醋意

沈雀薇一夜好眠，想到今天還要繼續補習，默默期待，完全沒有平日里上學如上墳的絕望感。

打開靈珠第一件事，乖乖給姐姐問好：「師姐姐，早上好，你昨晚睡得好不好。」

師姐清冷的聲音微微低啞，「尚可。」

謝持光讓沈雀薇進入靈珠，玄天靈網除了可以進行模擬試煉外，還具有多種功能，包括但不限於秘境模擬、多人對敵、一對一挑戰、輔導等。

每次期中試煉、期末考試之際，就會有大批低年段師弟師妹在靈網發帖：

「急尋天段師兄補習符咒中階課！」

「救救孩子，地段師姐速來，玄階小師妹真誠等一個琴道一對一指點，價錢好商量！！」

謝持光許可權比沈雀薇高，隨手在靈網內開闢一個小空間。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昨晚夢境影響，他將小空間情景設置成了銀裝素裹的雪地。

他沒有現身，給沈雀薇通行密令后就旁觀指導。

玄天派內，凡是黃段弟子都要修習本門基礎劍法玄天劍。

常言君子如劍、劍觀人生，因為開宗立派的大能為劍修，對道的深刻理解通過劍來體現，所以為了門內後人，他苦心孤詣編了此套通俗易懂的劍法。

因為入門容易、劍招樸素，不論你是修行什麼道，都可以練習，哪怕常人也能獲得強身健體的功效。

當然，如果真把這套劍法簡單看作強身健體的中老年太極劍，那就太大材小用了，大音希聲、大象無形、大巧若拙，其實是復歸自然。

看起來簡單，其中蘊藏的東西一點都不簡單。

沈雀薇因為自己父親就是刀道大成的高階修士，雖然刀毀，但是李斷水境界擺在那裡，耳濡目染下沈雀薇還是頗有收益的，但是有幾個招式因為基礎不行，運氣提劍是錯的。

非常影響出招效果。

「『雲出岫』，這一招再使一遍。」

沈雀薇道：「好。」

瑩瑩的汗沾濕了她的額發，今天她團了一個丫髻，兩股發編成小辮子繞住碎發盤在丫髻上，扎了青色的髮帶，上面墜著玉白色鈴鐺——

這是沈雀薇她爹送她的生辰禮物，玉魂鈴，鈴鐺活靈活現一朵梅花形狀。

某次沈雀薇給謝持光拍糕點時，忘記提前調轉視角，自己先入鏡，當時戴的就是這樣一對鈴鐺，清脆可愛。

當天謝持光就翻出來自己巧合中得到的一支鈴蘭玉簪，直接放在糕點盒子一塊還給沈雀薇。

此時沈雀薇丫髻上就簪著他送的鈴蘭玉簪。

她臉上本就有點點嬰兒肥，配上這個髮型，更顯乖巧。

謝持光平心靜氣、表情溫和地看著，絲毫沒有不耐，他想「怪不得岳向夕小時候喜歡擺弄釵環玉佩，裝扮人偶娃娃。」

果然賞心悅目，非常有成就感。

沈雀薇深呼一口氣，提劍運氣，但是怎麼使都彆扭，「雲出岫」前一招名為「鳥歸山」，再前一招就是「破凌空」。

沈雀薇聽到師姐一語道破：「一招不圓滿，就要往前一式去尋。

『雲出岫』和『鳥歸山』劍勢圓融，劍勢回收，暗成一個整體，這才是一整招，所以還要往前面去找，即『破凌空』。」

「這一招大開大闔，劍指蒼穹，你心中豪情不夠，劍意領悟不足，腕與肩太柔，下盤也不穩。」

說著，他皺眉：「基礎劍法都會有師兄師姐演示，是誰給你們演示的？」

沈雀薇內心直覺，如果說出那個名字，那位師兄肯定會有麻煩，只眨眨眼不說話。

謝持光嘆口氣，他懂沈雀薇的小心思，沒有問，在心中算了算沈雀薇的年級，心想留過級也沒關係，翻一翻當時的執勤安排，把那兩個負責引導的叫到他面前，一人給他演示一遍。

這樣教，就是不盡心，要罰。

沈雀薇細細琢磨師姐給她說得這番話，皺著眉頭，劍法的框架和脈絡漸漸清晰。

是了，師姐是在用自己的理解給她理清楚玄天劍法的內部結構，什麼時候收、什麼時候放，哪一招該怎麼用，現在就提綱挈領不迷糊了。

「破凌空……」沈雀薇喃喃。

師姐給她細細講解了這個劍招，慢條斯理。

但是，這畢竟不是理論知識，而且沈雀薇深受之前錯誤慣性的影響，就是差那一點點領悟不到。

怎麼辦呢？沈雀薇苦惱。

她猛地憶起在他們低年級中瘋傳的那段影像，那是謝持光謝師兄參加天榜大比每場比試的剪輯版本，幾乎人手一份。

沈雀薇天然崇拜這些厲害的師哥師姐，其實，謝師兄算得上她一個……偶像？

畢竟那麼厲害，每次看到謝師兄相關的帖子會進去誇一句「謝師兄超級厲害」，還會收藏他的比試影像。

此時靈光一閃，憶起某場比試中，謝師兄就是用一招「破凌空」破去對方鞭影，劍指要害。

明明是基礎劍招，但白衣颯拓，一劍飛仙。

正好師姐不方便露面——

實際原因是謝持光懶得偽裝假象，直言自己「不方面」。

沈雀薇經過與師姐多日相處，內心肯定師姐並不是推托之詞。

如果說，剛認識時，她還會懷疑是不是她倆交情不足以見面，但現在嘛……

就只是不喜歡露臉或者有事吧？誰都有自己的不方便和小秘密。

沈雀薇非常懂事，又擅長腦補，找到合理解釋后，就真的沒有再問過。

「啊，師姐師姐，我想起來，有一位師兄使這一招非常驚艷，我去找找。」

謝持光：師兄？哪來的師兄？水平能有我高？

沈雀薇還在嘰嘰喳喳說那位師兄多麼厲害，相信自己看了以後一定可以馬上理解，請師姐不要著急，稍微等她一會。

謝持光脫口而出：「等等。」

他煩了，也不知道從哪來的衝動，掐訣變化，直接變成一個衣訣飄飄、洛神瑤姬一樣的仙子，臉戴面紗、身形修長。

就這樣直接出現在沈雀薇面前。

夜色朦朧，大雪紛紛，黑與白交織。

仙子彎腰回劍，流雲轉月，衣裙與髮絲隨著髮絲飛揚，像一首綻放的歌。

悠悠揚揚，整個人鍍著一層清冷出塵的光暈。

是桂宮仙子下凡嗎？沈雀薇獃獃想。

直接就給她看傻了，睫毛上掛了雪也不知道擦，眼睛圓圓的，嘴巴都忘記合上：

救，怎麼會那麼好看怎麼會那麼好看，這是什麼神仙啊啊！

師姐使完那一招后，一手持劍，一手拿劍鞘，動作行雲流水把劍收回去，挑眉——眉眼間都是冷艷芳澤。

謝持光稍微柔和了自己五官，本來凌厲的劍眉變彎，薄唇微翹、線條流暢，高挺的鼻樑也變得稍低。

明明每一處只是變了一點點，但又覺得完全是兩個人。

這行為太衝動了。

理智在叫囂：謝持光，你這是在做什麼？你到底是在做什麼？

做什麼？他自己也不知道。

只不過不想再聽沈雀薇在他面前誇讚別的男子，想做就做了，他謝持光做什麼事還必須要有個理由么？

沈雀薇還沒回神，不得不說，她是有點隱形顏控在身上的，看到那麼那麼美麗的大姐姐，真覺得筋酥骨軟，許久才捂著臉喊：「姐姐，你怎麼那麼好看啊！」

她看到照夜師姐挑眉道：「是我厲害，還是你那個師兄水平高？」

一向清冷的聲音竟無端被她聽出幾分循循誘導。

沈雀薇捏裙角，扭扭捏捏，手和腳都不知道往哪裡放了。

糟糕了，她在心中哀嚎：沈雀薇啊沈雀薇，你爭點氣，不要因為見到那麼漂亮的師姐就變笨蛋啊！

這要她怎麼回答？

一個是天榜第一，耳聽目聞各種傳奇事迹長大，時常會讓沈雀微感慨怎麼會有這種的人：

做什麼都毫不費力，甩天榜第二一大截。而且家庭美滿、知己眾多，似乎天生擁有一切。

有憧憬，好像還有一點朦朧的少女好感。

畢竟她也是花季少女，對優秀的異性理所應當會有一點點欣賞。

當然，在經歷考試卷子批改一事後，就只剩下敬畏了——

謝持光師兄只適合「遠觀」。

謝持光師兄是天榜第一，九州四海年輕一代中最優秀的天驕，而照夜師姐呢……天榜歷來只公布前一百名的名字，她沒有在其中看到照夜師姐。

沈雀薇也想過，照夜師姐那麼厲害，會不會其間有什麼誤會，如果這只是她的道號呢？

所以還問過照夜師姐：「師姐，『照夜』是你的真名字嗎？」

謝持光肯定說「是」。

所以沈雀薇也沒有懷疑過，顧及師姐的自尊和心情，也沒有問「為什麼天榜沒有師姐的名字。」

客觀來說，肯定是天榜第一更厲害，但是……

這可是照夜師姐，她異父異母的親姐姐！

人都是偏心的，沈雀薇幾乎不用比較，猶豫三秒鐘就道：「當然是師姐啦！」

謝持光驕矜昂頭，身心舒暢道：「嗯。」

想了想，他又湧起一股泛著酸意的擔憂，補充道：「阿雀，你記住，男修沒一個好東西，離他們遠點。」

他沒發現連自己都罵進去了。

在沈雀薇那兒，姐姐聲音如碎玉清泉，睫毛密匝匝、眼波流轉、清麗無雙。

她崇拜地看著漂亮師姐，「嗯嗯嗯，男人沒有好東西！」

漂亮師姐說得都對，她在心中甜絲絲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