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回 海棠花醉(上)
「你和墨侯會幫我應付過去的吧?失手殺了個人這種小事,任誰都會犯的……」逢臨一手牽著御馬,心不在焉地跟陳語盈搭著話,心裡則想著回宮前該去何處痛飲一夜,「陳語盈?」
「想得美!」陳語盈斜騎在馬背上,伸直腳尖輕輕踢了一下逢臨的脊背,「又不是沒長嘴巴,我才不幫你說話哩!」
見逢臨有些神情不屬,陳語盈已然將其心中所想猜了個十之八九,於是抿嘴一笑,「雨安!如果你請我喝酒,恰好我還喝高興了,這事兒呢,也不是不能考慮……」
逢臨一聽到「酒」這個字立時來了精神,腳步也停下了,眼瞳也直了,回過首來直勾勾盯著陳語盈,「沒開玩笑?這樣一來,那群傢伙(侍衛)怎麼辦?」
「隨他們去吧!」陳語盈淺笑,遞給逢臨一隻手拉他上馬,「等酒醒了再說!」
逢臨上馬援韁,任由陳語盈輕摟住自己的腰。御馬張開四蹄展驥風馳,耳聽著身後侍衛們高聲呼喚,陳語盈銀鈴般的輕笑起來。在陳語盈的擁抱與笑音中,逢臨不禁酒意闌珊,什麼都思考不下去了。
……
「我說真的!只一劍!就將那個什麼『小魔王』孫瑞興給斬了!跟切豆腐似的!『噗嚓』一聲,腦袋和膀子分了家了!」長鬍子老漢激動地圓睜著牛眼,手拍面前的木桌,好像自己便是親歷者一般,「竹青的劍鞘、墨黑的劍刃!一準兒是當朝龍翊將軍逢大俠沒跑兒!」
「逢大俠?!江湖人稱『三不留將軍』那位?!」黑臉瘦子猛地抬起頭,周身一顫,手中的酒盅「乒」地摔碎在地。
「哪『三不留』?」大鬍子客商張望一周,壓低聲音發問,「私底下總聽人這般叫,到底沒搞明白……」
一旁桌上戴斗笠的客人聞聲一笑,泰然輕啜口酒答道:「手過不留情、劍過不留血、人過不留命……」
黑臉瘦子又是猛的一顫,譫妄地站起身來失聲叫道:「最後一句不能講呀!」
這番詭異的對話幾乎怔住了酒樓中的所有人,只有一名丹鳳眼的長身材漢子哈哈大笑,「這有啥不能說?!嘎哈哈!就是當朝七公主的那個嘛!」
「『那個』是哪個?」大鬍子客商有些著惱,「少給我放屁放一半了!」
丹鳳眼見有人「捧場」,於是乎更加來勁,喜滋滋地又給自己斟了壺酒,一隻腳也洋洋自得地踏上了桌板,「就是說啊——這位逢大俠呢(酒樓門開,兩人入內),就是七公主的親親老公啊哈哈!」
在場眾人盡皆憋笑不成,極其不像話的亂成一片,唯有長須老漢一人眼尖,他顫著身子盯緊丹鳳眼身後來客,「呂兄,別說了!」
丹鳳眼呂有凰見狀不對,僵僵回首,緊咬的牙關幾乎滲出血來——逢臨立於門首,附耳跟堂倌說著些什麼;一旁的陳語盈則好奇地張望著,好似要搞清楚大家在笑什麼。
酒樓內登時鴉雀無聲。
逢臨腰際青黑色的佩劍柄上,一枚透亮的玉玦玎玎脆響,一聲聲地椎刺著呂有凰的心臟。呂有凰的雙膝自然地放鬆,軟軟地就要跪將下去。誰知陳語盈只是輕輕拽一下逢臨衣袖,稍稍湊近些嬌聲問道:「『親親老公』,是什麼呀?」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陳語盈身為公主,十七年來便自深宮之中長大,從來只是學些女孩子手藝,諸如書畫(其實是兵書)、刺繡(其實是舞劍)、插花(其實是射箭),甚至和逢臨在一起時,對於男女大防也罕有避諱的她——七公主陳語盈,對市井粗言、淫詞浪調則更是全然不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