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和洋娃娃

潤熙的溯源魔法不太強，只能看到一面之事，無法做到全能全知。如今，事情已經發展到了他們不能預料的地步。潤熙希望自己的魔法再讓他看到些什麼。他躺在床上，用床簾遮住清晨的陽光。

或許趙琦真的很愛他。潤熙一想到這兒，心中就不由得難受。

她到底有沒有過世呢？她是否還活著呢？高中畢業后，他以為他忘了她，以為自己的心已經空出一個位置了。可是，當他再次見到趙琦——在大學班級的第一次會議里——她半掩著的臉就讓他回憶起第一次沉淪於愛情的疲憊和苦惱。

他曾那麼地希望她不愛那個男孩，希望她能多看自己一眼。他制止趙琦的行為也不過是因為愛她呀。

潤熙想得頭疼，便下了床，拿起一杯不知何時倒下的水，喝了一口。冷水經過他的食道，喚醒了他疲倦的身體。

一直以來，老師、領導都未關心此事。他們只想著把這事壓下去。其他的事都留給潤熙他們解決。如果不是林弈深受其害，其他四人也不會就此捲入此事。他們知道這事對學校名聲不好，卻不管一個學生的死活。

劉潤熙不自己地罵了一句。這學校不是號稱最有人文關懷，對學生極好的嗎？怎麼這事上就跟和稀泥一樣。在這最繁華城市的最好的大學里竟出了這種事！

潤熙知道一直是余瓔舒在負責調查趙琦家事。她家境挺好，應該查得較快。潤熙之前也在調查那男孩的家事，只是他派出他的調查娃娃后就沒在管這事了。

剛好今天潤熙上午沒課，他決定看看他的調查娃娃發現了什麼。

在趙琦墜樓的第二天，潤熙放出他的娃娃了。如今她已經調查到了些東西。

他的娃娃——琪兒從校園出發，從他的高中開始探尋那男孩的過往。

琪兒是個普通女孩模樣，從身高看起來像是在上小學。茶色的頭髮遮住了她有瑕疵的雙耳。和大多數魔法娃娃一樣，她的聲音軟而無力，眼睛大而無光。但是在普通人看來，她只是個小女孩。畢竟很少人會魔法，不少人還以為魔法是童話書里逗小孩的故事，或是巫族的幻術。而且，魔法娃娃是稀缺物，會魔法的人也沒有幾個擁有這東西。

琪兒一開始來到了潤熙讀過的高中。她身上帶著潤熙給的憑證——這對潤熙來說，是很簡單的事——這樣就可以順利地進入了校園。

琪兒最初就打探好了校園裡所有工作人員的作息時間和監控死角。所以，她只需憑藉她柔軟小巧的身體到達儲存那男孩檔案的檔案室。

這是潤熙計劃好了的。可是，琪兒並不想這麼做。她把憑證收進兜里，在夜晚翻牆進入校園。她明白自己主人的安排，只是誰會相信一個拿著進校憑證的小學生女孩呢？這可是高中。琪兒不明白自己聰明的主人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決策。

琪兒不會多想。她從孌城學院出來后，直接走向潤熙的家。直到傍晚，高中放學，大部分工作人員下班后，她才前往之前已經記在腦海里的地點。那裡沒有監控，少有人行動。她可以一直潛伏到午夜。

只有這一個地方是最安全的。她可以在無人察覺的情況下潛入學校。琪兒安靜地等待著，眼睛不眨動，像是個剛被遺棄的洋娃娃。她已經穿上了防護衣，防止自己的身體被尖銳的牆體劃破，那是致命的。

起初，月亮只是蜷在天邊一角。一兩顆星星逃離了夕陽殘餘的光亮。慢慢地，天黑了，

月亮一點點升起。星星更多了，月也更亮了。這高中在郊外，夜空中沒有太多的人造光。月光皎潔，夕陽早已帶著西邊的彩霞退出天邊。琦兒的防護衣反射這月光，這有被發現的風險。但她依然一動不動。在外人看來，她只是個女孩，尤其是在這樣的月夜，她的皮膚更加接近真人。而她也需要為之後的任務執行保存魔法能力。

到時間了。

琪兒奮力一跳，越過圍牆，最後平穩落地。

接著，為了避開所有的攝像頭，她沿著設定好的路線緩緩前進。

『再走一步，即進入監控記錄範圍』琪兒在一處停了下來，重複著之前記錄下來的命令。

『目標樓層被鎖。必須通過五樓暴露過道到目標區域……』記好的命令在棉質腦袋裡重現。

接著，琪兒拿出小型隱身衣和她的專屬飛行器。她利用它們到達五樓過道。落地后，她鎖定目標房間，利用高超的開鎖技巧成功進入房間。

室內昏暗。琪兒先鎖定攝像頭位置，再利用隱身衣和飛行器將它用布蒙上。

『開始尋找』

不停地尋找，翻閱，核對，在一個小時后，她成功搜尋到目標，並把檔案袋放入身後的黃色帆布質小包內。

『任務成功。儘快離開』命令再次下達。琪兒離開前，將布拿走，再鎖好門。

她飛到教學樓頂，準備從空中離開。

但是，她得等待時機，等到街上沒有人，風不大之時。她的隱身衣可經不起風刮。

她上了樓頂，在一處靜候。遠處傳來夏季殘留的蟲豸的低鳴。

「誰在那裡？」一個男聲擾亂了秋蟲的鳴語。

琪兒向聲音的來處看去。一個人影正在靠近，它的主人也隨之顯現。

一個肩寬腰窄，肌肉發達的年輕男士背著月光，出現在它的面前。

琪兒在夜間的視力高於人類。她看得出那男生皮膚白皙，臉顯幼態，濃黑的短髮未遮掩他的額頭。

『依照人類顏值標準，他屬於陽光乾淨少年』琪兒開始利用自己已有的知識分析他。

「小女孩？你在這裡做什麼？」那少年正走向她。

『被視為友善群體，開始偽裝』她暗自為自己下達命令。

「我們之前在這裡玩捉迷藏，結果她們提前走了。我就一直待在這裡了。」琪兒照搬自己學習的案例。

「在天台捉迷藏？」少年已經走到她的面前。

接著月光，他把她看得更清楚了。

「洋娃娃會捉迷藏嗎？」他的語氣帶著些挑釁。

『身份暴露，開始攻擊』琪兒為自己的處境下判斷。

她立即拿出小型電擊棒，直指少年。但是他毫髮無傷。

「下一步，你就要拿出催眠噴霧了，是嗎？」少年嘴角微揚，眼裡帶著些輕蔑。

「怎麼會？！」琪兒抽回了她已經伸入包內的手。

「魔法娃娃的事我知道，你就別費力氣了。」

「你可能會暴露我的行蹤。」

「怎麼會？」說完，他看著娃娃，眼裡的輕蔑全消失了。

「你一直在為你的主人做事是嗎？」他坐下，手落在身體前側。此時，琪兒發現他的手裡拿著一樣東西。

「是的。」

「看來我們都沒有自由。」

「魔法娃娃不需要自由。」琪兒回復道。

「是啊。你們連自己行為都是自己提前設計好的，害怕自己的魔法能量不足以開展自己一天的行動。」

少年似乎很了解魔法娃娃的事。

「你的包里還裝著什麼？」

她沒有回復。

「那你叫什麼名字？」

她也沒有回復。

「你不說的話，我今晚不會讓你走的。」

「我叫琪兒。」她明白自己鬥不過他。

「琦兒？你的主人是叫劉潤熙是吧？」少年略做思考後又拋出個問題。

琪兒沉默不語。

「你來不會是要找一個叫做席慕的學生的檔案吧？」

沒等琪兒的回復，他就又說起話來：「可是啊，找到了也沒有用。因為他們的方向都錯了。」

少年站了起來，抬著頭眺望著遠方。

校園地址在郊區，向遠處望能看到具有季節色彩的農田，它們被龐大的建築物擠成長條狀。天氣好時，還能看到若隱若現的遠處山的輪廓。

可是這是在晚上，他什麼也沒有看到。

「你知道嗎？整個孌城都在山裡。它被山環繞，四處都是山。」

「孌城不在山裡，它位於平原。」琪兒反駁他。

「可是，它的四周確實都是山。」

琪兒沒有回復。

「你不是會反駁別人嗎？明明不是個機器人，非要像一個人工智慧一樣，只會按照計劃行事。」少年打趣道。

「這樣才會少出錯。」這是魔法娃娃誕生之初就被教育好的。

少年把視線轉向娃娃。

「你的主人很愛她。」

琪兒知道他說的是誰，便回復道：「是的。我只希望他能快樂。」

她想到了自己主人為她煩惱的時刻。

「主人好像把她害死了。」琪兒沒有任務時，一直關注自己的主人。

「不是他害的。她自己害的。」少年低下頭，看著自己手裡的東西。

「你手裡拿的是什麼？」琪兒的腦袋裡沒有命令，她也沒再按命令行事。

「你怎麼不按命令行事了？」少年問住了她。

「也是，你們不是機器人。」他知道，洋娃娃的行為模式是被教育過的，不是它們的原本的行為模式。

「這是一個女的送我的。一個小套娃。」他把套娃拿到琪兒面前。

明明是個玩具，它卻是哭喪著的臉。它的嘴唇是藍色的，眼邊還畫著一滴淚。

「它其實是成套的……」

「我該走了。」琪兒已經等來了最佳的離開時機。

琪兒飛走了，只剩下少年在天台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