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4
向夜晚奔去4
儘管有喜歡的人陪在身邊，但是夾雜著恐懼、疼痛和迷茫的避難所生活，仍令森川禮度日如年。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能供羽生練習的冰場，很快就有了著落。
在過去老師的幫助下，羽生結弦決定去東神奈川冰場恢復訓練。
明明是值得開心的消息，森川卻發現，說起這件事的少年笑得有些勉強。
他是在擔心留在這裡的人們嗎？
「結弦君。」
她喊了他的名字。
「請張開嘴巴。」
「誒？」羽生困惑的望向她，「……為什麼？」
森川一本正經的回答：「不要問為什麼，請張開嘴巴，很快就好了。」
羽生迷懵的張開了嘴。
少女抬起手，把一粒粉色的糖果投入他的嘴裡，羽生下意識的閉上嘴舔了舔，口中迅速蔓延開一股清甜的草莓味道——是草莓糖。
「禮醬，為什麼會有糖果？」
他含著草莓糖，含含糊糊的問道。
「媽媽昨晚帶給我一包水果糖，」森川攤開手，讓他看手心的糖紙，「是草莓味的，所以我想一定要讓你嘗嘗看。」
說到這裡，她歪了歪頭，嘴角勾起一點弧度。
「好吃嗎？」
「嗯，很甜。」
「吃了我的糖果，結弦君可以答應我一個要求嗎？」
羽生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了她的狡猾之處，頓時瞪大了眼睛：「明明是禮醬主動給我吃的，怎麼還可以提要求。這也太狡猾了吧？！」
「如果不答應的話，就把糖果吐出來。」
森川慢條斯理的說。
「可是！已經基本都化掉了！」
「那就沒辦法了，」在他的哀嚎中，森川不疾不徐的說出了自己的要求，「我要求，結弦君在新的冰場里心無旁騖的練習，然後把準備好的新節目漂亮的展示出來。」
口中的草莓糖終於徹底融化。
只有些許黏黏的糖漿還停留在舌尖，傳遞著最後的、微酸的甜蜜感。
羽生結弦突然發現，森川禮臉上的那塊擦傷，已經完全結痂了，變成了淺淺的褐色，明明是傷疤，卻意外的襯得她頰邊的那個梨渦更加明顯。
這讓她看起來笑得好像比以往還要甜。
「好。」
羽生認真的與她對視著，點了點頭。
「我會努力練習，讓禮醬看到很棒的節目。」
幾天後，羽生離開了仙台，前往外地繼續訓練。
**
隨著災后重建工作的進行，森川的生活漸漸走回了正軌，拆掉了腿上的石膏，也回到了熟悉的校園。只是，她開始經常性的做同一個夢——夢裡，她又回到了地震當天，在天旋地轉中眼睜睜的看著那個書架朝自己倒來……然後一次次滿身冷汗的驚醒過來。
為了調整心態、擺脫噩夢，當暑假來臨時，森川禮決定暫時離開仙台，去名古屋陪陪外派工作的爸爸。
當然，這其中也有一點小小的私心——
這一年的夏天，羽生去了中京大學參加強化集訓。如果去了名古屋，就會有和他見面的機會。
儘管懷抱著這樣的私心對毫不知情、非常期待她到來的老爸很不公平，但森川還是忍不住在到達名古屋的第一天，就給羽生結弦發去了暑期問候的郵件，並在其中貌似不經意的提起了自己所處的位置。
羽生很快發來了回復。
『……聽一起集訓的朋友們說，這裡馬上會召開煙火大會，我有點想去看看，不過大家都覺得訓練太累了，不想晚上再去湊熱鬧，有點可惜呢。既然禮醬也在名古屋，那可以和我一起去看煙火嗎？啊當然，要是不感興趣的話，請不用勉強……』
森川把這段話來來回回看了三遍。
她有點琢磨不透，羽生到底是希望她去，還是只是隨口一問。
不過，不管少年的真實態度如何，森川禮都決定順從自己的心意，去赴這場煙火大會的約。
無論最後結果如何，她都想給自己的16歲，留下一點心動的痕迹。
到了約定的日子，森川禮早早就去了中京大學門口等羽生結束訓練。
穿著淺色連衣裙的少女站在夕陽下，柔順的披肩黑髮和白皙的側臉都被染上絢麗的漸變橘色，原本清純的五官也映出了幾分嬌艷。
羽生結弦遠遠的就看到了她。
「禮醬——」
他大聲喊著她的名字，用力的沖森川的方向揮了揮手。
少女聽到自己的名字，轉過了身。
「居然有可愛的女孩子在等你，」走在一旁的織田信成也看到了遠處的身影，發自內心的感慨道，「青春真好啊！」
說著，織田就想鼓勵式的去拍拍他的背。
但是手還沒碰到人，羽生就已經拔腿跑沒了影。
織田：……？？？
天氣很熱，跑到森川面前的時候，少年已經滿頭大汗，軟軟的額發也黏在臉上，顯得整個人濕漉漉的。
「結弦君，其實不必這樣跑過來的。」森川一邊說著，一邊從包里掏出紙巾遞給了他。
「好久沒見禮醬了嘛！」
羽生撩起劉海，大咧咧的接過紙巾就猛擦了兩下，然後很自然的把擦過汗的紙巾翻折，做出要擤鼻涕的動作。
「等等！」眼看他要循環利用這張可憐的紙巾，森川果斷喊了停，又抽出一張遞到他面前，「我還有。」
「誒？沒關係啦……」
「我還有！」
森川禮強硬的重複道。
同學五年，她深知這傢伙在生活中的粗糙作風，耐心糾正是沒有用的，直截了當的命令還來得快些。
「哦。」
果然，在她強硬的語氣中，羽生的態度軟了下來，乖乖接下了新紙巾擤鼻涕。
把用過的紙巾投入附近的垃圾桶之後，兩個毫無規劃的高中生開始站在街邊，緊急討論接下來的行程。
「我們現在就去占看煙火的好位置！」
這是羽生結弦的觀點。
「可是，」森川指了指他手裡的行李箱，「提著行李箱很不方便吧？」
羽生這才想起自己手裡還拖著一隻箱子，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那我可能要先回一趟酒店，把行李放一下才行。」
於是兩個人一起去了住宿的酒店，羽生上樓去放行李，她在大廳等他。
羽生前腳進了電梯，後腳森川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怎麼樣怎麼樣，你見到羽生君了嗎？」
電話那頭傳來橘由里奈興奮的詢問。
「見到了，」森川對好友大致描述了現狀，「他現在去住的地方放東西了，我在樓下等他。」
「禮醬，今天要加油哦，把你一直……」
「由里奈。」
她打斷了橘的叮囑。
「我今天不打算告白了。」
「誒？為什麼？！」
「他集訓的很開心，我不想讓他……」森川禮咬了咬下唇，膽怯又艱難的吐出了那兩個字，「為難。」
「怎麼會為難呢？！」橘急急地追問，「我感覺羽生君對你也是有好感的呀。」
「但這也只是感覺而已。如果、如果他只是把我當做好朋友看待，卻收到了我沒有分寸的告白，一定會很為難的吧。也許還會影響到他之後訓練的心情，我不想讓他覺得困擾。」
森川禮斟酌著字詞，努力想向好友表達出自己複雜的心境。
「但是，現在不說的話，以後可能就沒有像今天這樣獨處的機會……」
面前電梯的顯示屏上，樓層數字開始急劇的下降。
3……2……
「對不起，由里奈。」
少女只能再一次打斷了對方的話語。
「先說到這裡吧，結弦君過來了，我先掛了。」
按下掛斷鍵的同時，電梯門徐徐打開。
穿著一件白T恤的羽生就站在那裡，沖她笑得見牙不見眼。
「禮醬，我們出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