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測

沈雀薇一愣，笑道：「我心中最厲害的修士，當然是姐姐！」

謝持光聽罷，心滿意足，嘴角微揚，當天下午就去做任務了。

這次任務是替邊陲小國巡視邊境，小國名為婁迦擬，因為它臨近魔獸森林，常年會有魔獸侵襲。

據聞，這座小國曾經是某個大能的行宮，大能飛升后，這裡就慢慢發展為一個國家。

隨著人口增長，疆土邊界擴大，就超過了曾經大能留下的保護屏障。

國境內一條靈脈蜿蜒穿行而過，因為有大能留下的結界，所以靈脈並沒有被其他別有用心之士佔據。

小國國王可以用豐厚的靈石報酬雇傭修士來替他清理邊境。

比起中州，婁迦擬更具異域風情，這裡氣候炎熱，國民熱情開放，又因為國境內有靈脈的靈氣滋養，所以有非常多靈氣十足的俊男美女。

婁迦擬國小物博，有關婁迦擬的任務向來報酬豐厚，謝持光就是被他們用三倍報酬請來做這個任務的。

同行的一行人，除了謝持光外，腰間都掛著一個金色鈴鐺——

玄天任務閣內的任務難度以鈴鐺為代表。金、銀、銅、鐵四色鈴鐺分別對應玄天學堂里的天地玄黃四段學生可以接的任務。

謝持光是領隊，腰間掛著一個玉色鈴鐺。玉色鈴鐺是從天段畢業的修士才能接的任務，通常，這種任務獎賞豐厚，難度也大。

謝持光本來已經習慣了頻繁接任務，因為他從小就是在外面遊歷，但是這短短兩周才讓他意識到原來自己也不是那麼自由。

沈雀薇每天都會給他發訊息：「姐姐要小心哦。」

「姐姐愛吃的馬蹄糕，先給你看看，我新加了桂露，這次就算是姐姐喜歡的甜度也不會膩。」

靈舟前面有純白的尋音雀引路，純白的雀鳥像一朵翻飛的小小雲彩，叫聲清脆悅耳。

謝持光不合時宜地在任務趕路間隙，由這隻雀鳥聯想到古詩里依依惜別的遊子思婦。

緊接著，又會想起那個嬌小的身影。

「打起黃雀兒，莫教枝上啼。啼時驚妾夢，不得到遼西。」

心頭驀然出現這首詩：午睡的女子因為枝上黃雀兒的啼叫，從與心上人相會的美夢中驚醒。

她會為他牽腸掛肚，因為一隻雀兒擾了一個有關他的美夢而感到遺憾嗎？

最近倒是天天收到她的消息，可憐巴巴說：「好想師姐。」

思緒流轉間，他升起許多期許，毫無疑問，他不滿足現在的關係。

這些朦朧、更親近的幻想對謝持光來說有巨大的誘惑力。

客觀評價，單論皮相，謝持光其實有種富家公子的風流薄情，平日也是豪奢做派。

白衣向來不染纖塵，上面密匝匝用粼粼的銀線綉著暗紋，長劍劍鞘華貴，金冠一絲不苟。

偏偏氣質冰冷如霜，很容易就給人冷漠無情和不沾情愛的錯覺。

沒什麼感情經歷，又因為從未對別人動心過，就越加對感情審慎。

常常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不知道讓多少女子夜半眼淚浸透綉枕。

可另一方面，正如他師父玄通劍尊所言，此子外表散漫，實則專情。

抓周宴上年方三歲，就上天註定似的，跌跌撞撞沖寶劍含光而去。

童稚之年所作選擇，專情，從此再未放手。

那點純情和專一藏在骨血里，融成一顆真心。

再想想在靈網幻境里的初見，驚心動魄間的手掌相交，對方擔心而瑩潤的雙眸，馬上方寸大亂。

幸虧謝師兄字典里從沒有「落荒而逃」這四個字，表面還是雲淡風輕。

實則內心打算：

要追求、要進一步。

不是照夜姐姐，是持光哥哥。

雖然稱呼看似親密程度相同，但是性別相異，前者怎麼能比得上後者的溫軟曖昧？

謝持光沉吟許久，給江縱山發訊息：

怎麼追求女修？

江縱山正在遠隔萬里之外的北山之巔。

他終於接到途經扶搖山的任務，彼時正情真意切黏黏糊糊道相思之情離別之苦。

靈珠閃爍，他也不想看，對自己未婚妻說：「不想走。」

岳回夕牽住他的手，溫柔笑道：「那下次換我去找你好不好？」

江縱山猛點頭，非常沒出息的樣子，幸好長相俊朗瀟洒，桃花眼情意綿綿，做來別有味道。

惹得岳回夕捂嘴，「又不是小孩子了，怎麼那麼孩子氣？」

江縱山本意就是惹她開心，看到心上人笑顏爛漫更覺暢快，「回夕姐姐，幼時你可是答應我，只要我一日叫姐姐，你就一日疼我，你可不能忘記。」

岳回夕俏臉微紅，眼神亂飛，難得露出小女兒情態，

「又亂講，小時候哄你的話罷了。

不許鬧脾氣，快看靈珠，有人給你發訊息，萬一是什麼要緊事。」

江縱山道：「哪有什麼要緊事……？！」

漫不經心打開靈珠，目瞪口呆。

他不可置信地瞪著那一行簡短的小字，喃喃感慨道：「回夕，你猜我看到了什麼？離奇離奇！

簡直堪比山無棱天地合，冬雷震震夏雨雪。

無情道後繼無人了！」

岳回夕與他心有靈犀，怎麼會不知道江縱山時常笑稱謝持光是前途一片光明的無情道傳人，聞言問：「持光給你發了什麼訊息？」

江縱山彎腰給她看，一對小情侶面面相覷，就連岳回夕都頗為震驚：

「到底是哪個女修，能拿下這小子，好大的能耐。」

…

而此時，遠在玄天的沈雀薇才剛剛結束周測。

周測兩周一次，正好照夜姐姐外出做任務，她全心全意投入到周測準備中。

其實沈雀薇心中也有暗暗的期待：跟姐姐學習了那麼久，一定有很大進步吧？這可是那麼那麼厲害的照夜姐姐！

但是她誰都沒有告訴，只是微微緊張地等待周測的來臨，每日溫書、練劍、給姐姐發訊息，過的異常充實，完全不知道她「照夜姐姐」那些心理戲。

周測一共分為三部分：

第一項是綜合知識考校，即筆試，滿滿登登八頁紙，要完全寫完需要整整兩個時辰。第二項是隨機抽查的專項，比如陣法、符咒、卜筮、靈藥……第三項就是劍法。

兩個時辰，真的差點把手寫斷。

這可是以前從沒有過的體驗——因為以前不會的題目很多，但是這一次，大半的題目都印象深刻，哪怕沒有見過原題，也有似曾相識之感。

尤其是關於玄天派基礎劍法的分析題：

請寫出對玄天劍法的心得體會與感悟，要求由總至分，寫出每招式的名字、與你對每招式起落轉承的理解。並任選三式詳書自身感悟。

沈雀薇：「救、救命！這不是送分題嗎？」才剛剛複習過呀！

她腦海中又回想起茫茫大雪中的翩翩白衣、一劍破月而來的照影驚鴻

照夜師姐……嗚嗚，好喜歡姐姐。

「『雲出岫』前一招名為『鳥歸山』，再前一招就是『破凌空』。」

「一招不圓滿，就要往前一式去尋，雲出岫和鳥歸山劍勢圓融，劍勢回收，暗成一個整體，這才是一整招，所以還要往前面去找，即『破凌空』。」

「這一招大開大闔，劍指蒼穹，你心中豪情不夠，劍意領悟不足，腕與肩太柔，下盤也不穩。」

言猶在耳，每一句話都像是這道題目的標準答案。

沈雀薇仔細回憶，將深藏在腦海中的那個美麗身影扒拉出來，由此為觀照，寫自己的感觸。

寫完，沈雀薇就知道自己這次的基礎知識綜合這一項穩了。

考試前惴惴不安的心情變得放鬆。

盧江月伸懶腰，在考試休息時間拉她出去給她打氣，「怎麼樣呀雀薇寶寶，有寫夠一半題目吧？」

沈雀薇眼睛亮晶晶，「不止！」

盧江月摸她的頭，「哼哼，最好如此。」

說完嘆口氣，很煩躁的樣子，「考完試我要回家一趟。」

沈雀薇問：「回家做什麼？快期末試煉了，如果耽誤課程怎麼辦？」

盧江月眉頭緊皺，頗有些咬牙切齒的味道：「我跟你說過的那個自大狂、花孔雀、自戀鬼，你還有印象嗎？」

沈雀薇點頭，「記得，就是那個和你有婚約的男子？」

盧江月鬱悶道：「就是他，他過幾天隨父母一起來中境，我爹娘讓我趕回家去見他。

我才十六歲，人生路長得很，大把的青年才俊等著我，憑什麼要把人生浪費在那種奇奇怪怪的人身上？」

沈雀薇同情地拍拍她肩膀：「你爹娘是挺強勢的，先應付一下，大不了逃婚嘛，到時候我把存的靈石給你當盤纏，總而言之，絕對不能和一個不喜歡的人湊活。」

「好雀薇，我就是那麼想的，我的人生才不會受他們安排，我可是盧江月，註定要當冷漠無情、問鼎大道的天下第一劍修！」

說著，下巴又揚起來，變成一隻驕傲的小孔雀。

沈雀薇眨著眼看她，覺得女孩子真是各有各的可愛。

迴廊外清脆的鈴聲響起，一串串白玉鈴鐺掛在斗拱飛檐上，微風而過就輕輕晃動，上面有金色的花紋，細看就能發現並不是花紋，而是縈繞在鈴鐺上的法陣。

所以微風拂過時，儘管鈴鐺隨風而動，但並不發出聲響，直到到了上課、下課才會發出聲音。

一眾黃段的學生們聽到鈴聲，唉聲嘆氣再次進入教室。

夫子站在前面，帶他們進入靈珠幻境。

沈雀薇抽到的是【陣法】專項。她深吸一口氣，眼神變得堅定，手心捏緊袖角：

加油、加油……不緊張。

紙條展開：青蓮冰焰陣。

難度頗高，她的手氣不好。

沒關係，沈雀薇想，關於青蓮冰焰陣的課程，她沒有走神，不至於一頭霧水。

但是這個陣法難度太高，當時夫子也說「根據自己能力掌握，不必強求」，即便認真聽過課，也還是……

「會就是會，不會就是不會，不需要慌張的，阿雀。」照夜師姐曾這樣對她說，表情冷淡：「很簡單，就只有兩種可能，『會』與『不會』。把會的部分做好便可。」

最後結果有遺憾，在規定時間內，沈雀薇沒能破陣成功。

她聽到周圍有人非常崩潰地吐槽：「是誰出的題目啊，這是要難死誰，怎麼會有千幻藤影陣啊！」

「行了行了，知道我抽到什麼嗎？青蓮冰焰陣！」

聽到熟悉的名字，沈雀薇循聲望去，看到是一個排名頗不錯的小姑娘，那女子道：「幸虧我爹是陣修，聽聞我學習這個陣法給我演示了好多遍。」

啊……

沈雀薇嘆口氣：

無比順利的第一場考試，其實給了她莫大的信心和期待。現下，第二場考試卻遭此打擊，心情真是大起大落。

有人湊過來問：「喂，你抽到的什麼陣法？」

語氣那麼沒分寸，不用回頭就知道是謝凌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