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豹行
精巧的針如同子彈一般迅猛地沖了出去，在半空劃出一道優美的紫影痕迹。
目標受到攻擊下意識避開，右手緊緊捂住了左胳膊。
「什麼東西！」
他彎腰挪開了手，寒銀看見絲絲紅色從傷口處滲出。
對方微愣，猛地轉頭，把目標鎖定成了旁邊還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麼事的村民，暴怒道：「他媽的，哪個混蛋打老子！」
比翼雙飛單眼瞄準，又是漂亮的一擊。
那人正四處打量著呢，左臂卻又開始吃痛。低頭一看，一模一樣的傷口赫然出現，新的划痕甚至與之前的挨得很近，兩道傾斜的血痕在肌肉上形成了詭異的平行線。
「元力少得可憐，」比翼憐憫道，「還剩八發。」
寒銀有些看不下去：「動靜別太大了……」
比翼沒理他。寒銀感覺自己在它面前已經無權發言了，乾脆閉上了嘴。
第三針射偏了——旁邊一直安安靜靜的黃鳥毫無預兆地叫了一聲。那叫聲很輕，像是在耳語，沒有引起任何別的注意。
「有事情？」比翼活動了一下手腕。
黃鳥身體緊繃。
「啾！」它又叫了一聲，比方才響亮了些。鳥叫音調高，很容易分辨，幾個耳尖的人開始抬頭往上面看了。
「小黃？」
那隻鳥瞪著眼保持半張的嘴，翅膀微微展開，呈現一副攻擊姿態。
比翼意識到了什麼，突然起身，抱起鳥籠往旁邊一撲。
衣服被鋒利的東西刮破了一角，鐵籠子與屋頂瓦片的摩擦聲與利箭發射的聲音重合。
「屋頂上有人！」
不知誰吼的，引起下面一陣騷亂，比翼趁機借著煙囪隱起身形。
「在那個煙囪後面！」對面房子頂上穿出聲音，一個人手持箭弩站起身來，「鳥籠子！」
比翼恨恨地咬了咬牙。
人群往這邊聚攏，幾個人已經開始沿著樹榦往上爬。
「地上肯定跑不過，」寒銀當機立斷，「先待在屋頂上。」
比翼在照做了。等人笨拙地爬上房頂，卻見那銀髮孩子已經躥到數房開外去了。
有人嚷嚷著在村子那頭包抄，剩下的在地面上堵著下去的路。
「會飛嗎。」寒銀心死得像在籠子里快被晃暈的小黃，「飛到對面那個房子上去……」
「你當我萬能的？」
比翼估量著他們的爬行速度，目光四處亂瞟。可惜除了房頂，村子里再沒高處的落腳之地。
「好吧，跳到那個倒霉鬼的腦袋上……」
「你瘋了？」寒銀驚道，「那不就是一伸手的事兒——」
「還剩七發，照著他的頭扎。」
遠處那個人又舉起了弩箭，近處上了房頂的人踩得瓦礫咔咔響。
「預備。三——」
不遠處突然傳來喊叫，蓋過了這裡的吵吵嚷嚷。
寒銀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就看見離他最近的兩個人突然慘叫一聲，沿著房頂的斜度滑落。
後面的人被嚇得頓住，都沒等完全停步，只見他們的上身猛地顫抖一下，像是受了重擊，然後接二連三地滾了下去。
人群徹底被驚動了。高低都是咒罵聲，村民們藉機跑到房子里，用一切可能的東西堵上了門。
倒下的人所劃過的軌跡，貌似有綠光一閃而過。
錯覺？寒銀使勁眨了眨眼。
比翼雙飛沉聲道：「木屬性元力……是箭。
」
寒銀再次瞪大了眼睛。這次他看清楚了，一根墨綠色的細杆子明晃晃地插在對方衣服上。
這個物體的存在就是一個瞬間，它從箭尾開始化為綠色氣體，飄飄忽忽，與空氣交融消失。
「啥，元力？這個破村子里怎麼會有元力？！」
不只是他們，幾個對其稍有涉獵的人也發現了事情的不對勁，直接帶動群體中的大多數陷入慌亂之中。
脊背一股寒風，比翼轉過頭去，與飛上來的人對了個正臉。
「飛」並不准確，只是因為衝上來的速度太快，容易叫人看錯。
即使那傢伙用一身完全沒見過的衣服包得嚴嚴實實，面部被口罩和兜帽遮去了大半，寒銀也能認得出來。
乾淨利索的衣裝和平時邋裡邋遢的形象對比鮮明，動作形象上的細枝末節上卻又在相互照應。
「他落地是用的左腳，兩天前從柜子上跳下來那次也是左腳……」
「他用手扶了一下房檐，右手無名指上有昨天釘子划傷貼的創可貼……」
寒銀悠悠著一一指出。
來者左手張開，由手心開始蔓延的綠色元力極速凝聚，一眨眼的功夫，憑空捏出了一把弓。
這把元力弓和屋子裡放的斷弓可謂是天差地別。細緻又不亂的花紋與溝槽相映襯，金邊點綴緊緻的弦，讓人一時分不清這是武器還是藝術品。
「哦——元力武器。」比翼拖長語調，「擁有元力的人，都會有一個屬於自己的武器。」
「……酷。」
三箭齊發，綠色的流星劃過房頂，木屬性在這片區域囂張跋扈。
寒銀和比翼正快樂吃瓜看戲，不料那人突然湊近了，啪地一聲搶走了鳥籠子。
小黃：？
他朝寒銀點了點頭，然後帶著還沒反應過來的可憐小鳥躥出了村子。
目標逃走，這個村子便再沒逗留的必要。打了敗仗的大隊罵罵咧咧，撇下一片狼藉的村子跑掉了。
所幸沒有村民受傷，論虧損頂多是精神損失和修理費。
寒銀對方才的四面夾擊心有餘悸，差點沒聽到比翼的話。
「累，撤了。」
「嗯？撤什……」
一陣暈眩，身體主控權回到了真正的主人手中。
寒銀活動幾下告別許久的手指，確認性地喚了一聲：「飛？」
沒有動靜。
「喂，在嗎？」寒銀慌了，「比翼雙飛？」
「吵死了，閉嘴。」他聽見對方滿不情願的嘟囔聲，「剩下的你自己整，我睡一覺。」
寒銀呼出一口氣。精神上一下子放鬆，他感到渾身無力，直接一屁股坐在了房頂上，獃獃地望著收拾殘局的村民們。
有幾個人用餘光打量著這個村裡的小孩，又不敢盯太久，像在偷窺似的，整的寒銀渾身不自在。
他乾脆從上面跳了下來，落地時身體頓了一下。
「嘶。」
聽到這一聲，又一群好奇警戒的目光聚攏過來。寒銀不敢久留，掉頭就跑，身子一晃一晃的。
低估高度，崴到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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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明央是晚飯時間出現在家中的，神態沒變，衣服沒變，就是路線變了。
原本應該是從正門進來，現在變成了鬼鬼祟祟地翻窗。
「總不能抱著這個鳥大大方方出現在村裡吧，」陸明央苦笑道，「我不是賊，你先把菜刀放下……」
小黃這下子算是自由了，抖抖身子離開對方的懷抱，跳上桌子，高興地叫了一聲。
寒銀撇撇嘴，放下了手。
「我不是有意隱瞞元力，」陸明央去倒了杯水，一飲而盡。「大伙兒的眼裡我只是個打豬殺雞的。」
「你這麼強怎麼還呆在這裡。」
「強？真是笑話。」陸明央嗤笑一聲，「也就是擺個動作恐嚇這幫平民而已……你還沒見過真正的對手呢。」
「出了這場鬧子，也不知道他們會怎麼看你了——我還好說，能應付過去。」
寒銀咬了咬下嘴唇。小黃蹦過來，安慰性地蹭著他的脖子。
「再過兩天，趕上那趟車子，你就去學校吧……說不定還能碰到我的舊友呢。」
陸明央看向窗外，那裡一片漆黑，但他的眼睛是亮的。
「這個村子，一個人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