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5
向夜晚奔去5
舉辦煙火大會的地方在一個港口附近，離酒店還有些距離。步行的話大約需要一個小時，兩人一致決定坐地鐵前往。
傍晚時分，正是客流高峰期，穿著西裝打著領帶的疲憊上班族和身披浴衣歡聲笑語的少男少女們一同湧入地鐵，在車廂里構成了一個格格不入又微妙融洽的神奇局面。
地鐵車廂太過擁擠，羽生結弦和森川禮很快就被迫退到了角落。
原本羽生還想男子漢氣概的把少女圈在懷裡，但是沒過幾站，他就再也抵擋不住洶湧的人潮，和森川一起被迫緊貼著車壁站立。
簡直就像面壁思過的小學生一樣。
看到羽生臉上那種生無可戀的可愛表情，森川忍不住輕輕笑了起來。
「禮醬在笑什麼啊，明明已經都快被擠扁了……」
耳尖的羽生聽到了她的笑聲，半是好奇半是抱怨的說道。
「我在笑氣鼓鼓的結弦君，」羽生帶點嬰兒肥的臉頰因為怨念而微微鼓起，實在是太可愛了，要不是被擠得騰不出手來，森川真的很想伸手去戳一戳，「像河豚一樣。」
「才沒有！」
羽生迅速進行了表情管理，把鼓起的兩頰收了起來，然後掩飾性的再次強調：
「哪裡像河豚啦。」
「啊，」森川有些失望，「剛剛明明很可愛。」
「像河豚這種比喻，怎麼聽都不像是在說可愛……」
羽生的話還沒有說完，報站的廣播就響了起來。
他們到站了。
跟著龐大的人流，森川和羽生出了地鐵站，向著煙火大會的舉辦地走去。
「好像很多人都穿了浴衣。」
走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之中，羽生突然說起了服飾的話題。
「尤其是女孩子，好多都穿了像漫畫里一樣的浴衣來看煙花。禮醬呢，為什麼沒有穿浴衣？」
「我的浴衣還在仙台。」
森川禮絕不會告訴他，自己不穿浴衣是因為她實在不擅長系浴衣繁複的腰帶。
「說起來，我覺得結弦君的氣質會很適合浴衣，你有試過嗎？」
「傳統服裝之類的，我七五三以後就沒有穿過了……啊，有鯛魚燒的香味！」
蹭著煙火大會的熱度，港口附近支起了許多小攤，有的賣各種小吃，有的組織小遊戲。食物的香氣和孩子的笑聲瀰漫在空氣里，渲染出了節日般的歡樂氛圍。
直到這時候，森川才忽然想起，兩個人都還沒來得及吃晚飯。
正想提議去吃點東西，她可惡的肚子就配合的發出了「咕——」的一聲。
聲音非常清晰。
無法辯駁。
漲紅了臉，森川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噗——」
這次輪到羽生結弦笑了出來，他邊笑邊指了指街邊的攤鋪。
「禮醬，我們去吃東西吧。」
結果就是，他們倆一個買了鯛魚燒，一個買了章魚小丸子，站在路邊吃。
剛出鍋的章魚小丸子太燙，森川吃的很慢。羽生一個鯛魚燒囫圇下肚，她還在那裡呼呼的給第四個丸子吹涼。
「好吃嗎？」羽生湊過來問她。
「就是普通的章魚丸子的味道，」森川下意識的戳起一個丸子送到他面前，「要嘗一個嗎？」
羽生想也不想的一口吞下，頓時被燙的齜牙咧嘴。
「啊……忘記跟你說了，不止外面，丸子內餡也很燙，吃的時候要小心。」
她說的時候還在笑，她一定是故意的！
張著嘴呼呼喘氣的羽生心裡這樣想著，但苦於無法說話，只能竭力瞪大眼睛以示心中的憤怒。
確實帶有一絲捉弄之意的森川有點心虛的避開視線，轉頭去買了一個蘋果糖，試圖安撫口腔上顎被燙起了一層皮的羽生君。
禁不住誘惑，羽生結弦一邊接過少女雙手奉上的蘋果糖，一邊不甘心的警告道：「下次再這樣的話，就算買五個蘋果糖我也不會原諒你。」
——這次的話，就勉強原諒吧。
這是他的潛台詞。
舉著蘋果糖的羽生和森川慢慢走向港口。
大概是身處水邊的緣故，這裡的夜晚氣溫沒有很高，還有一絲絲涼意的夏夜晚風不時拂過臉龐，讓人感覺很舒適。
人群漸漸在港口聚集起來，煙火表演馬上就要開始了。
「我記得是八點開始，現在幾點？」羽生把頭湊過去，看了看森川的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時間，「只有一分鐘了！」
周圍有人開始倒數。
倒數的人越來越多，聲音越來越響。
「三！」
「二！」
「一！」
幾乎和「一」同時，一個紫色的光點衝上天空，「砰」的一下，在他們的頭頂爆裂出瑰麗的花火。
羽生仰起頭，興奮的望著夜幕中不斷綻放的絢麗花朵。
在場的幾乎每個人，都被這樣盛大的美麗震撼，紛紛抬起頭，目不轉睛的看著空中變幻莫測的景象。
而森川，卻忍不住看向了身側的羽生。
煙火一朵朵上升，猛地點亮夜空，又迅速隕落。明滅不定的光芒映照著少年略顯稚嫩的秀氣臉龐，他專註的雙眸中忽明忽暗，似乎烙下了極為靡麗的殘像，讓森川禮看得漸漸出了神。
她究竟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羽生結弦的呢？
森川恍惚的想著。
——明明一開始，羽生根本就不是她喜歡的類型。
最初，森川和羽生雖然是國中的同班同學，但一個是專註花滑，一放學就會跑去訓練的少年運動員，一個是普普通通，放了學也只會去文學部室寫作業的女中學生，兩人完全處在不同的交際圈裡，根本連熟人都不算。
一切的交集發生在國中二年級的那個午後。
那天下午的第一節課是音樂課，森川禮和往常一樣，在午休后，和朋友們笑鬧著下樓，走向位於一樓的音樂教室。
可就在她走到二樓的樓梯轉彎處時，幾個瘋鬧的低年級男生忽然沖了過來。森川下意識的緊急避讓，卻還是動作太慢，被一個小炮彈似的矮個子撞個正著，一時重心不穩，腳步一個踉蹌，就往樓下摔去。
從被撞，到摔倒，只是一個短短的瞬間，可已足夠森川想象出自己五體投地，鼻血橫流的慘狀了。
耳邊響起朋友們的驚叫。
她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想象中的疼痛，卻出人意料的沒有襲來。
一個站在台階下的男生適時地接住了她，對方看似瘦弱的手臂和胸膛意外的有力，不但穩穩抱住了她，而且在這樣的衝擊力下，都沒有後退一步。
「森川同學，你沒事吧？」
少年清脆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森川禮慌張的退出了那個很有安全感的懷抱，飛快的鞠躬道謝：「我沒事！謝謝你，羽生君。」
抬起頭，她看見羽生結弦笑得眼睛彎彎，午後的陽光透過窗戶碎金似的灑在他的身上，襯得他彷彿在閃閃發光，既可愛又明朗。
好像就是從那一剎那開始，她對羽生，有點心動了。
後來，他們成了前後桌，她在羽生的邀請下去看了他的訓練……再後來，她清楚地認識到，自己喜歡上了羽生結弦。
「你看，禮醬！」
少年快樂的聲音把森川從回憶里拉了出來。
「真的很漂亮啊，煙花！」
順著羽生手指的方向，她抬眼望去，恰好看到一朵金色的煙火在深邃的夜色中絢麗綻放，又像流星雨一樣壯觀的散落天際。
「禮醬，」羽生又喊了她的名字，「你喜歡今天的煙花嗎？」
要說煙花的話，森川還是挺喜歡的。不過在這個時刻，不知道為什麼，她懷疑羽生問的並不僅僅是煙花而已。
等不到森川的回答，羽生結弦提高音量又問了一遍。
「你喜歡嗎？」
她看見，羽生的雙眸亮晶晶的，眼底映著漫天流火，和一個小小的她。
耳邊喧鬧的人聲，獵獵的晚風，翻滾的海浪，甚至轟隆燃放的煙花，似乎都在這一瞬間歸於寂靜。
這個世界里，只留下了少女心臟怦怦跳動的聲音。
鬼使神差的，森川禮輕輕開了口。
「我喜歡你。」
話一出口，森川那被浪漫氛圍壓抑的理智就迅速回了籠，後悔和慌亂之情立時湧上了她的心頭。
煙火燃放的聲音非常響，也許他根本沒聽到呢？
森川緊張的用眼角餘光去瞥羽生的反應。
只見羽生結弦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張，明顯是吃驚的樣子。
森川的心微微一沉。
他這個表情，肯定是清清楚楚的聽到了。
現在要怎麼辦才好？說是開玩笑嗎？還是說請他不要在意？
帶著剛剛告白的緊張和可能會被討厭的恐懼，森川驚慌的運轉著大腦，極力思索可行的補救措施。
「那個，禮醬。」
羽生終於出了聲。
「雖然我好像早就猜到了一些，但是我確實沒想到……你今天……」
事發突然，他也有些語無倫次，說不下去。
面對少女緊張又期待的目光，羽生結弦的臉肉眼可見的越來越紅。他只能舉起雙手捂住兩頰，一邊試圖給自己降溫，一邊發出了低低的感慨。
「……牙白，我心跳得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