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1

向夜晚奔去1

【你向黎明奔去，而我向有你的夜晚奔去。】

三月初的仙台，天氣還是很冷。

不過東北高校的暖氣一向開得很足，身處教室的高中生們完全不用為外界的嚴寒擔心，甚至還可以在溫暖的環境里，伴著老師的諄諄教導打個瞌睡。

直到下課的鈴聲響起，布滿了昏睡因子的教室才再次喧騰起來。

「啊，終於下課了！」

橘由里奈大大的鬆了口氣，馬上戳了戳前桌的後背：「禮醬，你今天有沒有安排呀，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舞蹈社練習……」

「由里奈，我今天要去打工，不能跟你一起去了。」

森川禮回過頭來，抱歉的看向好友。

「你怎麼還在那個冰場打工呀，那裡……」

「森川！」

同班男生中氣十足的聲音打斷了她的話。

「有人找！你快出來！」

「我嗎？」森川迷惑的指了指自己，得到對方堅定地點頭后，只能一頭霧水的站了起來，往教室門口走去。

教室門口的陣仗大的嚇人。

本班的、隔壁班的很多學生都擠在門口，而站在人群中央的那位當事人——則是一個頗為眼熟的瘦高男生。森川記得他跟自己一起擔任過校運動會的執行委員，好像叫……大島？

此時此刻，這位大島同學正一臉緊張的盯著她。

森川禮心裡升起了不妙的預感。

可是眾目睽睽之下，她實在無處可逃，只能硬著頭皮在教室門口站定。

「大島，你不是已經想清楚了嗎？上啊！」

大島的朋友就站在他身後，拚命慫恿著他。

做了個深呼吸，男生像是下定了決心，向前跨了兩步，走到了少女的面前。

「森川同學。」

鼓起勇氣開了口的大島臉上慢慢浮現了紅暈。

「其實，從進校開始，我就對你一見鍾情了。我想了很久，還是決定要勇敢的來問問你：可不可以做我的女朋友？」

「哇哦~」

「嗚呼！！！」

「大島，真男人！」

…………

圍觀群眾興奮的鼓起掌來。

而被告白的當事人——森川禮卻是懵的不行。

這位大島君，在她的印象里，連朋友都算不上，只是一起共過事的鄰班同學而已。雖然人好像還不錯，但無論如何也沒有熟悉到能交往的地步，更何況……

「大島君，對不起！」

即使尷尬，少女還是堅定的選擇了拒絕。

氣氛急轉直下，周遭的學生頓時都噤了聲。

「誒……？如果覺得太快了的話，我們先做朋友也……」

「真的很抱歉，」森川深深的鞠了一躬，「我有喜歡的人了。」

沒想到她會拒絕的這樣明確，男高中生顯然很是失魂落魄，下意識的、不甘心的脫口而出：「那個人是誰？我也認識嗎？」

雖然不可能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心儀對象的名字，但是稍微敷衍一下第二個問題應該沒關係吧。

森川這樣想著，就回答道：「那個……」

幾乎是張嘴的瞬間，森川用眼角餘光瞟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羽生結弦跟幾個男生一起，正站在人群的外圍看著熱鬧。

因為距離的關係，森川在黑壓壓的人頭裡能認出他已經非常不易，根本無法看清他的表情。但是羽生來了——這個認知此刻已經足夠摧毀她的冷靜。

「那個……那個人是誰，跟大島君沒有關係吧。」

少女用可稱是生硬的語氣給出了回復，隨後不知是羞還是惱的漲紅了臉，轉頭回了教室。

這次她第一次在大庭廣眾之下被人告白，沒想到就被羽生結弦撞個正著。他看到的時候會是什麼表情？會是不爽嗎？還是會跟其他人一樣，只是露出普通的八卦笑容……想到這裡，森川的心微微沉了一下，莫名的有點難過起來。

儘管滿腹心事，不過進入打工的冰場以後，她還是努力的打起了精神。

森川禮在冰場的器材租借和保管處打工，這裡工作日白天的人流量不算太多，只需要一位全職人員看管器材就足夠。但是到了放學時間和節假日，客人增加，一個工作人員會忙不過來，因此就招了一些兼職的學生幫忙。

「禮醬，周二周四兼職的學生又離職了！」

一見到少女，器材處唯一的正式員工小澤就發出了哀嚎。這位年近三十的成熟女性想到自己即將增加的工作量，簡直是悲從中來：「不是我說，給這麼點兼職工資，留不住人也是必然的啊……結果最慘的還是一個人卻干兩份活的我……禮醬，要不是你還在，連我都想辭職啦！」

說到這裡，她又忍不住有點好奇的問：「說回來，禮醬你長得這麼可愛，去做讀者模特都可以吧？賺錢的兼職機會這麼多，你到底是為什麼要堅持呆在這個小破冰場啊？」

「因為離家很近。」

森川禮一邊整理架上的冰鞋，一邊笑著回答。

她面不改色的說了謊。

為什麼留在冰場，其實並不是因為什麼離家近。

而是因為——

「禮醬！」

背著冰鞋包的少年走過器材處，自然的和她打了招呼，表情一如往常，似乎沒有受到剛才告白事件的影響。

「結弦君，」森川趴在櫃檯上，揮了揮手，「訓練加油。」

「嗨——」

羽生笑著回過頭來看她，尾音拖得長長的。

——因為這裡能見到她喜歡的人。

升入高中以後，森川禮和羽生結弦被分到了兩個班級，在學校見面的機會少了很多。但是因為這份兼職，她就可以在每周一、周三、周五穩定的見到羽生。

即使只是在繁忙的工作間隙，瞄到幾眼他在冰上滑動、跳躍的姿態，森川也覺得很開心很滿足。

更別提，每次工作結束，羽生都會和她一起回家。

「世界上沒有比這份冰場兼職更棒的工作了！」

森川禮曾在自己的日記中這樣感慨過。

三個小時后，森川結束了自己的工作，羽生也完成了今日份的訓練。

穿著厚厚的呢大衣，圍著毛絨圍巾的森川習慣性的抱著書包站在冰場門口，一邊跺腳取暖，一邊等待還在換衣服的羽生。

「不好意思，讓你久等啦。」

拎著冰鞋包的少年跑了出來。

「我們走吧，禮醬。」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街道兩邊的店鋪都點起了燈，橘黃色的燈光融化在寒冷的空氣里，似乎讓原本冰涼的冬日夜晚也多了一分暖意。

路過一家花店時，羽生結弦突然想起了什麼，轉過頭看向森川：「今天，你是不是被我們班的大島告白了啊？」

「誒？」

森川沒想到他會提起這件事。

「其實我覺得大島這個人還不錯啊，」羽生低下頭，認真的扳著手指分析，「脾氣很好，為人正派，個子又高，還是棒球部的正選……」

他每數一個優點，森川就下意識的更咬緊下唇一分。

「你為什麼不接受他啊？」

羽生問道。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臉上沒有帶什麼感情色彩，彷彿就只是單純的在好奇。

「我……我、我還不是很想戀愛。」

心緒煩亂的森川結結巴巴的回答。

「騙人。」

羽生結弦緊緊的盯著少女有些閃躲的眼睛。

「你下午明明說，是因為有喜歡的人才拒絕他。」

羽生停下了腳步，森川也被迫停了下來。

在這個冬日的寒夜裡，少年原本白皙的臉龐被凍得發紅，拎著鞋包的那隻手則被勒得發青，但那雙好看的眼睛，在昏暗的路燈下亮的驚人。

「禮醬，」他說，「你喜歡的人，是不是我啊。」

剎那間，森川禮的耳邊轟鳴作響，渾身僵硬，甚至忘了要怎樣呼吸。

而羽生。

卻似乎微微揚起了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