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師徒相逢

走進武魂城，它給林北的感覺首先就是空曠和熱鬧。

街道上的行人來來往往，穿梭於林林總總的不同店鋪，一片火熱。

這些店鋪經營的，大都是魂師需要的一些物品。

其次就是供人居住的一些酒店之類。

林北漫步在這武魂城的主幹道上，道路上不時有身著重甲的隊伍行進而過，但卻對林北仿若無視。

蓋因林北現在的服飾，乃是一身的烏黑，上面不僅銘刻了武魂殿的標誌，還有些許的黑色花紋，更顯得古樸，莊重。

這是武魂殿黑衣主教的制式黑袍。

林北環顧四周，終於發現了些不一樣的地方。

他發現，六邊形的武魂城竟然是圍繞著一座山峰建立的。

在這座孤山上，有兩座極為醒目的建築。

半山腰上的那座建築最為宏偉，哪怕是距離這麼遠，也能夠清晰看到。

那完全是立柱式結構，穹頂，建築外立面覆蓋著金色的材質，在陽光的照射下爍爍放光。

教皇殿。

另一座建築則在山峰頂端，規模和教皇殿相比要小的多，大約只有三分之一個教皇殿大，建築結構有些類似，只不過外立面瑩白如玉，遠不如教皇殿那麼醒目。

斗羅殿。

林北看的津津有味，仿若不知道哪個犄角旮旯蹦出來的見識短淺的鄉下人。

逛了有一會後，林北猛然一拍額頭。

略微苦惱道：

「欸，老師並未留下具體地址，這麼大的武魂城，我總不能一間屋子一間屋子那麼的找過去吧？傳出去，這不是給老師丟人嗎？」

思來想去，林北決定還是決定用最樸實無華的方法找到爾諾里斯。

「這位身穿鎧甲的大哥？對，就是你，排頭的那個！」

不假思索，林北當街攔下武魂城的巡邏騎士。

這隊巡邏騎士大概在十人左右，列成兩列，步伐沉悶，訓練有素。

為首那人看見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正攔住他們的去路，不由得吃了一驚。

在這武魂城中，誰敢放肆？

還是問清楚的好，如果是什麼膽大包天，不知死活之輩，那就讓他知道知道什麼叫做武魂聖地不可蔑視。

「你是何人？競敢阻攔巡城衛士？報上名來！」

街道上的行人一下子散開老遠，他們哪一個不是有魂力在身的魂師，看到這一幕，紛紛瞪大了眼睛，目不轉睛地看著林北。

三兩成群的開始竊竊私語，大抵是在猜測林北有什麼屏障，竟然如此行為。

林北不慌不忙，手腕一抖，拿出一物晃了晃，聲音從容不迫：

「白金主教令牌在此，煩請衛士帶我去見白金主教爾諾里斯大人！」

這騎士上前兩步接過令牌，仔細觀察，然後驚出一身冷汗。

「這確是白金主教的令牌，可怎麼會是爾諾里斯大人？」

爾諾里斯掌管情報政務，從未聽說有子嗣家族之流，上哪冒出的一個孩子，指名道姓的要找白金主教？

再看林北，年歲不大，卻又沉穩有度，彷彿視他這巡邏衛士猶如無物一般，模樣輕鬆自然。

將令牌還給林北，這為首的鎧甲騎士急忙道：

「屬下不知大人持有白金主教令牌，萬分得罪，請大人隨我來……」

然後這人組織手下繼續巡邏，獨自帶著林北一人向武魂城的半山腰上走去。

街道上的眾魂師們原本還等著看看好戲，看到這一幕，無不是瞠目結舌，大感意外。

有不怎麼怕事的小聲道：

「這，這是怎麼回事，怎麼看著，這武魂殿巡城的衛士咋就這麼，走了？」

離他近的另一人急忙拽了自己的兄弟一把，壓低聲音道：

「別在這廢話……說不準是哪個官二代似的人物……快走！」

一群人都聽到了這人的猜測。

於是在那巡城衛士隊向他們發出喝止之聲之前，一個個走鳥獸散，消失無蹤。

又過一會，這街道再次恢復了原來的熱鬧景象。

這一邊，林北自然不知道自己已經被認出了官二代的身份。

他一路跟隨這巡城的騎士衛隊長直直通過了兩道關卡，慢慢走了一個多時辰，才來到了武魂城的半山腰處。

在這向下望去，山腳處一片繁華，屋舍儼然，建築鱗次櫛比，排列有序。可那山腳下的繁雜喧鬧聲音卻一絲一毫也未傳到這半山腰。

再看這金碧輝煌的教皇殿，不禁讓人立時產生一種莊嚴的肅穆感。

這時，那個衛隊長終於停下腳步，道：

「大人，您再經過前面的那個百米廣場，之後就是斗羅殿之所在了……屬下無法繼續前行，您只憑令牌，便可接近斗羅殿！白金主教一般會在斗羅殿中處理政務……」

林北謝過這個大哥，然後繼續向前。

近距離觀看這宏偉的建築，林北終究還是忍不住再次驚嘆其壯觀和華麗。

豈不料這一聲正被在斗羅殿前的兩名執戟衛士聽個正著。

「大膽！斗羅殿前，何人窺伺！」

兩名衛士長戟交錯，發出金鐵交擊的「鏘」聲，配合著空氣中魂力的隱隱壓迫，震攝心神。

林北一抬頭，面前兩柄利器架在面前，彷彿下一瞬便會將他摧之萬段。

急忙擺手，再次顯露出那令牌來。

兩名衛士氣勢頓消，收回剛剛還擇人而噬的長戟，在地上重重一頓，發出「咚」的一聲。

從頭到尾，林北不過靠近了些，嘆了口氣而已。

「斗羅殿內，閑人免進！」

出乎意料的，即便林北出示了爾諾里斯給的令牌，也還是被盡忠職守的衛士攔在外面。

林北愣神間，不由得苦笑連連。

現在他算是真正體會到自己的老師，武魂殿的白金主教到底有多麼大的威勢和權力了。

可現在，他也只能像是其他被阻攔在廣場之外想要瞻仰教皇的魂師們一樣，被擋在門外了。

林北只好佇立在原地，安靜的等待。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直到日薄西山。

站在斗羅大殿門外的衛士卻連動都未動一下，恪盡職守的讓林北暗自咂舌。

…

忽然，高大的白玉拱門從內向外，緩緩的打開。

「呼啦！」一聲，兩名忠誠的殿衛騎士單手撫胸，動作利落，絲毫不見遲滯。

一道略顯佝僂的人影慢慢踱步而出。

正是爾諾里斯。

林北驚訝的發現，老者現在的穿著，竟然和平常時候他所見到的那位和藹可親的老師，大為不同。

一身鑲嵌了金邊的華麗長袍，上面儘是複雜精美的銘文勾勒，襯著爾諾里斯略顯莊重令人敬仰的蒼老面容，真恍如大日凌空，讓人不可直視。

那是林北從未見過的肅穆和威勢。

下一刻，爾諾里斯略顯驚訝的聲音驚醒了林北。

「咦，小北？你怎麼會在這？」

因為在斗羅殿外等了很長時間的緣故，身體有些僵硬。

但是林北還是在這時候緩過神來，單膝跪地，單手撫胸，尊重道：

「老師……」

爾諾里斯眼神掃過殿外的兩名衛士，無情的壓迫直讓這兩名魂王趕緊同樣單膝跪地，大氣也不敢喘上一口。

這時，林北及時的道：

「老師，是弟子自願在門外等待的……這兩位不過是盡忠職守，並未犯錯！」

爾諾里斯聽到林北的聲音，這才頓消臉上的寒意。

這時，白金長老微微點頭，道：

「起來吧，小北……」

同樣也沒苛責這兩名護殿衛士，自顧自的向前走了。

林北對這兩名衛士無言的笑了笑，緊追在爾諾里斯身後。

等待林北二人越過這百米的廣場，這二人才艱難的吐出一口氣息，緩緩的站起。

師徒二人越過這廣場，漫步往後山腰去。

武魂城的兩個重要殿宇都盡數建造在這山峰之上，自然是對這周圍的環境也經過了一番仔細的梳理的。

林北發現，這孤山的後山竟然是一片茂密的竹林，此時雖是昏暗的傍晚，但透過模糊的光亮，林北不難想象，這裡的白天會是怎樣一副美景。

「小北，你怎麼會跑到武魂城來？」

爾諾里斯不復剛剛的威勢，走在前面，放慢了腳步。

林北趕忙回道：

「弟子……弟子遇到了些困惑……又想著好長時間沒有見到老師了……」

爾諾里斯淡淡一笑。

顯然，林北的突然到訪雖然讓他驚訝，但是老人還是十分開心的。

可這裡顯然不是閑聊的好地方。

爾諾里斯帶著林北走了約莫半個鐘頭左右。

後山小路曲折環繞，跟隨著竹林的高低錯節，林北跟著爾諾里斯找到一處布滿石階的小徑，又行了半個鐘頭。

最後，石階的高度復歸平緩，道路的盡頭，有一座二層式的竹制閣樓。

很難想象，在前山如此華麗恢弘的斗羅殿的後面，竟然是如此典雅趣味的一處幽靜之所。

爾諾里斯的聲音宛如高山白雲一般的，讓林北聽的不太真切：

「這是我平時的住所，來！」

老者帶著林北步入這間小屋。

竹屋簡樸自然，雖是夜晚，但是屋內邊角處皆有明亮的光芒四射而出，照的整個屋子亮如白晝。

林北分不出那是什麼寶石，不過還是安靜的跟隨爾諾里斯步入正堂。

寬敞的一層空間裡面，只有一個方方正正的低矮茶几擺在正中間，旁邊是幾個打坐冥想用的蒲團，極為簡樸。

茶几上倒是有茶具一類的擺盤，爾諾里斯隨手示意弟子在南面的蒲團上坐下，擺弄起茶具來。

「這裡倒是簡樸了些……不過，小北你自幼困苦，想來也不在意這些吧！好了，現在可以說說了？怎麼就突然來到這武魂城了？」

林北剛想開口，可腦中閃現的卻是小舞那張布滿淚痕的嬌俏臉蛋，頓時恍神。

話在嘴邊，竟然支吾了下，頓時止住說話的勢頭。

爾諾里斯看林北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心中微微吃了一驚。

蓋因這師徒相處的六年時間，這弟子的修行幾乎從未讓他操心過。

林北一教就會，一點就透的玲瓏心智乃是他平生僅見，恰如一塊上好璞玉，只需按部就班，經歷時間的雕琢，便會放出應有的光彩。

怎的今日，卻如同失魂落魄一般？

這是經歷了些什麼？

但是常年的相處之下，爾諾里斯卻反而相信林北能夠自己控制情緒。

並不催促，爾諾里斯慢條斯理的烹煮香茶，調試火候。

林北的心神波動只在一瞬之間，他迅速組織好了語言，這才緩緩開口道：

「弟子不久前，已經突破了三十級的關口……正當這個時候，弟子突發奇想，想要試試能否在不吸收魂環的情況之下於丹田處構建魂力氣旋，以期晉級……」

爾諾里斯的手指微頓，倒了一杯熱茶，推給弟子。

「老師，我的疑問便是在這兒了，魂力氣旋的產生，到底是因為什麼原因？」

爾諾里斯掃了這弟子一眼。

林北的面色頓時一哧，知道已經被老師察覺出了異常。

微微窘迫，只好藉機抿了一口香茗，掩飾自身尷尬。

爾諾里斯並沒有揭穿弟子的意思，只是裝作對弟子的反常視若無睹。面對林北的疑惑，白金主教先是仔細思索了一陣，這才道：

「魂力氣旋，是在魂師自然突破三十級，吸收魂環之後才出現的產物。它的作用，旨在幫助魂師提升對自身魂力的控制效率，同時，也是關乎魂力質變的重要工具……」

爾諾里斯看著弟子的神色逐漸從尷尬變為認真，這才接著道：

「小北，魂力氣旋的產生是魂環與武魂一同作用的結果，這似乎，並沒有什麼根本的原因之類的……聽你的意思，你是已經在嘗試構建了？」

爾諾里斯不愧是最了解林北的人之一，也只有這個老師，現在能夠給林北解惑。

面對老師的聞訊，林北搖搖頭，忽然略帶驕傲的幼稚一笑，語出驚人：

「老師，事實上，我已經構建完成了！」

爾諾里斯的表情愕然一滯。

饒是以他的養氣功夫，也差點在這句話面前破了防。

但是很快，封號斗羅臉色一冷，淡然道：

「伸手！」

林北的得意頓時彷彿被人從天上狠狠的踩在腳下。

面對爾諾里斯突如其來的冷淡面孔，他不敢怠慢，只趕忙將手放置在茶几之上。

爾諾里斯凝神靜氣，伸手搭腕，一道兮若遊絲的魂力探入林北的身體。

良久，爾諾里斯眉頭緊皺。

收回手指，爾諾里斯開始仔細的盤問細節。

林北事無巨細，將自己是怎樣構思，廢了如何多的精力，然後大膽的實驗，林林總總一齊說了。

聽罷，爾諾里斯原本和藹可親的面容已經黑如鍋底了。

這弟子，省心是省心了些，可這次為何會如此不智？

「林北！」

這一聲直接叫了全名，嚇得林北直接放下茶杯，直直跪坐在蒲團上，表情諾諾，不敢多言。

白金長老常年身居高位，如今又一身金袍，一聲斷喝之下，這是何等的威勢？

林北固然疑惑，但也只是六神無主，垂頭聽訓。

爾諾里斯看到弟子這副茫然模樣，心中鬱結頓時消去一半，臉色較為緩和。

可是弟子這番膽大妄為，卻是不能不做懲戒。

「魂力的運轉結構，關乎每個魂師的身家性命，你倒是無懼險阻……用自己的身體來做這『氣旋』實驗？我是這麼教導你的嗎？」

林北恍然大悟，一時之間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一頭拜倒，道：

「弟子知錯！請老師責罰……」

爾諾里斯冷哼道：

「今夜跪坐反思，不得使用魂力！」

這懲戒算是輕的了，林北自然是莊重的答應了。

「好了……你坐下吧！小北，做事要三思而後行，我可不想有朝一日，白髮人送黑髮人！」

林北聽的這尊尊教誨，在一抬頭，正迎上爾諾里斯那溫和平淡的目光。

老者眼中的慈愛令林北百感交集，竟忽有一陣熱流自眼前掠過。林北只能慌忙但又認真的應下，確保下次不在再犯類似的過錯。

爾諾里斯見到弟子終於聽的進去了，這才點頭道：

「現在說說你的魂力氣旋吧……小北，你的天賦才情萬中無一，這自建的魂力氣旋已處於小周天的運轉中，說是已經和你融為一體也不為過……這魂力變化的精微之處，也只有你自己能夠體悟，我卻是幫不上什麼忙的……」

林北不解道：

「老師，以您的境界，也不能盡數得知這魂力氣旋的本質？」

爾諾里斯微笑道：

「哈哈，有道是，弟子不必不如師，師也不必定要賢於弟子！你我二人對於魂力的本質研究，已經漸漸分開岔路……我若是強行將我的理解灌輸與你，這反而不美……」

不過不待林北失望，爾諾里斯話鋒一轉，又道：

「若從結果重推過程，魂力氣旋是由魂環附加所被動產生的……但偏偏，它又與魂質的變化有關，你自我構念，身魂圓潤如意，魂力運轉無礙，應該是已經成功了的……

你所說的魂力之間的壓差梯度，與我看來，也是天地規則的體現之一。比如高等級魂師籍魂液稀釋，之後催動魂技，此過程是否也與你所言的大致相同？」

林北皺眉，細細思索道：

「這倒是我沒想到的……魂液稀釋為氣態，按理說是有魂壓差距的……可為什麼我在實驗時，卻能產生魂力的定向流動，構建氣旋？但是高等級魂師卻什麼都沒產生？」

「沒有產生嗎？」

爾諾里斯笑道：

「你獨自面對魂聖壓迫之時，是毫無感覺的嗎？」

林北眼神一亮，道：

「老師是說，高等級魂師對低等級魂師造成的那種奇特的壓迫感？」

爾諾里斯點頭確認道：

「這也是其中之一罷了……這裡最關鍵的部分，反而不是這個了……高級魂師的魂質在稀釋時，同時受到三種因素的影響。即魂師對魂力的控制能力；身體的素質；魂質的轉化速度！」

爾諾里斯直言道：

「魂質轉化過慢，便不會產生你所說的壓力梯度；身體素質和自身控制能力能夠有效的同時抵消這份因為轉化帶來的壓力，也同樣不會產生壓力梯度；」

林北的思路漸漸明朗，道：

「這麼說的話，魂力氣旋的產生是因為魂力之間的壓力梯度，而壓力梯度的產生同時受到精神，肉體，和魂質的轉化速度，三者之間的互相影響？」

爾諾里斯先是搖頭，然後再次再重複道：

「注意我的用詞。是身體素質，魂質的轉化速度，和魂師對魂力的控制能力！」

林北質疑道：

「魂力的控制能力？這不就是精神力嗎？」

爾諾里斯嚴肅道：

「不，這其中有很大的區別！小北，記住，魂力控制雖然受到魂師的精神力控制，但是卻也不是完全由精神力的大小來決定的……」

似乎這話說的有些繞了，爾諾里斯只好改變語序，道：

「魂師對魂力的控制，並不是全部由魂師的精神力決定的。精神力的大小，對於魂力魂質的控制，並不是你想象的，大大則大，小小即小的簡單關係……當然，這對你來說還是太遙遠了，小北，等你擁有領域的時候，自然就會對這句話有所了解了……」

領域？

林北雖然好奇，但是老師的建議，他還是會聽的。

推杯換盞間，茶水已經被二人喝了個精光。

此時已是月明星稀。

竹舍里，那明亮的光芒映照出兩個影子，他們不時動作，模糊的黑色正打在房屋門前的石階上，相映成趣。

……

夜已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