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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真沒想到你這個父親能糊塗到這種地步!」就連忠順親王這種渾慣了的人都搖頭稱奇:「以前雖然也知道保齡侯寵愛妾室偏疼庶子,可沒想到居然這麼嚴重,小史桁,我都有點兒可憐你了。」
史桁似笑非笑:「可憐我?那你當初還想算計我的性命?」
忠順親王臉色一僵,有些訕訕:「你都猜到了?」
史桁諷刺的呵了一聲:「我又不是傻子,還沒自大到認為自己身上有什麼能吸引王爺注意的,您當初之所以看中我,不過是摸透了和順親王的脾性,知道他若發覺我跟您有來往定然不會放過我,我們那次從酒樓出來被他撞到,是您早就算計好的,您早知道那天和順親王要在對面喝酒,您也早料到他不會放過我。」
他這麼長時間早就想透徹了,又暗中做了些調查,他就說自己雖然是保齡侯府嫡子,但卻不受父親重視,又在外面落下平庸無能的名聲,忠順親王堂堂一個王爺為何非得纏著他不可?
調查之後就明白了,忠順親王從一開始就在算計他的命,從放出風聲讓所有人知道是自己從甄家派出的殺手那裡救了他,到後來故意請自己喝酒卻被和順親王看到,這一切都在忠順親王的算計之中!
他太了解和順親王了,那是個心狠手辣又小肚雞腸之人,現在正是奪位的關鍵時刻,四王八公是和順親王最為重要的左膀右臂,這時候萬一史家背叛,對和順親王奪位將是很大的打擊,所以他一定不會放任自己跟忠順親王來往,於是就有了第二天自己被引往猛獸園,差點被老虎吃掉的禍患!
按忠順親王的設計,自己那天的確應該死在老虎口中的,如果事情按正常走向發展,家裡唯一的嫡子死在了和順親王手裡,史鼐定然會恨毒了和順親王,絕不可能再為他效忠,然後逐漸與和順親王離心,如果忠順親王跟皇上再從中作梗一下,很可能史鼐就會叛變投靠皇上為嫡子報仇。
史鼐如果投靠了皇上,那麼接下來賈府、王子騰就會全部投靠,這四家是連體嬰一樣的關係,王子騰是如今四王八公中最出息的一個,他若是投靠了皇上,整個和順親王的團體就等於瓦解了一半,不得不說,的確是個夠毒也夠精妙的計劃。
可惜忠順親王算錯了史鼐的狠心,算錯了他壓根就不在乎什麼嫡子,他心裡只有庶子,甚至這個嫡子還是他親手送到和順親王手裡,只為了讓他消氣。
忠順親王不好意思的擺了擺手:「行了,都過去了,再說本王不是還從虎口下救了你的命嗎。」
「那是因為王爺您查出來原來史鼐壓根不在意我這個嫡子,我死不死根本不可能動搖史鼐,當時我大戰老虎時您應該已經在旁邊看了許久吧?」史桁雖是問句但語氣肯定:「您看了半天,發覺我這個嫡子原來不像眾人口中傳揚的那樣平庸無能,所以您才改變了計劃,對吧?」
忠順親王很痛快的承認:「不錯,能在兩隻老虎的夾擊下還堅持那麼久,本王確實很震驚,你是個可用之才,如果葬身虎口實在太可惜了,不過史桁,自從本王把你引薦到商院士門下開始,本王就是在誠心誠意對你了,本王是真的想培養你成為左膀右臂,否則我不可能給你介紹商院士。」
史桁點頭:「我知道。」
忠順親王繼續說道:「你也別怪我狠心,這麼多年下來,我與皇兄跟你們四王八公早已經是不死不休的關係,沒有任何人能無辜逃離,如果有可能離間四王八公的關係,我會抓住一切機會,這其中免不了會搭進去人命,可本王別無選擇,因為不是他們死,最後死的就一定是我跟皇兄。」
史桁能理解:「我沒怪過您,否則不可能投靠您,兩方交戰,兵不厭詐嘛。」
忠順親王這才笑了:「本王也是沒料到史侯爺在外面看著人模人樣的,對嫡子能這麼狠,幸虧本王沒下手,否則只怕還替你爹和他那個小妾名正言順的除掉了你,最後說不定還能讓他拿來利用一把。」
休息了一天,等史桁再去書院時,關於商院士竟然會做玻璃的事情已經傳遍了整個京城,並且流言還有快速往其他地方蔓延的趨勢,好不容易清凈日子才過了沒幾年的商院士,本想下山去文墨鋪子看看,差點被蹲守在山下的人山人海給嚇回去。
於是等史桁跟司皓祤他們剛進書院,就看到商院士正面無表情的站在院子里守株待兔,他難得有些心虛,摸了摸鼻子低頭走過去:「老師。」
商院士冷哼了一聲:「你就沒什麼要跟我解釋的?」
史桁連忙辯解:「老師,您息怒,我也是被那些人給逼的,您想想要是他們知道玻璃是我做出來的,還不得把我給分著吃了,您說咱們師徒一場,您忍心看著您心愛的小徒弟葬身於那些人的虎口嗎?」
「我還真忍心!」商院士突然從身後掏出長長一根戒尺高高揚起:「臭小子,你怕麻煩就把麻煩推到你老師身上,你跟我商量過嗎就敢先斬後奏!」
史桁嚇的連忙抱頭鼠竄,司皓祤跟侯榮寶、葛承朔上竄小跳的幫忙攔著:「老師,您消消氣,阿桁他也是被逼無奈,您不知道他那個父親有多偏心,如果被他父親知道玻璃是他做的,肯定會逼著他交出來,難道您真的想看著玻璃被交給和順親王嗎?」
商院士當然不樂意看到,而且他已經幫自家學生把這個鍋給背了,但這並不影響這會兒他繼續揍史桁:「你們給我讓開,臭小子,你站住!」
史桁一邊躲一邊嚷嚷:「您把戒尺放下我就站住!」
「反了天了你!」商院士被幾個學生攔著打不著,氣的乾脆連他們幾個一塊打,結果史桁還沒被打著,司皓祤跟侯榮寶沒防備先挨了好幾下。
師徒幾人在院子里你追我趕,商院士追的氣喘吁吁,其他人也累的喘不上氣,侯榮寶哀嚎:「老師,您累不累啊?」
「不累!」商院士怒其不爭的指著他們幾個:「看看你們一個個年紀輕輕的,才跑了幾步就喘上了,以後還能有什麼出息!」
「跑了幾步?您追著我們打了有半個多時辰了!」
這時候,孫暻元推門走進來了,看清裡頭情形連忙一轉身就想悄悄躲出去,被司皓祤他們眼尖的看到了,趕緊開口喊住這個不講義氣的傢伙。
商院士眼神不善的轉頭看他:「你想去哪?」
孫暻元乾笑著轉回身:「沒想去哪,我就是想看看門關好了沒。」
說完還裝模作樣的摸了摸門,悄悄把門栓打開,又回頭笑道:「都關好了,關的還挺嚴實的。」
商院士用戒尺指著他:「過來!」
孫暻元連忙狗腿的跑過去:「老師,您打累了吧,我來替您打,真是太過分了,怎麼能勞駕老師您親自動手呢,他們實在太不孝了!」
邊說邊強行從商院士手裡奪過戒尺,在史桁他們看叛徒的眼神中,突然大喊:「跑啊!」
一群人反應過來,呼啦啦跟一群小雞仔似的全往門口撲騰著飛出去,連滾帶爬的往山上跑,氣的商院士吹鬍子瞪眼:「你們跑歸跑,把我的戒尺留下啊!」
這些人才不管他喊什麼,一口氣鑽進後山里,等看不見商院士的影子了才氣喘吁吁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商老頭兒這身體也太好了吧,追了這麼久都不累!」
孫暻元嗤道:「廢話,他天天上山下山的,比咱們身體都好!」
也許是有了這一次共患難的關係,幾人的感情一下子拉近不少,如果說之前還只是同門情誼,可經過史桁竭盡全力幫葛承朔,如今大家又一塊共患難挨打的交情,幾人終於算是交心了,可能這個年紀友情就是開始的這麼簡單突然,當然如果時間只停留在這一刻,不要發生後面那些事就好了。
葛承朔感激的看向史桁:「這次多虧了阿桁,你不僅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全家的救命恩人,如果以後有機會我一定當牛做馬報答你。」
史桁拍了拍他的肩,不在意的笑道:「一點小事,不值得你當牛做馬。」
侯榮寶提議:「咱們今天回去肯定沒飯吃了,還會被商老頭兒罰一頓,要不再去陷阱那看看有沒有掉下來的獵物,等咱們吃飽了再出去吧?」
其他人全部舉手同意,好在他們設的陷阱里還真掉進來兩隻兔子跟一隻野雞,大家熟練的拔毛脫皮,史桁一扭頭看見葛承朔把剝下來的兔皮洗乾淨收了起來,見他看見了,紅著臉有些難堪的解釋:「我娘會鞣製這些皮子,帶回去讓她弄好,攢的多了就能做個坎肩或大氅,也保暖的很。」
其他人全沉默了會兒,孫暻元突然說道:「我有個提議,就是史桁會吃虧些。」
史桁已經大概猜到了:「你想我們合夥做玻璃?」
孫暻元點頭:「你看才一天,整個京城的那些世家全都瘋了,我家昨天也有好多人過來,想讓我給商老頭兒說說能不能幫他們做個玻璃屏風,而且出的價錢都不低,所以我想不如我們幾個合夥,這樣我們就算有自己的私產了,承朔的情況也能改善些,阿桁,你看可以嗎?」
史桁倒沒什麼意見,只是:「我有一個要求,我們合夥可以,但必須抽出兩成給朝廷納稅。」
大家都沒什麼意見,司皓祤說道:「史桁已經出了方子,接下來的投入就咱們三個來攤,不能再讓他出銀子,另外我提議分紅給史桁三成,剩下五成我們四個一人一成,還有商老頭兒一成,你們覺得呢?」
本來在這的除了葛承朔,其他人家裡都是不缺銀子的主兒,而且大家這都不是特別看重錢財之人,自然沒人有意見,尤其葛承朔心裡明白,他自己什麼都不用出,等於白白拿了好處。
合作就在玩笑中達成,一伙人興緻勃勃的吃完烤肉,這才嘻嘻哈哈回了書院,等看到商院士黑著臉坐在門口等他們時,眾人的笑聲戛然而止,想起還有這麼尊閻王等著自己呢,一個個垂頭喪氣乖乖走過去跪下:「老師,我們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