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染世界（5）
「叮咚。」
清脆的上課鈴聲陡然響起。
西柏聿的金眸卻愈發陰沉，好似明媚的太陽被一層厚重的漆黑雲霧籠罩，連那耀眼的橙色髮絲也彷彿被陰霾掩蓋。
他緩慢地抬起頭，卻剛好與虞糾四目相對。
此時，少年的精緻的面容上看不出來任何情緒，那漆黑如墨的眼裡平靜而冷靜。
西柏聿眼底濃重的黑霧驟然消散開來，有些矛盾壓抑的情緒出現在他的眼中。
「我......」
他張了張嘴，想要解釋什麼，可是一句話還沒說完便被打斷了。
「啊，請問是這個班級的班主任剛剛被辭退了嗎？」
一個充滿笑意的少年聲音突然在教室里響起。
虞糾順著聲源望過去，卻見一個淺灰色頭髮的少年站在講台上，彎著淺灰的眸子，笑容滿面地看著自己。
這個少年看起來十八歲左右，身量偏瘦，穿著件白襯衣，黑色長褲。
他的臉龐秀美，鼻樑高挺，唇瓣殷紅，皮膚白皙，唇角帶笑，看起來像一個溫柔謙遜的鄰家大男孩兒，格外惹人喜歡。
教室里一瞬間變得鴉雀無聲，安靜得彷彿能夠聽到針落地的聲音。
西柏聿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沉下了臉，眼神陰翳而警惕，語氣冰冷。
「這裡是我的地方，我可不歡迎你。」
淺灰色頭髮少年卻並不覺得受到了打擊，依舊神情愉悅地走下了講台。
他步履輕盈地來到了虞糾的面前，白皙柔嫩的臉頰上浮現出兩個秀氣的酒窩，笑眯眯地看著他。
那道視線莫名有種詭異的慈愛。
看得虞糾原本冷冰冰的表情都快變了臉色。
草。
這個人該不會也是？
「是哦。」
彷彿聽到了他心底的想法，淺灰色頭髮少年彎了彎眼眸，表情慈愛而溫柔，語氣軟綿綿的。
「就是你猜的那樣哦。」
凌白鈺雲里霧裡地聽完了西柏聿和這個突然出現的少年的對話，然後又聽完這個陌生少年突然對虞糾說的意味不明的話，心底的思緒愈發錯綜複雜。
他隱隱約約地感到有些不太對勁，但卻無法判斷出究竟哪裡不對勁。
淺灰色頭髮少年彷彿不經意地微微側身，將虞糾的視線擋住。
然後，他才再次看向凌白鈺，那雙狹長漂亮的鳳眸微閃，似笑非笑。
「這怎麼有一隻小螞蟻呢？」
空靈虛幻的聲音忽然在凌白鈺腦海中響起，他一時之間僵住了身體，瞳孔微縮，一種強烈的不安從心底涌了出來。
他猛地抬起頭，卻發現淺灰色頭髮少年依舊笑吟吟地和微微垂頭，滿臉冷漠的黑髮少年說著什麼，根本就沒有回頭看他。
這一刻，凌白鈺忽然有種劇烈的毛骨悚然的恐懼感。
他張了張口卻什麼也說不出來，額頭漸漸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身體也開始顫抖起來，嘴唇微微張著，似乎是在努力地呼吸著空氣......
虞糾微微抬眸，視線穿過教室里那些表情逐漸扭曲奇怪的學生，落到突然一動不動，眉頭緊鎖的凌白鈺身上。
他蹙了蹙眉，目光如同尖銳鋒利的劍刃，凌厲地直視面前的少年。
「你對他做了什麼？」
「別生氣。」
淺灰色頭髮少年似乎很享受虞糾這副怒極的模樣，唇邊的笑容擴大。
他微微抬手，修長白皙的指腹輕撫過虞糾細膩的面龐，淺灰色眸子如煙似霧，迷離而夢幻。
「我只是送他一個夢而已......」他的臉頰上的酒窩若隱若現，唇邊的笑容彷彿帶著甜滋滋的蜜糖。
「至於是噩夢還是美夢，我也不知道。」
下一刻。
虞糾的瞳孔驀地放大，他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少年突然放大的秀美的臉龐。
「你......」
「我不想聽我不愛聽的。」
淺灰色頭髮少年伸出一根修長是食指抵在了虞糾的唇瓣上，沖他眨了眨眼睛：「那麼久沒見，不能哄哄我嗎？」
「伊萊......你可真是夠不要臉的。」
西柏聿慵懶地靠在牆壁上，眼神里流露出濃濃的鄙視之意，語氣倒有些複雜：「本體現在可是連我都認不出來，他應該是失憶了。」
伊萊的臉色毫無變化，但眼神卻變得失落起來：「失憶了？」
他的語氣有些遺憾：「本來還想著，如果再見到他就把他關進籠子里，讓他悔改，結果他竟然失憶了。」
虞糾：「？？？」
喂喂喂。
你說了什麼不可思議的，恐怖離奇的話？
虞糾依舊冷著一張臉，漂亮的眉心卻忍不住微微一跳。
他聽得出來。
這傢伙竟然是認真的。
西柏聿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突然愉悅地笑了起來：「這意見不錯。」
伊萊笑容靦腆，話語卻詭異至極：「畢竟我在這裡想了整整三萬年了。」
三萬年？
虞糾的心底突然產生了一種匪夷所思的感覺。
魅魔在索法西魯大陸消失了兩百年，這個世界和那個世界的時間的流速未免差的太大了。
「你們在這裡待了三萬年......？」他清冷的聲音微微顫抖。
伊萊愉悅的笑容卻逐漸凝固，眼神也變得深邃冰冷。
他的目光如同一條粘膩陰冷的毒蛇，貪婪，曖昧地纏繞在虞糾纖細瘦弱的身軀上。
「當然，我們也想你想了整整三萬年，你是高高在上的神明，聖潔，仁慈，又怎麼會允許自己與任何污穢有關係，面對被黑暗吞噬，被慾望污染的我們，即使是你的一部分靈魂的我們，你也當然會選擇拋棄，將我們禁錮在這個世界當中......」
西柏聿面無表情，沉默了很久。
他雖然懷疑本體是被暗算了，但在這三萬年裡，愛與恨也不是假的。
而且，被污染的靈魂帶給他的更多是扭曲貪婪的愛意......他同樣和伊萊一樣，他也想要囚禁本體......
虞糾臉色發白，忍不住垂下眼帘。
知道自己是所謂的神明，並不能引起他的震驚，他早就有所猜測了，畢竟所謂的角色扮演和馬甲又怎麼可能是人類可以掌控的力量。
伊萊口中的拋棄卻令他有些不可置信。
他確實是厭惡著黑暗。
但是——
他真的會因為自己馬甲陷入黑暗而拋棄他們，甚至把他們禁錮在這個扭曲黑暗的世界里嗎？
「怎麼回事？你怎麼會還在這具劣質身體里？你的神體呢？」
他的腦海中忽然浮現出西柏聿不可思議的話語。
劣質身體？
他既然真的是因為厭惡黑暗厭惡到能將自己的馬甲拋棄，甚至將他們封印禁錮，可為什麼他現在會在魅魔的身體之中。
這顯然不成立。
伊萊好整以暇地看著黑髮少年突然變得蒼白的漂亮臉頰，可就在下一瞬，他卻驚愕地睜大了那狹長的鳳眸，修長蒼白手指硬生生地捏碎了一旁的桌子。
西柏聿也死死地捏緊了拳頭，尖銳的指甲戳破了掌心。
那是——
黑髮少年的氣質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原本清冷如雪的眉眼染上了濃艷綺麗的媚意，一雙銀紫色眼眸似含情脈脈、又彷彿在勾引人墮落......
唇邊噙著似笑非笑、妖冶魅惑的淺笑，那雙眼中流淌出來的冷漠，更是讓人無法移開視線......
黑色的短髮變成了銀紫色，不斷變長，直至垂落到腰間處，如瀑布一般閃著妖異的光芒。
他不再是那張冷若冰霜、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神情，而是一副魅惑眾生的妖冶詭譎的面容。
「你......」
伊萊不再露出微笑，他有些失控地抓住虞糾的肩膀，力氣大得嚇人。
「你的神體呢？！」
變成魅魔形態的虞糾微微蹙眉，他的神色依舊清冷，此時卻只顯得勾魂奪魄，誘人心魂，讓人心生憐意，不過是一個簡單的表情，卻足以顛倒眾生。
銀紫色的眼眸如夢似幻，彷彿有煙霧繚繞，彷彿能將人吸入其中。
他輕輕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自從有記憶以來一直都是這具身體，只是後面遇到系統后，我才知道我是魅魔。」
伊萊和西柏聿的面容都陰沉至極，彷彿能夠滴出墨來。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氣氛凝滯到了冰點。
他們都清楚知道，他們同樣由本體所扮演的馬甲演變而來，一開始本體會自己扮演，後面就有些覺得麻煩就直接分割靈魂碎片，讓他們直接根據人物設定扮演。
本體在魅魔體內，甚至可以說他已經成為了魅魔，而不是單獨創造一個馬甲。
這說明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他原來的身體沒有了......
伊萊鬆開了抓著虞糾肩膀的手，陰冷的目光落在那塊鮮紅靡麗的肌膚上，微不可查地微微一頓。
他的確很憤怒，但緊接著湧上心頭的是隱秘的喜悅。
這代表，他們可能並沒有被拋棄。
只是因為本體陷入了絕境，無法與他們聯繫了。
既然只是假的，那麼他不就可以回到本體的身邊嗎？
「你現在是叫虞糾，是吧？本體。」伊萊又恢復成了笑意盈盈的模樣。
虞糾微微點頭：「嗯。」
「我們想回到你的身邊，重新成為你的馬甲，可以嗎？」
虞糾詫異抬眸。
卻發現西柏聿也看向了他，璀璨的金色眼眸里充滿了忐忑不安。
伊萊的臉上也寫滿了可憐巴巴。
他只好無奈說道：「可以，但是我不知道怎麼恢復和你們的聯繫。」
伊萊卻露出了狡黠的笑容，他的身後彷彿有無數的狐狸尾巴，搖曳生姿，令人目眩神迷。
「你......」
虞糾嘴角微抽。
下一秒。
他頓時渾身一僵。
一雙有力的手忽然從身後摟著了他纖瘦的腰肢，一具修長挺拔的身體緊貼在了他的背上。
那溫熱滾燙的氣息撲灑在了頸間，他的耳垂彷彿也被這炙熱的呼吸給染紅，讓他忍不住顫慄起來。
西柏聿彷彿在他的耳邊輕笑，低啞的少年音傳進他的耳內。
「不要動，我們會教你怎麼重新建立聯繫。」
伊萊也已經走到了虞糾的身前，他輕輕一笑，微微俯下身來，一個輕柔的吻落在了他的唇瓣上。
來不及去震驚自己竟然被自己親了，那來自靈魂深處與肌膚接觸的顫慄與舒適感瞬間將他擊潰。
虞糾的眼睛驟然瞪大，一種無法言喻的感覺充斥著他的腦海。
一條漆黑的絲線忽然出現在他的眼前，它如同一條貪婪恐怖的蛇將他的身體緩緩纏繞，緊緊收縮，直至進入靈魂。
還未等他緩過神來，一個濕潤溫熱的唇印上了他冰冷僵硬的后脖頸。
那種從靈魂蔓延到身體的戰慄與快/感瞬間席捲全身。
虞糾只感覺自己的靈魂被什麼東西死死地禁錮住，只能任由另外一條突然出現的黑色絲線一寸寸侵蝕自己的皮膚，直至將完全進入他的靈魂。
思緒迷濛恍惚之中，虞糾好像看見了兩張陰森冰冷的黑色卡片出現在虛空之中。
【身份：夢魘。】
【名字：伊萊。】
【等級：SS。】
【人物背景：似乎認識人類虞糾。（可補充，可添加）。】
【真實度1%。】
......
【身份：混沌空間。】
【名字：西柏聿。】
【等級：SS。】
【人物背景：似乎認識人類虞糾。（可補充，可添加）。】
【真實度1%。】
......
兩道帶著清淺笑意的聲音突然在他的意識空間同時響起，虛幻而空靈，仿若來自天外，帶著無盡的玄奧。
「好久不見，本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