呆在這裡。」
「人是咱們公安救的,他們憑什麼!」
「就憑文件上寫的是命令你們公安『協助警視廳』,案件的主動權當然還在我們手裡。」
一道突兀的女聲響起。
眾人回頭看過去,一個面容姣好的女士站在眾人身後,淺紫色的短款羽絨服把身材襯得凹凸有致。
「不爽的話就請趕快離開警視廳,不要打擾我的同事們工作。」佐藤美和子看著一眾隔壁樓來的公安警察,氣場十足。
白鳥任三郎從辦公室追出來:「佐藤警官,別這樣。」
「人在你們手裡,可你們什麼有價值的信息都問不出來。難道這還不夠好笑嗎?」一個公安輕蔑地說。
「那是因為......」
她的話音被另一個公安警察打斷:「如果你們真能破的了案子,哪裡又需要我們協助?」
佐藤強忍怒火:「你們懂什麼……!」
話語剛落,休息室里突然傳出葛島和口的怒吼:「什麼叫我還不能離開?我公司有多少工作你們知道嗎?」
負責記錄的警員還在鞠躬:「實在抱歉,請您暫時呆在警署的保護之下,這也是為您的安全著想。」
「你們就不能派人貼身保護我嗎?」
「這......很抱歉,目前警署的人手不太夠。」
「什麼嘛,老子每年為政府繳那麼多稅,竟然這麼點服務都做不到,怪不得抓不到犯人。滾開,老子才不呆在這晦氣的地方......」
葛島和口的話還沒說完,休息室的門突然被人猛推開,進來幾個看上去十分不好惹的傢伙。
風見裕也的眼神涼颼颼的,經驗告訴他這樣的傢伙如果不小小地教訓一下,他是不會配合的,「葛島先生是吧,您的提議我完全贊同。犯人既然沒有成功殺掉你,那麼必然會來第二次。用您做誘餌,也能讓我們省很多力氣。」
「而且話說回來,就算我們沒能再一次救下你,其實也沒什麼,頂多就是浪費了一次抓捕機會。不過,那時候您可就身在地獄了。要不要出這道門,可要想清楚。」
葛島和口罵人的話被噎在嗓子里堵死了,一下子安靜下來。
然而,公安的震懾力並沒有持續太久,葛島馬上反應過來:「你這是什麼態度?我納稅養你們這群東西,你們卻想威脅我。信不信我把錄音發到網上去!」
說著,葛島舉起手機,上面赫然顯示錄音已經持續1個多小時了。
風見一愣,用責備的光看向旁邊負責問詢的警員,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你們竟然允許聞訊對象錄音?」
那位的警員慌忙解釋:「我們也才剛注意到。因為不是犯人,所以我們無權讓他交出手機。」
葛島舉著手機,表情得意:「快點道歉,否則我就投訴你們,還要讓全日本都知道日本警察有多蠻橫無能。」
風見裕也驚訝地回頭望向佐藤,警視廳竟然還可以投訴警察?
他好像知道警視廳的人都這麼低聲下氣的原因了......
「剛剛對您的態度不友好,抱歉。」風見克制地說。
「你剛才不是挺囂張的嘛。」
風見現在很想給葛島一個過肩摔。可理智告訴他不能這麼干:「止步於此吧,如果你想投訴我們,請便。」
說完,帶人離開。
公安走出休息室,佐藤美和子目睹了這一切,強忍住不笑:「怎麼樣,現在你們這些公安知道我們的不容易了吧。」
風見依舊面無表情,剛要酌詞說些什麼,只見一道身影咻地一下和他撞了個對臉。他被撞的吃痛,半秒鐘后猛地反應過來,轉回身。
「蓮野君,你...!」
蓮野誠走進去,抓起葛島的衣領,忽然猙獰地笑出聲:「混蛋,我總算找到你干過什麼了。」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讓眾人的大腦一片空白。這位警察廳的新人警官看上去就像一頭瘋了的野獸,駭人的眼睛中布滿血絲。
「你你你...你別亂來,我可錄著音呢!」
風見走過去:「蓮野,你先放開他。這是警視廳。」
如果真的發現了什麼,就按照流程把他弄到自家本部去。這可是別人的地盤,做的太過分是會被停職的。
「你這人有病吧?」葛島和口想扯開他的手,卻發現蓮野誠的指頭簡直硬如鋼筋。
「那我給你提個醒。」蓮野笑著說完,上去就是一拳,風見連忙拉住他。
葛島的身體向一側跌去,頭砰地一聲撞破在茶几上,流血不止。
蓮野無視了葛島嘴裡的謾罵,忍著一夜沒睡的疲憊感陳述著:「五年前,女明星賀谷雪在家中自縊,在遺書上寫了『自己無法走出被強/暴的陰影。』」
蓮野的臉色很白,又一直沒有進食,此刻完全是靠疲憊過後的亢奮所支撐。人在疲憊又亢奮的狀態下,對情緒的控制可以說是低到極點。
隨著蓮野的話語,葛島臉色突然變得不對勁起來,可語氣依舊強硬:「你該不會以為是我強/暴了她吧?」
「當然不是,當年的犯人被當場抓獲,目前仍在服刑。不過,犯人實施犯罪時,為了追求刺激開了直播。儘管事後警方的網路技術部門刪光了網上的視頻,可還是架不住有些人保存了這段視頻,並且在網上免費傳播。」
「你......」
「當時你還在上高中,不分晝夜的無償給人分享這段女星賀谷雪被強/暴的視頻,他們稱你為『好心人』。拜你所賜,讓原本被網路部門刪光的視頻重新回到大眾視野,七千萬次轉發,我猜就連乘坐一輛公交車,車上都得有至少三人看過那段視頻。」
「起初我以為你是為了用這段視頻盈利,不過用來分享視頻的賬號你上大學后就不用了。所以,你應該並沒有什麼利己的目的。你只是,單純的壞。」
昨晚回到本部后,薄荷酒忽然被人生中第一個朋友的話啟發到了,然後就發現了不得了的東西。
那些寫在市民的資料庫里的內容,僅僅是記錄了他們在現實世界的行為。而網路世界發生的事情,往往會被忽視。那些哪怕寫在墓志銘上也問心無愧的現實經歷,並不能代表人的善惡。只有網路,才能映射出每個人靈魂的形狀。
而這些死者最大共性,就藏在最容易被人忽視的網路上。
「別當我不懂法,視頻都是我在網上保存的,有人想看我就發,又沒有盈利。她被強/奸還不是因為她騷,關我什麼事。」
葛島接過警員遞上來的毛巾,捂著傷口又悻悻然地補充,「而且,我當年可是未成年。」
「法律確實無法定你的罪。不過,一周前被連環殺人犯襲擊死亡的中広亮太,五年前曾造謠過賀谷雪賣/淫。而上個月死亡的吉川杏來,則是五年前頻繁在賀谷雪的社交賬號下留下了大段辱罵詛咒的文字。」
葛島的臉色變得煞白,被扶著重新坐回沙發上,不過和蓮野誠始終保持距離:「所以呢?這隻能說明罪犯追星追的腦殘了,我們這些人可是始終都沒有犯法啊。」
想了想,他躲到一個警察身後,又補充了一句:「還有,我要投訴你。」
聽到警察廳的公安在打人鬧事,大腹便便的目暮警官終於來了。下屬在來的路上已經將經過講給了他聽。
因此,當風見用詢問的眼神看向目暮時,目暮不動聲息地點頭。
警察廳救回了人後似乎又發現了線索,他們再把葛島留在警視廳就有點不妥了。
隨後,風見示意身邊兩人:「把葛島和口帶回警察廳。」
「我要投訴你們。」葛島大叫,「等等!...你們是公安?你們有什麼權力抓我。」
目暮清了清嗓子:「很抱歉葛島先生,目前日本還沒有針對公安警察的投訴渠道。」
「什...」
「請放心,只是例行問話,我們沒有要抓你的意思。」風見雖然這麼說著,一旁的公安卻迅速搶下葛島的手機,將錄音刪了個乾淨。
葛島被人拖走,蓮野誠站在原地愣愣地看著一地狼藉,眾人漸漸散了,他坐在沙發上,垂著頭,碎發遮住褐色的眼珠,困意讓意識漸漸模糊。
日光傾灑下來,他就這麼睡著了。
-
蓮野醒來的時候是正午。
白鳥警官給他帶了一份用餐盤盛著的午餐,是日式咖喱和雞胸肉海藻沙拉。
「正好你醒了,嘗嘗我們這邊的食堂口味如何。」
蓮野誠揉了揉凌亂的頭髮,道了聲謝,拿起筷子胡亂扒拉起來。他從昨晚一直滴水未進,上一次胃裡進東西還是惠子前輩的那杯咖啡,此刻胃痛的難受。
白鳥還有工作要忙,送完飯就離開了。蓮野誠默默把這個男人記住。懂得和警察廳套近乎的人,不用想就知道是職業組的。如果以後還有見面的機會,沒準會有用。
吃完飯後,他打聽了一下警視廳的食堂在什麼地方,把餐盤送回去,然後回了隔壁大樓。
因為堪破了受害者彼此之間的聯繫,蓮野算是立了大功。案件因為這一線索進展飛快,他一回到警備企劃課,就受到了本課室的熱烈的歡迎。
「我就說嘛,蓮野一定會讓那群傢伙閉嘴的。」
「蓮野君,說說你是怎麼想到查死者的網路社交信息的唄。」
「什麼嘛,應該先讓大功臣請客才對。」
警備企劃課這邊的警員們故意把嗓門提高,像是故意要氣其他課室一樣。
哼,誰讓他們在會議上欺負蓮野來著!
薄荷酒有點受寵若驚,揚著笑,他不太擅長應付這種場合,只能客氣地一一回應。
他環顧四周:「對了,怎麼沒看見風見前輩?」
居秋慧子咬著筆,正在和文件搏鬥:「風見有事提前下班了。不過,他走之前留話說明天要你和他一起去一趟群馬縣,拜訪賀谷雪的前夫。他已經提前打電話預約過了。」
慧子忽然想起了什麼:「蓮野,我記得你的家鄉也在群馬縣吧?」
他沒有遲疑:「嗯。」
「哇,那你正好能順路回家鄉看看呢,好羨慕。」
薄荷酒的笑容逐漸消失。
既然犯人的整個復仇計劃都圍繞著那位已故的女明星賀谷雪,那她的前夫確實很關鍵,說不定知道什麼重要線索。
而整件事情最糟糕的部分就是她的前夫竟然住在群馬縣,那不就代表著......
自己可能要和公安一起去群馬縣,還要裝出很熟悉那裡的樣子。可問題是,自己一次都沒去過啊!
要不明天乾脆稱病不來上班吧,免得露餡。
辦公區的其他人開始聊起賀谷雪的八卦,據說他的前夫曾經是東大最年輕的教授,很有社會威望。不過妻子被強/暴的事情讓他顏面掃地,無法面對學生,於是辭職了。
正當他還在權衡明天要不要去時,口袋中的手機忽然震動兩聲。他拿出手機,點亮屏幕。
現在出發,去遲玉山接應負傷的黑麥威士忌
——琴酒
簡短的字句,語氣卻不容置疑。
薄荷酒不情願地用谷歌搜起了遲玉山的位置。
然後,瞳孔放大。
「遲玉山在…群馬縣境內?」
現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