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08
那夜被鴇母發現,她隨便找了個借口。
說是以前恩客偷偷潛入來糾纏。
離了吉田先生那一個月,她接待過不少客人,確有幾個是極難纏的。所以鴇母思索了下,便選擇相信,為了她的安全著想,同時也為了杜絕自己心中隱隱的猜測,給她房間周圍安排了不少打手巡邏。
待在房間里。
她覺得無聊煩悶,便取了發間的長簪,在地上敲啊敲的。
直到聽見外邊傳來鬧騰。
她的興趣被提了起來,推開屋門,便見不少藝伎都圍過去看熱鬧。直到卯月斥責了句,才都噤聲散去。
在這花街生活久了。
再清貴的人都會變得低俗,一丁點哭鬧、爭執的動靜,也能勾起新奇勁。即使不圍上前,遠遠地也要墊腳探頭地去看。
比如現在,藝伎們雖然表面散去了,其實都悄悄留意著呢。
珠玉也是。
她斜身倚在門框上,用小指把玩鬢邊垂下的烏髮,豎著耳朵去聽那邊的動靜。
因為隔得遠,聽得不是很清晰。
大多是鴇母恨鐵不成鋼的斥責,以及秋子難以自抑的哭聲。
等秋子兀地站起身,朝柱子撞去,鴇母才驚呼一下沒再罵了,捂著秋子額頭往外冒血的傷,慌忙喊大夫。
秋子被抬進了屋。
不多久,卯月也帶著大夫趕來了,鑽進秋子的房間。
屋門被關上,再沒了熱鬧可看。
藝伎們徹底散去。
珠玉也覺得無聊,正要將屋門關上,就聽見陣陣很輕的呼喚:「花魁姐姐,花魁姐姐……」
她側身看去。
就瞧見了瑚夏,她身邊還跟著鈴音和葵子。
瑚夏朝她招手,「過來,過來。」
珠玉跟了過去。
她們去了昨天聊天的那個小角落,這裡僻靜、幽暗,沒什麼人路過,是個說悄悄話的好地方。
一圍坐起來,瑚夏就猛拍胸脯,「剛才真是嚇死我了。」
鈴音跟秋子關係還不錯,有些擔心,塞給她一串錢:「秋子姐姐是怎麼了?瑚夏,你一直正在鴇母面前做事,有什麼清楚的不?」
葵子也塞了一串錢過去。
珠玉覺得有意思,將發間的釵子拔下來,遞給瑚夏。
不想瑚夏其他人的兩串錢都收了,卻把她的釵子還回來,還義正詞嚴:「花魁姐姐,您給我這個幹什麼。」
珠玉雙手抱膝地看她:「打聽消息呀,秋子的消息。」
「哎呀不用,」瑚夏擺擺手,「剛才之所以喊住您,就是有意要跟您說的。您可是瑚夏在千春屋最喜歡的姐姐,告訴您這些消息是我自個樂意。」
珠玉笑眯眯地:「好喔。」
瑚夏將兩串錢塞兜里,開始壓低聲音說了:「聽說秋子姐姐是愛上了之前來她這裡的客人。」
「並且還懷了他的身孕。」
「今天害喜情況嚴重,被卯月姐姐發現,才鬧了這麼一出事。」
葵子問:「那個客人是誰?」
「這我就不清楚了,但聽鴇母和秋子姐姐的交流,我猜測啊。這個客人來秋子姐姐這,只有第一次是付了錢的,後面幾次都是秋子姐姐墊的錢。」瑚夏說,「那個客人以前是個貴族,後來落魄了。家裡窮得揭不開鍋,但是呢,慣會花言巧語地騙人就是了。」
鈴音有些難過:「感覺這種事經常發生啊,之前的綾子姐姐、朝香姐姐、愛紀姐姐……都是這樣,為了男人一蹶不振。」
綾子是前任花魁,為了個畫家上吊沒了。
朝香是跟恩客私逃,被抓回來后,鬱鬱而終。
愛紀則是跟恩客約定一起死,結果恩客沒去赴約,愛紀自己跳河了。
雖然死法不同,但都是為了男人。
「男人真就那麼好?」葵子也有些怏怏不樂。
不由得,珠玉就想起了那個臭脾氣的少年。嘴角不由溢出笑,但很快又掩住了,她說:「男人啊,都是混蛋。你們以後可得小心著,千萬不能愛男人比愛自己多。」
……
聊八卦結束,珠玉起身回房間。
走到一半,就又被喊住了。
還是瑚夏。
她小跑過來,氣喘吁吁的。
珠玉扶住她,「這麼急做什麼,嗯?」
瑚夏朝她笑得很甜,塞給她一把糖果,「喏,給您。這個是鴇母賞我的,我嘗了一個可好吃了。」
珠玉微微愣神,隨即笑起來,「那我就收下啦。謝謝你喔。」
瑚夏搖頭,「不用謝的!」
09
跟瑚夏分別後,珠玉剝了顆糖,塞入口中。
甜滋滋的。
瑚夏雖然只有十二歲,卻八面玲瓏,在千春屋知道不少事情。所以大家都喜歡從她那打聽消息,但她也不白給人打聽,是要收費的。
她還很能揣摩鴇母的心思,知道哪些消息透露出去無所謂,哪些事情真的不能說。
賺到的錢呢,瑚夏也會用來孝敬鴇母。
見此,鴇母就更滿意了。之前還與她說過,要她把瑚夏收了當徒弟,當下任花魁培養。
她只說了考慮考慮,沒立馬答應。
結果這幾天,瑚夏就頻繁出現在她跟前了。
珠玉喜歡聰明的,尤其是瑚夏這種聰明還不討人厭的,一時間,她居然真的萌生了種收她當徒弟的想法。
……
等完成了三次會面。
隔日就要真正與客人度夜了。
看著大肚便便的男人,珠玉揚起甜美的笑:「山口先生,您是做什麼的呀。」
「是做絲綢買賣的。」山口先生憨笑著,但眼睛卻透著精光,一直流連在珠玉的身體上。在千春屋三年多,珠玉對這種目光已經很熟悉了,她怡然自得地笑笑,佯裝不小心將衣領扯開些。
山口的呼吸聲就明顯粗重起來。
珠玉便用那套伎倆服侍起他,無非就是欲拒還迎,然後啊啊亂叫,最後誇他厲害。可沒想到這個人也是個癖好詭怪的。
想來也是。
有錢或有權的人,什麼樣的女人沒玩過。對於那種正常的X愛方式,早已麻木,就愛追求些刺激。
看著窗外大亮的天色,珠玉疲憊地閉上眼。
渾身都是嚴重的痕迹,那個混蛋來了,看到後會心疼嗎?還會為了她……殺人嗎?
他到底有沒有喜歡她呢?
真是個怪人,心思猜都猜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