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命運的惆悵

隨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眾人看見一個弗里斯戰士被兩個基斯士兵摁倒在地，一個基斯士兵狠狠地用皮鞭抽打著不能反抗的弗里斯戰士。這個帶著狼皮頭飾（剝下整塊狼皮，把狼吻部位戴在頭上以示英勇）的弗里斯戰士痛苦地在地上呻吟，殘破的毛皮包裹著他瘦弱的身軀，他絕望地大喊：

「我要見貝奧武夫王！」

旁邊的基斯士兵又是一鞭子狠狠地抽下來「低賤的弗里斯雜種，高貴的王怎麼會接見你這個無名之輩。」說完更加狠辣地虐待他。

「放開他！」騎馬的貝奧武夫迅速地趕過來，大聲呵斥道：

「你們這樣侮辱對手難道有趣嗎？」

「讓他痛快地死，趁他還有榮譽留存。」

被罵的士兵看到是戴著王冠的君主來了，趕忙低下頭顱，抽出了劍對準這個弗里斯人準備終結他的生命。

布拉德和賽拉諾對這個無名之輩的處決顯然沒有任何興趣，王在戰前已經定下基調：不接受投降，與基斯蘭德敵對只有死路一條。興趣缺缺的兩個人準備跟著貝奧武夫返回軍營，那個就要血染大地的弗里斯戰士卻突然對著正要離開的貝奧武夫王大喊：

「懦夫！」

「懦夫！」

「你敢不敢親手殺死我！」

「一派胡言！」賽拉諾斥責著這個還在掙扎的敵人「王怎麼可以親身戰鬥。」隨後命令道:「殺死這入侵者，立刻！」

「住手！」已經策馬準備離開的布拉德回身大吼，他緩緩下馬脫下身上的鮮紅的披風，嚴肅地看向這個出言不遜的無名之輩。

「吾王，你的傷還沒有好。」布拉德在旁邊提醒道。

貝奧武夫只是一抬手，布拉德就識趣地閉上嘴巴。蒼白的鬍鬚環繞著貝奧武夫威嚴的臉龐，一絲微不可查的憤怒縈繞在貝奧武夫眉間。

「讓他起來。」按壓弗里斯人的士兵立刻鬆開了手，那個頂著狼頭頭飾的瘦弱弗里斯人狼狽地抬頭呼吸久違的空氣。

「你想在貝奧武夫之歌上刻上自己的名字？」年邁英武的國王平靜地問道。

「你以為我的姓命會在一個沒有的名字弗里斯侵略者手中葬送？」

那個略顯瘦小的弗里斯人搖搖擺擺站起來，他只是個低階職業者，現在卻毫不膽怯地直視身為傳奇的國王。

「我是弗里斯的費恩，我的名字會被永遠銘記！」他握緊了拳頭，背對著汪洋的潮水毫無顧忌，一字一頓地說出自己誓言。

「除非你殺死我，否則你還是無名之輩。」貝奧武夫抽出了隨身的長劍，威嚴地像一頭獅子，深刻的法令紋像他的眼神一般深邃。

面對傳說中的貝奧武夫，費恩宛若朝聖般舉起了自己掉落一旁發雙刃斧，拉開了進攻架勢，渾身拼湊而成的拙劣皮甲並沒有讓他變得滑稽可笑，這個略顯寒酸的弗里斯侵略者的眼神里透露出虔敬，絕望，和激動。

殺了他，只要殺了他，我的名字就會被詩人傳唱，這個創造無數傳奇的君王會成為我盛名的墊腳石，那樣我的家人就不用整天過上餓肚子的生活，瑪利亞不會被稅務官欺壓，小亨利不用再哭著沒有玩具，我們會過上幸福的生活。

只要……只要戰勝他，一切都會好起來。

「你以為你是第一個，或者是第一百個想把我殺死的人嗎？嗯？弗里斯人。」布拉德威嚴的聲音把費恩拉回現實，這位身為傳奇的君王突然毫無顧忌地扔下了手中的長劍，徑直向費恩走去，

「我來告訴你一件事，弗里斯人。」邊走貝奧武夫打開了胸甲的彈扣，在眾人面前卸下了自己盔甲，露出鮮紅的內襯，威嚴地走向手持武器的費恩。

「命運，不會讓我的死亡，造於你無力的刀刃。」國王向前一步，隨手解開了小臂上黑鋼打制的臂甲。

「命運，不會讓我死於劍下，或沉於深海。」國王怒目圓睜，手持雙刃戰斧的費勢不自覺地畏縮後退。

「命運，不會讓我在安眠中睡去，或在歲月中熟落。」國王的聲音雄厚，威嚴，仿若金石相擊，又似雷霆相合。他毫不猶豫面對費恩的斧刃，撕開了自己鮮紅的內襯，露出精壯悍勇的胸膛。

「你的斧子砍向這裡，弗里斯的費恩，取走我的性命！」他張開了雙臂，

「誰給他一把劍，否則我……」面對這意料之外的狀況，費恩舉起斧子絕望地吶喊。這樣的殺戮沒有任何榮譽，縱使可以一擊擊殺傳奇，他也被貝奧武夫浩大威嚴的氣勢壓得根本不敢動手。

「否則我……」

「你要如何？殺死我？」貝奧武夫向費恩大聲質問，黃昏的陽光從海的盡頭照射到他額頂的王冠上，熠熠生輝，折射出代錶王權的紋飾。

「殺死我！動手！殺死我！」貝奧武夫幾乎是在向芬恩咆哮！

咣當。

弗里斯的費恩手中高舉的戰斧無力地落下，失去戰鬥意志的戰士失魂落魄地跪倒在貝奧武夫身前，再也沒有慾望的膽氣向貝奧武夫舉起武器。他沮喪地低下了頭顱，等待著命運的裁決。

貝奧武夫俯瞰著打量著他，拾起了落在地上的雙刃斧，用鋒利粗糙的斧刃抬起了費恩的下巴。

「知道為什麼你不能殺死我嗎，朋友？」

「因為在很多年前，在我還年輕時，我已經就死了。」

好似回想起久遠的歲月，貝奧武夫放棄了砍下這位冒犯自己的敵人，隨意地把手裡的斧子扔在遍布卵石的海灘，落寞地吩咐道：

「給他一枚金幣，送他回去。他有故事可以講述。」

烏雲遮蓋了天際的光芒，帶給大地無限的遺憾和悵惘。擁有無與倫比力量的王背對著逝去的光芒，一個人孤獨地行在地上。

「唉……」賽拉諾在一旁無聲地嘆息，布拉德看向身前越走越遠的貝奧武夫，感覺這位國王背負的實在……實在……太多了……

「活在傳說里，好像並不是那麼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