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事變

第六天。

上午十點四十。

卡西迪並沒有按正常的上班時間準時出現在自己的工作崗位上，在其他人眼中，這個精準到無情的工作機器的時鐘就像被人向後撥了一段一般，而這台機器同樣沒有對自己的外表進行任何的偽裝和修飾，似乎不過又是稀鬆平常的一天，客流量也僅僅處於一個不上不下的程度，既沒有摩肩接踵，又沒有萬人空巷，尋常的背景板正好為尋常的行為遮掩了一切不尋常的痕迹，更何況卡西迪和其他人之間並無關聯，只要按進度完成自己的本職工作，便沒有人會多加指手畫腳，這在幾乎完全由園長作為單一管理人員的動物園更是完全的平常事件。

帶領人們在各處參觀的引導人並非傑西，這也正中卡西迪下懷。帶走狐狸，尋到通道，救下珊迪，這便是他的打算，看似簡單粗暴的計劃卻也恰好完全符合吉倫哈爾等人對他的期望。

跟隨在隊伍後方，卡西迪挨個進入動物們的棲息地，在做完一系列例行任務和檢查后前往下一處。沒人關注飼養員的一舉一動，其他人就像居處在混沌的外層，不知是否是在個人精神的主導下帶動肉體關注於各自的任務。漸漸地，飼養員來到北極狐的養育區，寬大的衣服在稍微打開的鐵欄外形成了一道隔絕內外的牆壁，不多時飼養員離開前往下一處展覽區，手中依舊提著鐵質的寵物箱。

陰影在地面上逐漸縮短著長度，已經有不少人離開，一上午的忙碌告一段落，卡西迪一副急匆匆的樣子向走廊走去，動物園大門的方向卻傳來一陣騷亂。本以為是有人來尋自己，卻沒有任何人注意自己，卡西迪縮短了離門口的距離，將身形隱藏在一堵矮牆后。

「重申一遍，我們是市政局的，有人舉報你們這裡涉嫌違規私建和動物走私，請你們配合調查。」

離得遠了，卡西迪並沒有分辨出清晰的話語，直到不少員工被以妨礙公務罪請離或帶走，聚集的人群這才作鳥獸散，卡西迪方才聽明白突然的事變，暗自思忖起來，兩條罪名並沒有強烈的直接關聯，以吉倫哈爾的人脈，原本被廢棄的動物園再次運營並未受到阻礙，那麼現在定為違章建築的可能性並不大，而走私動物這件事，用這樣浩大的遊樂項目掩蓋遲早會出差錯。突然一個想法冒了出來，卡西迪徑直向大門的方向走去。

「好的，我知道了。」

「市政府那邊怎麼說？」

傑西看著緊皺眉頭的吉倫哈爾，後者的表情將他的困惑恰到好處地隱藏起來。

「他們並沒有收到任何關於這座動物園的舉報電話，」吉倫哈爾看向監控屏「離崩潰期還有多長時間？」

「三十五小時。」

吉倫哈爾的眉頭皺了起來。

卡西迪坐在警察局的沙發上，腳旁的籠子里不是傳來響動，陌生的環境讓狐狸的警戒心升到最高點，剛剛泡好的咖啡被端到茶几上，縷縷熱氣直線上升，模糊了相對而坐的兩人的距離。

「紐曼先生，請記住你以下所說都將成為用來指控這家動物園相關負責人的證據。」

「萊斯警長，在我進行陳述之前能先問幾個問題么？」

對面的大鬍子上下移動了兩下。

「請問警方是否明確了舉報人的具體信息？」

「按規定我們不能透漏案情，但因為是匿名舉報所以也不怕你知道。」

「那麼警方是否核對過動物園的任何涉及違規的行為？」

「有人報警，

我們就出警。」

男人避開了這個話題，卡西迪繼續發問：

「按常理來講違章建築問題應該是城管局的工作，為何由警方處置？」

「正像我之前說的，這家動物園同時涉及動物走私，所以劃到我們手下，」

頓了頓，大鬍子男人接著說：

「紐曼先生，請注意您是來提供線索的，我們也不是在玩刑訊室里的角色扮演遊戲。」

咖啡的熱氣稍稍減慢了速度，而後又繼續上升。

「萊斯警長，如果我之前的問題有僭越之嫌，請您不要掛在心上。」

對面的臉色稍微好看了一些，卡西迪將身體微微前傾。

「我是這家動物園的管理員，在這裡工作這麼長時間，我熟悉園內的大部分業務，每天和動物們相處，它們的種類、品性我都再熟悉不過，我的嗅覺也很敏銳，如果有其他地域的動物出現，我絕不會認不出來。」

「換句話說，我能保證這裡從沒有過動物走私的罪行發生，如果機械動物不算在內的話。」

警長顯露出明顯的疑惑，然後是一副看傻子的表情，卡西迪踢了踢一旁的寵物箱。

「您如果不信，大可以把這狐狸大卸八塊，但是因為他的內部結構以後還可能有用，我建議您用射線探測一遍即可。」

沉默蔓延開來，然後被翻動紙張的聲音打破。

「紐曼先生，您的檔案上明確記錄著你曾有入住精神病院的記錄，你的個人證詞並不見的能有多高的真實性。」

語氣中的不耐煩與憤怒幾乎溢了出來，萊斯感覺自己正被一個瘋子打著傻子外表的幌子愚弄，招呼過旁邊的警員打算送客。正當此時，卡西迪再次開口：

「我知道我耽誤了您的時間，但是法律應該同樣賦予了我向警方求助並被受理的權利，我也有案要報。」

身邊的警員們停下了動作，等著這位貴客發完瘋后抓緊把他送走。

「班迪·卡爾曼，以及他的妻子孩子，這是我要報的失蹤人口。」

拿起杯子，卡西迪將杯中的咖啡一飲而盡，然後又對發愣的警長說：

「太甜了，下次少放點糖，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