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 57 章
槍正對著石森議員的額頭,他的餘光可以看見光滑的黑色槍口正反射著亮光。麻生三墓站在辦公桌前,沒有做出居高臨下的表情、也沒有刻意營造出壓迫感,但是他那雙極具穿透力的眼睛還是讓石森議員不受控制地加快了呼吸頻率。
他用另一隻手指了指桌子上的手機,「石森先生請放心,我並沒有想要做什麼,很簡單,我只是想讓石森先生打個電話而已。那些針對松田先生和萩原先生的人遵從的是石森先生的命令,既然如此,我就只能來麻煩石森先生了。」
石森議員看起來正在思索著對策,麻生三墓舉著槍的手又向上抬了抬,催促他,「麻煩快一點,石森先生,一直舉著槍很累的。」
石森議員半秒鐘也沒有挪開視線,一直盯著麻生三墓的一舉一動。在談判時會給對方帶去極大壓力的做法卻對麻生三墓半點影響也沒有,反而是石森議員自己因為麻生三墓的捉摸不透而感到了棘手。他維持著和煦的笑容,用接受採訪時的緩慢又具有說服力的語氣問:「我很好奇,你是怎麼進來的?這裡是外務省辦公大樓,不是普通人能夠進來的地方。」
「很簡單,」麻生三墓已經看出了他拖延時間的意圖,但還是好心地回答了他的問題。他把別在衣服領口的議員徽章摘了下來,放在石森議員面前的桌上,「進出外務省辦公樓只需要徽章就夠了。而徽章這種東西,很容易就能拿到。」
麻生三墓看起來就是什麼都能做得出來、什麼都不會放在心上的模樣。他說「很容易就能拿到」這句話時的語氣讓石森議員誤會了些什麼,臉色凝重了下來。
石森議員又看了一眼桌上的手機,可是手機上並沒有如他所料地出現可以幫助他的消息提醒。
「石森先生看向手機的眼神中帶著明顯的『期盼』。是在等待剛才那條消息的回復嗎?」
石森議員沒有肯定也沒有否認。「麻生君,既然這麼問了,你明目張胆地闖進我的辦公室拿槍對著我,是不是應該擔心一下你自己呢?」
「石森先生這是在威脅我嗎?」
「就像是國家之間的交鋒一樣。你還年輕,沒有這方面的閱歷,不知道個人的行為會對集體產生多大的影響。有時候,某一個單獨的個體做的某一件小事就有可能成為兩個國家之間產生衝突的原因。對於組織來說也是一樣的道理。麻生君所屬於的那個組織,難道沒有叮囑過麻生君嗎?」
「我從來不在意那些問題。」因為麻生三墓根本沒有什麼「所屬的組織」。石森議員誤會了他和那個組織的關係,不過這倒讓麻生三墓有了一個想法,「啊,石森先生如果想要報復,那就找組織的麻煩吧,怎麼樣都可以。」
麻生三墓不在意,但是石森議員不得不在意。不僅僅因為他的公眾人物的身份,也因為他知道那個美國黑丨幫不會為了他而和另一個大組織產生衝突。麻生三墓的每句話都讓石森議員產生了不好的聯想,他意識到了一點——麻生三墓是真的有恃無恐。
但是他還想不甘心地嘗試一次。「看來我只能照你說的做了。」他狀似無奈地拿起手機解鎖,想要借用這個機會再發一條消息出去。
「石森議員,」麻生三墓卻阻止了他,「在我面前說謊不是一個好的選擇。其實想要阻止他們追殺松田先生和萩原先生還有一個備選項,只要石森議員死掉他們就安全了。我是不願意這麼做的,但是顯然這是最簡單的方式。」
「……」
「告訴他們停止一切對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的行動。」
「……我知道了。」石森議員妥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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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麻生三墓離開之後,石森議員癱在椅子上喘著氣。桌上的手機震動著提示新來電。
他接通電話,憤怒地指責道:「你們怎麼這個時候才回電話?」
但是給他打電話的人似乎不是他所以為的那位。「抱歉,石森議員,攔截了你的通訊,讓你失望了。」電話里的聲音帶著明顯的笑意,明明是個年輕的聲音,語氣也十分謙遜友好,但卻偏偏沒有用敬語,透露著一股不甚明顯的傲慢的意味,「希望麻生沒有給你添太多麻煩。」
「你是誰?」
「嗯……讓我想想,該怎麼說呢?總之不是什麼好人就對了。」
雖然對方的語氣很柔和,但是石森議員還是因此而冒出了冷汗。他知道這句話意味著對方剛剛在監聽著他和麻生三墓的談話。「你是那個組織的人。」
「是。」那人承認道,「麻生在這方面經驗不足,所以我來提醒一下石森議員——不要做不合時宜的事,比如讓人對麻生下手什麼的,這是很危險的事噢。永田町願意干臟活的人不少,你應該也明白,畢竟,德春議員就是最好的例子。」
因為德春議員的死亡,石森議員才有了機會和那個黑丨幫合作。和德春議員一樣,石森議員如果出了什麼意外,也立刻就會有人填不上他的空缺。
這是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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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務省辦公樓的門口設立了金屬感應門,麻生三墓口袋裡裝著槍械,卻還是若無其事地從門口離開了。
他站在門口,對著街上來來往往的車輛舒了口氣。
「我還以為,麻生的心裡就像看起來的那樣安然鎮定呢。」
他的身後傳來帶著笑意的和煦的聲音。
「……綠川先生。」麻生三墓轉過身,看向靠在路邊牆上剛掛斷了電話的諸伏景光。
諸伏景光對著他笑了笑,誇獎道:「麻生,竟然能夠想辦法帶槍通過安檢,很厲害呢。」
「因為進出的都是議員,所以安檢員其實並不太願意進行嚴格的搜查。他們都有著察言觀色的能力,更多的是出於一種直覺。所以只要擺出『著急』、『不耐煩』的表情就可以了。比如說在等前面的人過安檢時探頭看一看,然後再踮一踮腳。只是機器不太好騙……」
諸伏景光攤開手放在他面前,「麻生是怎麼騙過機器的,這一點我等下會認真聽的。不過,那個東西,」他笑眯眯地說,「那種危險的東西還是交給我吧。」
麻生盯著他的臉看了一會兒,然後慢吞吞地從口袋裡拿出了槍,放在諸伏景光的手心裡。
諸伏景光在看到槍的那一刻表情就變成了驚訝。他知道麻生三墓是怎麼「騙過機器」的了。
他手心接觸到的不是冰涼的金屬,而是輕質的塑料,上面刷了黑色的金屬油漆,看起來就像製成的一樣。他噗嗤笑了出來,「原來是假的啊,真是……」
麻生三墓解釋:「只是想嚇唬一下石森先生而已,並沒有真的想要做什麼。」
「我可是一直在擔心著呢。」
「我不會做那種事的。暫時。」
「之前,我好像有一句話沒有和麻生說。」
「是。綠川先生在說了個開頭之後又收回了,我在意了很久。」
諸伏景光感覺到了他的控訴,覺得有趣的同時也還是向他道歉了。「抱歉抱歉,那個時候擔心我說了之後會給麻生帶去什麼影響。不過,還好沒有說出口。因為我剛才突然意識到,之前的我對麻生,有著一個極大的誤解。」
諸伏景光隨手將塑料□□玩具扔進了垃圾桶里,示意麻生三墓邊走邊說,「我之前想說的是——麻生,一直以來都處於讓我非常憂心的狀態中。不知道你有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不管是很久之前的alice的父親,還是川滿真司和川滿真幸,又或者是那些麻生從來沒有提起過的案件。麻生一直以來似乎都沒有將那些已經死去了的人放在心上。麻生,『死亡』是非常需要敬畏的。」
麻生三墓不解地歪著頭問:「既然已經死去了,那為什麼還要關注那麼多呢?重要的不是讓更多的人活下來嗎?——我是這樣認為的。」
「麻生每一次都在詢問著,但實際卻從來沒有改變自己的想法的打算吧?」諸伏景光並沒有責怪,只是溫和地陳述著,「很固執呢,麻生。但是固執的麻生,雖然並沒有被說服,但也在尋求著那個『平衡』,我看出來了噢。」
「所以,綠川先生覺得我是壞人嗎?」
「不是。麻生雖然不做好人很久了,但也絕對算不上壞人。」
諸伏景光一直以來擔心的就是麻生三墓會為了他的「正義」而做一些不可挽回的錯事。在川滿真幸自殺時他就意識到了,即使川滿真幸就死在了麻生三墓面前、死亡的原因也非常令人唏噓,但麻生三墓關注的依舊是「組織有什麼目的」。
前一天他還說著「想要川滿真幸代替川滿真司活下去」,第二天卻好像已經忘記了自己曾經說過的話。在川滿真幸死後,麻生三墓自然而然地就將從自己的名單上剔除了,川滿真幸的死亡沒有在他的心裡留下一點的波瀾。
這種觀念在組織中很常見,就像是琴酒一樣,死亡在他眼裡就只是一個單純的描述狀態的辭彙而已,所有被打上死亡標籤的人都不再擁有任何價值。
正因為如此,他們才會堅定地阻止麻生三墓和組織接觸。
「沒有改變自己的想法,但會努力約束自己的行為」——諸伏景光從麻生三墓的表現中看出了這麼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