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換裝

清麗的早晨，還不明朗的天空下，一隻小氣鬼蘇醒了。

從她貪睡的日常來看，躬著身體從床鋪上爬起來，好比埋在土裡的屍體出現了詭異現象。廣田雅子站在旁邊默不作聲，她只是緊張地看這不尋常的一幕。

要是他日中所見到的母親，她會在太陽曬到屁股上才會睡夠早覺；不過，是在做了早餐后。廣田雅子不能想象母親早起的理由。她眼睛睜得大大的，好像就要有什麼事情發生了！難道她要現出隱瞞很久的原型，她不再想要裝作一個孩子的母親了嗎？

可怕呢，我現在還是那樣小小的，又很無力，要是真的動起手來……

擺動手臂站在小木屋的門口，廣田雅子綳直手臂，握緊拳頭。想象著一個小氣鬼的誕生，以及所能夠遭遇的攻擊。唉，小氣鬼，那是不是小氣到連攻擊也不捨得出，為了避免別人得到真傳。廣田雅子還在思考著，可是情況已經不容她駐足原地。

「走開，站在門口乾什麼？」

「快點。起來后，刷刷牙，早上我們吃完飯，要出去一趟。」

張大嘴巴，廣田雅子驚訝地下巴都要掉下來了。母親正常地說了兩句話，話里的意思是她能夠使用牙膏，還能夠吃做好的飯。小氣鬼可不會說出讓人能夠佔到便宜的話。

飯後，白汐子喝了一口濃濃的茶。這是山間最普通的飲料，也是能夠採集到的植物。眯縫著眼睛，白汐子在享受飯後消食作用的一杯茶。

「咳咳，」廣田雅子清了清嗓子，「我們是要去哪裡？」

「去哪兒？還能把你賣了不成。」

端起熱熱的茶喝了一口，廣田雅子將自己心裡的不滿咽了下去。她就是這點不好，從來不老老實實回答問題。像是她跟男人玩的那一套，猜猜看我的心思，猜中了我會更加喜歡你呦。跟我來這一套是行不通的，廣田雅子在心裡想，我又不是蠢蠢上當的男人。

放下茶，廣田雅子趴在桌子上，下巴放在硬硬的石板上。

「不講清楚的話，我是不會動的。」

繼續喝著苦澀地茶，白汐子沒有搭理小雅子的話茬，免得被找茬。

休息了三十分鐘，廣田雅子是個愛動的女生。她早就不怏怏不樂趴在桌子上了。她有她的蝴蝶要追，有身邊的氣流要趕超，廣田雅子可是個大忙人。

「女兒，來、到這裡來。」

哎呦，她幹嘛說得那麼親昵，廣田雅子縮著脖子，抬起肩膀。她有些接受不了。她毫無防備地走過去，白汐子不由分說地將她投進竹簍中。那是個能夠讓廣田雅子卡在裡面花費一些力氣才能逃脫的竹簍。

動了？為什麼？她還想要像這樣把我搬到哪裡去嗎？

活動著身體，廣田雅子已經找到了在竹簍中翻轉身體的訣竅。她讓腦袋探出背簍，觀察著外面的情況。一個帶著草帽的女子背著一個大竹簍，叢林間也只有這副會動的景象。

詢問是不會得到回答的，廣田雅子幾乎可以確定母親不會如實回答。她將頭縮回去，待在裡面靜靜思考，此行的目的。

想不起自己來到叢林居住的時間了，也許是太過於久遠了。在廣田雅子金黃的頭髮下，那顆睿智的腦袋瓜，記得自己離開過叢林后都做了什麼。除去到30公裡外的學校外，只有很少的幾次母親帶自己到城市中去的記憶。廣田雅子都不記得到了城市中，都看見了什麼。母親老是用物品遮蔽著自己的視線，她什麼也沒有看見，

也不被別人看到。

走出叢林前，白汐子將掛在自己腰間的包投進了竹簍中。隨時保持警惕的廣田雅子當然注意到了背包。出其不意的攻擊總是很難防禦的，尤其是不帶有殺氣的。廣田雅子還是被背包砸中了腦袋。

「你就不能說句話遞給我嗎？砸到我了。」

「對不起。」

「真是的。以為我是孩子，就沒有痛感嗎？」

「等我們走出叢林，坐上車后你不要說話，老實坐在竹簍中。背包中有柑橘和蜜糖，還有一瓶汽水。」

「汽水？那是什麼？」

居住在叢林中，很少到外面活動的廣田雅子還不能知曉汽水是什麼。就像是21世紀的人還不知道到底如何才能時空穿梭一樣。沒有什麼可瞧不起的。

「好了，我已經走到外面了。背包里的水果和零食，你都可以隨便吃。」

縮回竹簍中，廣田雅子剝開了果皮，含糊地回答知道了。

在山路崎嶇外的土路上，站著一個司機。他抽著煙，身後的車內是習慣了等待的乘客。乘客的數量並不多，他們都是有耐心的人，不懂得抱怨。

「你還帶了一個這麼大的竹簍。這可不能放在車廂里。」

糟了，本來還想著能夠矇混過去。乘坐大巴車，大人3塊，小孩要2塊，選擇隱瞞自己有個孩子的事也是白汐子在外面學到的一種做法。

「那要放在哪裡？」白汐子露出了能觸動人心的困窘表情。

脫口而出一個問題，廣田雅子雙手交叉搖了搖頭，她不能夠獨立思考嗎？

「可以放在車廂頂上。」誰也不想讓一位美麗的姑娘犯難，司機很快給出了解決辦法。

「那樣不會掉下去嗎？」

「不會，車廂上面有專門的架子。平時都是專門放大包的行李的，有繩子固定。」

大巴車司機的話，還不足以打消白汐子全部的顧慮。她打開竹簍的蓋子，向裡面的廣田雅子確認。廣田雅子會意地點了點頭，她已經理解目前的狀況。

拿出腳凳，白汐子將背簍放在了車頂。自己親自上去用繩子捆住竹簍。走下車來，白汐子朝著司機笑笑，司機還以為自己是個帥哥呢，心裡高興起來。其實白汐子是帶有歉意地笑了笑。誰讓她的笑容，使人迷惑，普通人是分辨不清其中的真正含義的。

路途上一路顛簸，白汐子在車上路后，開始後悔了。為了省幾塊錢，學了別人的方法，將孩子隱藏起來。現在她擔心起小雅子會從車上掉下來。從車上掉下來，一落地就在一個陌生的荒野土地上。摔在地面上可能會擦傷皮膚，她會哭著找媽媽的。白汐子痛恨自己是個不稱職的母親，怎麼能夠讓孩子坐在車頂上呢？

坐在車頂上的廣田雅子倒是沒有感到被輕視。她很樂呢，在視野開闊的車頂，迎著風，偷偷摸摸地觀察每一個上車的乘客。她為自己能夠隱藏氣息而有了成就感。

兩個小時過去了，廣田雅子已經到站了。車子不可能開得更遠了，她知道這趟車去往哪裡。畢竟她也曾經出門過一兩次。翻出竹簍，廣田雅子跳下了車廂頂部。

「雅子，雅子，你還好吧？」白汐子關切地問，她一下車就立刻到車頂上查看。

拿著竹簍走下來，白汐子已經感覺到了事情不妙。還不可置信般，倒倒竹簍，想讓裡面的東西掉落下來。司機坐在車上抽煙，放在方向盤上的手抖了一下，他看見了不同發色。廣田雅子頂著她金光燦燦的頭髮在集市上肆意走動，身上還背著弔帶包。

竹簍的蓋子摔在地上，白汐子在找小雅子，將背簍翻了個底朝天也找不到。她心裡著急起來，也不管剛才貪圖小便宜，隱藏自己有個女兒的事。她從跪倒在車旁，朝著有人的集市走去。

「雅子。」

跟在自己的母親身後，廣田雅子不知道母親叫自己幹什麼。

「雅子，你在哪裡？」

放聲呼叫我的名字，她難道想不到我在她身後嗎。

「廣田雅子。」

拉了拉母親的衣服，廣田雅子指著車旁邊的竹簍問：「背簍不要了嗎？」

眉頭一緊，白汐子拿她也沒辦法，「你這孩子……」

真乖，是嗎？至少廣田雅子是這麼想的，母親未說完的話，想要表達的意思。廣田雅子拉著母親的衣服，因為她似乎故意不理會自己。白汐子確實生氣了，一路上擔心她的安危，想不到都是徒勞一場。不過很快，她還是想通了，都是由於自己的疏忽，才讓自己有了這一路來的擔心。回去的時候，一定要給她買票。

「我們這次來集市裡，是來購買食物的嗎？」

「在那之前，先給你買衣服。」

「比起衣服的話，我還是想要吃到些不一樣的食物。」

「食物吃完就沒有了，衣服可是能夠穿很長時間的。難道你不想要新衣服嗎？」

「不是很想。」廣田雅子拉著母親的衣服的手被抓住，白汐子牽著她，走向人流密集的街道。

進了一家服裝店，廣田雅子見到了各種顏色的衣服。樣式不同，價錢也不同，只有在廣田雅子眼裡都是相同的。她不能夠理解母親為什麼會在這裡花如此長的時間。轉了幾家店，連一件衣服也沒有買。

上午的時間過得很快，路上花了接近三個小時，找服裝店和尋找合適的衣服也花了不少時間。很快的，到了吃中午飯的時間。白汐子知道不能夠再耽誤下去了。在吃完中午飯，快速在腦海里比對各家衣服的信息，選擇了比較可靠的服裝店。

「多少錢？」

「八十。」

只有這麼點布料，就要八十塊錢，白汐子有點心痛。商家看出了她的為難，但又不想降價。

「這可是一套衣服。上衣褲子都有。這是你女兒吧，她看起來……」商家注意到了廣田雅子，她那頭金髮可不常見，還有她超脫非凡的氣質。難道是有錢人家的小姐？

不等商家想出新的鬼主意，白汐子立刻問：「那雙鞋子多少錢？」

「23。」

將要買的幾件衣服鞋子擺在一起，白汐子問：「能不能算便宜一點98？」

「可以。」商家的注意力都在廣田雅子身上。不知道為什麼他看見廣田雅子就會心情好，痛快地答應了下來。

可惜，沒有想到他能夠降價，早知道說能不能八十塊買那三件。白汐子向他付了錢。心裡盤算著，自己只省了一趟車錢。

收下錢，店主看見了她離開店裡給自己留下的最後的側顏。立刻又被廣田雅子的母親吸引過去，那是難得一見的傾國傾城的美貌。今天是怎麼回事，店主用手掌拍拍自己的下巴，錯過了一個世紀。

大概下輩子才能夠見到那樣的美人了吧。

將自己的草帽蓋在女兒的頭上，白汐子注意到了街上的人都多少會在意一個金髮的小女孩。他們都是一頭烏黑的頭髮，即使染色，也不會有她那樣純凈自然的金色發色。

「幹嘛。你這樣我看不見路了。」廣田雅子仰起頭對母親訴說著自己的難處。

「抱歉，抱歉。用帽子壓著點，免得別人搶走你寶貴的頭髮。」

「怎麼會？」廣田雅子覺得母親在撒謊。

「誰讓你的頭髮猶如黃金一般，亮閃閃。」

「光彩奪目？」

「對啦，對啦，光彩耀人。」

「嘻嘻。」

得到母親的誇獎，廣田雅子得意起來。她拉著母親的手搖動起來。

「我們快點走，還得給你再買一件。萬一你身上的衣服破了舊了，還是能兩件衣服換著穿。」

不可相信，母親竟讓自己的耳朵聽見這些文字。再買一件，換著穿衣服。自己的母親突然對自己好了，這意味這什麼？

在廣田雅子為數不多的閱歷中，她記得當一個母親突然對孩子十分好，意味失去。難道母親是打算遺棄我，下次到外面工作再也不回來了。如果這是事實，廣田雅子也能夠接受，母親要是不要自己了，她想以後需要自己做飯吃，自己去出苦力想辦法賺些錢，繼續學習幾年的文化……

發現女兒低著頭，似乎情緒也有些低落，因為她能感覺自己的腿部附近都點涼。白汐子關心起女兒的情緒，她想不到小孩子腦子裡想些什麼。

「怎麼了，不高興嗎？」

「談不上高不高興，我只是想不到會有這一天。」廣田雅子還在為自己的推測發出感慨。

看來我給孩子買衣服的次數太少了。帶她來集市的次數也很少，街道上的許多東西，她都沒有見過吧。白汐子給女兒講解著店鋪門口擺放的各種商品。廣田雅子在為自己以後，失去母親，艱難地生活傷腦筋。現在是牽著母親的手，以後只能是自己的左手牽右手了。

「那個在轉的風車，還有那個是鴿子。板凳、絲綢、長筒靴子、和菓子、泡泡糖、捲心菜、西紅柿、西瓜……」白汐子一一叫出面前商品的名字。

抬起頭，廣田雅子對於未見過的商品的好奇心減弱了。在想到母親是為了分別時，心裡少些愧疚，才對自己好的。廣田雅子心裡難過起來，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