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 56 章
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不僅僅是被取消了請假的權利,而且每天都被安排了一大堆毫無意義的工作。原本主要負責外勤工作的他們不得不處理那些堆放在他們桌上的文書,不僅僅要填寫報表,還要和其他部門那些啰哩巴嗦抓不住重點的人交談。
萩原研二被同事叫走幫忙,松田陣平偷偷把一疊文件塞在了他桌上的文件堆里。
於是在萩原研二抱怨著「無聊又死板的工作」加班時,松田陣平已經解決完了那些讓他頭痛的文件、神清氣爽地去自動販賣機處買咖啡了。
他蹲下身從取貨口拿出兩罐咖啡,正準備站起身來時,有人停在了他的面前。就算是想用自動販賣機,這個距離也太沒有分寸了。
松田陣平的動作頓了頓,鬆散的神態銳利了起來。
「松田警官。」停在他面前的人開門見山,「我是石森議員的秘書,柊山敏之。」
松田陣平和他面對面地站著,很不客氣地用打量的眼神上下掃視了他兩遍,「所以,找我什麼事?」
柊山敏之推了推眼鏡,問他:「最近的工作如何,松田警官?」
「拖你們的福,還算不錯。」松田陣平拉開易拉罐的拉環,當著他的面喝了一口,「怎麼,特地到這裡來假惺惺地關心我的嗎?」
「松田警官誤會了,石森議員很欽佩您的堅韌意志,也非常看好您的各項卓越能力,所以特別派遣我來和您洽談。您不喜歡委婉的話術,那麼我就直說了。松田警官,有沒有考慮過一條更加寬闊平坦的道路呢?您應該也體會到了,想要為社會做貢獻,有的時候『能力』並不一定是最重要的,『地位』才是。」
「想要拉攏我?你不覺得你們太善變了嗎?」
「松田警官應該明白,消滅敵人的最好的方式之一就是將敵人變為盟友。對於政客來說,上一秒還在針鋒相對,下一秒就可以握手言和。這不是什麼不能說出口的齟齬,這是基於大局的考量。松田先生不妨看看石森先生對日本的貢獻。」
先是用職權給警視廳施壓,讓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受制於警視廳高層,炫耀一樣地向他們展示自己的權利,然後再是威逼利誘地想讓他們歸屬於石森議員的陣營,以此來確保他們不會將石森議員的那些小秘密透露出去。
松田陣平「呵」了一聲,說著「多謝讚賞,敬謝不敏」,但諷刺的意味明顯到不能再明顯。
「松田警官,我希望你明白,你能在這裡和我進行對話,已經是石森先生手下留情的結果了。」
松田陣平連再見也懶得說,把柊山敏之拋在了身後。
「松田警官,零錢忘記拿走了。」柊山敏之在身後提醒他。
松田陣平頭也不回地擺了擺手,「啊,那是給你的跑腿費,辛苦了。」
萩原研二已經整理好了東西在分駐所的門口等他,問:「怎麼買個咖啡花了那麼久,自動販賣機壞掉了嗎?」
「嗯,回去了。」松田陣平把咖啡罐扔給他。
萩原研二向他身後看了看,拎著公文包的人邊在手機上按著什麼邊抬起頭給了他一個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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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直白地向他們示好、毫不掩飾地將他們不能公之於眾的「交易」擺在了檯面上。他們要麼是有拉攏松田陣平的自信,要麼是有恃無恐、不擔心消息被泄露。
後者的可能性顯然比前者高上不少。
萩原研二開著車,埋怨著:「小陣平又把文件塞給我。之前有多餘時間也就算了,現在越來越過分了。」
「反正讓我處理,你也要留下來等我,沒有差別。」
他們在十字路口拐了個彎,萩原研二往後視鏡中看了一眼。「小陣平。」
距離他
們幾十米遠的地方,有一輛黑色的車正行駛在路上。下班時間,街道上來往的車輛多得數不清,但是剛才,萩原研二特地卡著綠燈的最後兩秒鐘駛過十字路口,而那輛車在見到他們拐彎之後猛地加速衝過了紅綠燈。
松田陣平也知道他在說那輛可疑的車。「那輛車的駕駛座在左邊。」
「真是的,進入日本也不願意遵守一下日本的交通法。」萩原研二踩下油門,「那就教教他,在靠左行駛的道路上開左駕駛座的車有多危險。」
松田陣平提前做好了準備,握住了車頂的把手,用單隻手按著手機按鍵。「不要亂來,這裡都是人。」
「我有分寸的啦。小陣平不用現在寫遺書也可以。」
「我是在給班長發消息。那個人就是殺了坂道金一的兇手吧。」松田陣平從倒車鏡中看了一眼後方的追車。
萩原研二精妙地從車流的縫隙中穿梭而過,他們的身後時不時傳來碰撞的聲音,不是因為他們,而是那個對他們緊追不捨的人根本不在意路人的安危,做不到像萩原研二那樣靈巧的控制,就橫衝直撞地逼迫大家為他讓來一條路來。
萩原研二皺起了眉,下一秒就看到那人從車窗中伸出的衝鋒槍。
「趴下!」松田陣平大喊。
衝鋒槍的子彈依次穿過前後擋風玻璃,路邊的人群騷動著開始尖叫逃竄。
「去人少的地方,萩!」松田陣平辨認著周圍的街道,「前面右拐!」
萩原研二不僅要注意著不被對方射擊,還不能讓對方胡亂開槍誤傷路上的群眾。幸好那人光是不把他們追丟就已經花費了極大的精力,做不到邊開車邊瞄準。
他們將車駛到了一條空曠的街道上,擋風玻璃上已經又多出了幾個彈孔,失去了擋風的作用也看不清前方的道路,但透過尚且完好的邊緣區域依舊能夠看到前方的道路中間一位拄著拐杖的老婆婆,她努力地走向路的另一邊,但速度依舊慢悠悠的。
街上很空曠,想要躲過她輕而易舉,但是那位追擊他們的人並沒有不波及老弱婦孺的道德心,他反而想要利用這位老婆婆,目標明確地向著老婆婆駛去。
「萩!」
「該死!」萩原研二將轉向右邊的方向盤又猛地逆時針轉了一大圈,車在路上「吱」地留下一道輪胎痕迹,幾乎是一個銳角。
他們的車橫著攔在了老婆婆的身側,對方「砰」地撞上了他們的車前側,但是這樣,副駕駛座上的松田陣平就完全暴露在了對方的槍下。
他已經可以看見衝鋒槍的槍口了,正對著他的方向,對方即將扣下扳機。
老婆婆嚇得跌坐在了地上,哆哆嗦嗦地縮成一團。
萩原研二利落地換擋,後退,又極速地向前沖,猛打方向盤,轉了一個九十度,向著來時的方向開去。
那人氣急敗壞地沖著他們連開數槍,被萩原研二扭著曲線躲了過去。
「30發子彈打完了。」松田陣平說。
「趁這個機會……」萩原研二筆直地行駛著直線。
或許是因為剛才的撞擊損壞了發動機,他們的車速慢了下來,兩輛車的距離越來越近,近到他們能夠看清那個對他們窮追不捨的人的臉。
就在這個時候,萩原研二踩下了剎車。
劇烈的撞擊,甚至汽車零件都飛到了幾十米開外的地方去。不知道哪裡發出了「滋滋」漏氣的聲音。
因為做好的預備而護住了頭部和胸口的松田陣平暈頭轉向地從副駕駛座中滾了出來。
「還活著嗎。」他喘了兩口氣,齜牙咧嘴地揉了揉後腦勺上的傷口,拍了拍車頂,「還活著就趕緊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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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生三墓難得沒有見到來找他一起去吃飯的萩原研二和松
田陣平。不僅是沒有見到,那兩位總是非常黏人的警官先生竟然連電話也是關機狀態。
一直到了天黑,他才接到了一個陌生來電。
「小麻生~」電話里傳出的確實熟悉的聲音和熟悉的語氣,「抱歉呀小麻生,今天遇到了一些事,我和小陣平的手機都壞掉了,現在是借了朋友的手機給你打電話。」
伊達航遠遠地沖他揮了揮繳費單,萩原研二沖他比了個「OK」。
「小麻生沒有聯繫到我們會不會著急?這個時候說『會』的話我會很高興的噢。」
麻生三墓鬆了口氣。「萩原先生,發生什麼事了?」
「沒什麼事,就是遇到了殺死坂道先生的兇手,所以臨時加了個班。」萩原研二避重就輕地用輕鬆的語氣說著。
但是下一秒就有一個聲音戳破了他。「萩原先生?怎麼在這裡?」路過附近的一位護士一臉驚訝,「怎麼了,這個手勢什麼意思?是在打招呼嗎?啊,話說萩原先生怎麼受傷了?松田先生也是……」
瘋狂擺著手的萩原研二乾笑著把手放了下去。
「萩原先生,剛剛說話的那位是之前的那位護士小姐嗎。」
「嗯……」
「萩原先生在醫院啊。」
萩原研二嘆了口氣,「追那個兇手的時候受了點傷。」
他聽見電話另一邊傳來走動、還有穿衣服的聲音。「萩原先生,之前我說過了,如果是小事的話,萩原先生會選擇告訴我。而萩原先生想要隱瞞起來的一定都是大事。」麻生三墓問,「所以,萩原先生現在在哪裡?」
「在米花綜合醫院的急診。」萩原研二看了一眼松田陣平,「小陣平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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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很有防護經驗,受的傷並不算太過嚴重,至少當天晚上就可以回家了。
姍姍來遲的搜查一課抓住了那位兇手,失去了休假權利的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也得到了為期五天的假期。
伊達航開著車將他們三個送回家,看了看後座兩位渾身是傷、連頭上都綁著紗布的兩位狼狽的警官先生,安慰道:「至少也算是解決了這件事,你們兩個就好好休息吧。」
「但是抓住那個美國人,並不能解決掉石森。石森不會承認他們之間的聯繫,他甚至可以直接干涉調查。」松田陣平語氣平淡。
「解決掉的只有坂道先生的案件啊,感覺,要做的事還有很多呢。」
伊達航皺著眉問:「他還會再來一次嗎?這種事。」
「嗯,可能。」松田陣平不知道在手機上搜索著什麼,「你們抓住的那個人隸屬於和德春合作的那個美國黑丨幫。現在看來他們是在幫助石森解決掉威脅石森的存在,所以如果石森不放棄,他們可以源源不斷地派人來幹掉我們。」
「破局的關鍵呢?」
「目標不是那些黑丨幫成員,是石森本人。」
麻生三墓從後視鏡中和松田陣平對上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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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下班吧,我處理完這些文件再回去。」石森議員對柊山敏之擺了擺手。
柊山敏之已經習慣了他一個人加班的喜好,並且也明白石森議員一個人下班后還留在辦公室是有一些「個人業務」需要處理。
辦公室的門被合上,石森議員對著文件等了兩分鐘后,從抽屜中拿出了一部手機。
他剛解鎖屏幕,就突然感覺到了不同尋常的氣息。
「初次見面,石森先生。」
有堅硬又冰涼的東西抵在了他的後腦勺上,他立刻就判斷了出來那是一把□□。
「你是誰?」石森議員鎮定地將移動著放在手機上的手指,緩慢又小心地按下了一個按鍵。
「你知道
我是誰。」異常年輕的聲音反而將問題拋回給了他。
熟悉,但又不算熟悉。「……麻生三墓。」石森議員將手機放在桌上,雙手很是自信地擺在了桌上,食指交叉,「我確實知道你,松田和萩原的朋友。也知道你一些不為人知的秘事。你不適合做這個,用槍挾持人之前,應該先了解一下如何使用槍。」
「抱歉,第一次用槍,不是很熟練。但是這並不是問題,不管怎麼說也足夠了。」麻生三墓「啪嗒」一下掰動保險栓,石森議員因為那聲脆響而控制不住地握緊了手,「石森先生或許對我產生了一些誤解。松田先生和萩原先生是好人,所以他們會被你的權利和手段約束。但是我……」麻生三墓從石森議員的身後走到了他的身邊,「我不做好人很久了。」
石森議員終於正面看到了麻生三墓的表情,那雙平靜無波的眼睛彷彿根本沒有將石森議員放在眼裡,也根本沒有將「殺人」這件事放在眼裡。
「是恐懼的表情呢,石森議員。」
雖然麻生三墓本意並非如此,但這句話就像是心理變態的殺人狂魔的經典台詞。
「你想要做什麼?」石森議員壓著聲音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