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海洋館
「卡西迪!卡西迪!」
混沌的知覺被作用在臉部的拍打拽回身體,卡西迪又一次睜開了眼睛。他已經不知道這是最近這些天他到底昏迷了多少次了,不過他倒是知道,即使不做統計,總數也肯定比這一輩子都多了。映入眼帘的是幾個全副武裝的士兵,其中一個正用手拍打著他的臉部,當這種喚醒方式奏效的時候,情緒的變化出現在了周圍人的表情上。
卡西迪兩手撐地準備起身,可他還沒來得及坐起來,周圍人就被一股蠻力推開,他感覺到臉上受到了什麼東西的重擊,鮮血從嘴角淌出來,手掌感受到的地面離自己遠去,身體懸了起來。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這是怎麼回事!就是你!死了那麼多人!」
撞開了其他士兵的男人粗暴地抓著卡西迪的衣領,力量的差距讓卡西迪根本掙脫不開,呼吸也在絲織品的壓迫下變得有些困難。他不由得將雙手搭在禁錮自己的手臂上,嘗試爭取一些呼吸的空間。身旁的一眾人也明白過來,七手八腳的將暴躁的士兵和卡西迪分開。
暴躁的士兵被眾人拉到一邊,嘴裡仍然在吐出一些狂躁而令人不快的話。有擅長醫護技術的士兵先為那士兵打了一針鎮定劑,然後開始為卡西迪檢查傷勢。卡西迪也從那人的話語大致弄明白了士兵們的狀況。
在被持矛者襲擊的時候,眾人發現自身與外界的聯繫被突然切斷了,持矛者富有攻擊性而行動迅速,雖然士兵們也各個能力出眾、配合良好,但不少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傷。發現音爆器有作用后,士兵們互相掩護、且戰且退,最後也是退無可退撤到掛畫原本所在的牆面旁,意外發現這面牆實際上是可以穿透的。
四下環視,卡西迪這才注意到所處的環境是之前完全沒有見過的。自己和其他人所處的是一塊六十多平方米的平地,地面被錯落有致的人造景觀分隔出供人行走和休息的區域。沿著平地邊緣豎起的是一簾水幕,更仔細地觀察能夠發現透明度極高的分隔玻璃。四條通道連接這平地,將此處構成了一個十字路口。半圓形的玻璃牆體宛若拔地而起的高聳峭壁,沿著通道像更遠處延伸出去,內部的液體清澈透明,看不出任何流動和有生命存在的跡象。假若從天花板俯瞰,與高大的液體牆壁相比,置身於十字路口中央的人類身影更顯渺小,帶著弧度的牆壁將整個十字路口擠壓成十字花的形狀,看不見稜角的弧度隨著拐彎自然而然地出現,讓人懷疑這般完美的角度是否真正是人類的造物。
卡西迪感覺到這個地方有些奇怪,硬要做出形容的話,他希望能將這個地方和一直未曾為人所知的海洋館建立聯繫,可是除去海洋館建築風格上常見的的物理特徵,這個地方卻遠非尋常海洋館那般充滿生機與活力。龐大的水系中沒有生命的身影,凝滯的液體讓人感覺這不是生命生活與探索的樂園,而是用於囚禁與折磨的靜態牢籠。周邊地方,他所能看見的景象僅限於短暫休息的特戰隊員和有限的人造景觀,除此之外,金屬地板上看不到其他人出入的痕迹,看不到粘貼或釘掛在任何地方都路標或指示圖,甚至連一個常見的垃圾桶都沒有。
思緒被逐漸走近的來人打斷,看到領隊裝扮的軍人,四周聚在一起的士兵們不禁紛紛挺直了顯得有些疲倦的身體。
「普萊斯隊長。」
卡西迪看清來人,向他打了個招呼,對方也同樣回禮。
「紐曼先生,
很高興見到你。」
禮貌的問候並沒有持續太久,二人直奔主題。
「我先說吧。」普萊斯率先講述起他的遭遇,「在我被困在035號房之後,我嘗試了用暴力手段打開房門,但是並沒有奏效。後來的十多分鐘里,我將一切感覺可疑的地方再次檢查了一遍,不過並沒有什麼收穫。一開始我還能聽見其他人戰鬥的聲音,但在某一個時刻這些聲音都消失了,我擔心外面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就打算再嘗試爆破房門。」
說到這,普萊斯的話語有些停頓和遲疑,像組織了一陣語言,這才繼續說道:
「就在我準備安放爆炸物的時候,門突然自己向內打開了,出現在門外的是一道水牆,就像那些一樣,」他指了指四周的牆壁,「除了這條路我沒找到其他出去的方法,所以我做好準備,走了進去,就好像跨越了一條不算太厚的布簾一樣,下一步就踏足在這裡的金屬地面上了。」
聽完普萊斯的說法,卡西迪若有所思,沉思片刻才將自己經歷的和看到的講給普萊斯聽。
「我和你出現的位置不太一樣」普萊斯如是說,然後從胸前的口袋中掏出一張地形圖。卡西迪在他的示意下看去,筆跡尚未完全乾透,整幅圖畫似乎也是剛畫上去不久。
「我是從那條通道進入的」普萊斯指向卡西迪背後的一條通道,與卡西迪直接出現在眾人面前不同,普萊斯獨自進入時並沒有立刻遇到手下的士兵,他沿著通道走了一段時間才來的這裡。士兵們則是從左側的通道來到此處的,由此補全了一部分地形圖。
「你們試過聯繫外界了嗎?」
卡西迪問出這句話,卻感覺自己有點犯傻,對方都是訓練有素的專業人士,這麼簡單的問題又怎會想不到呢。
「試過了,沒什麼效果」普萊斯搖了搖頭,「另外,我們攜帶的儀器沒法測定這裡的具體位置,指南針一直在亂轉,氣壓計什麼的也都沒有作用。」
現在,所有人彷彿身處一個危險的孤島,沒有支援,沒有情報,沒有有效的維生手段,攜帶的食物藥物撐不過太長時間,很多人的傷勢也隨時有惡化的可能。卡西迪清楚,被持矛者攻擊形成的身體創傷在回到外界后都會復原,但假若一直沒有擺脫險惡的環境造成實際的死亡,這種復原效應也不見得會起作用。待在原地坐以待斃不是眾人希望採取的手段,趁著還有一些體力和意志深入調查下去或許還能找到解決問題的方法。
卡西迪將自己的想法和對方說明,隊長聽後點了點頭,又去和隊員商議。信息的傳達在這個恪守紀律的集體中十分迅速,眾人很快做好了繼續前進的準備。-
「各自檢查武器,把重傷員放在隊伍中央,分三小隊,前後間隔十米。」
卡西迪望著忙碌的眾人,心中卻有疑慮揮之不去。所有人的進入可以說是突然且毫無徵兆的,這種突然不在於思考的主觀性,而在於客觀事物的改變是如此之快。進入前與進入后的空間就像是被水幕割裂開來,如果說這種空間上的錯位是保護這裡的機制之一,那麼海洋館一樣的構造也一定擁有其自身的意義。卡西迪記得自己是向掛畫的牆壁衝撞過去,然後非常突兀地出現在這。他感到過被液體打濕,但是四周並沒有科幻小說中那種長的像傳送門一樣的結構,有且只有四周的牆壁之內是靜止的液體。
如果液體的來源是玻璃牆壁內部呢?
這個想法讓卡西迪本人也吃了一驚,想法本身的出現,既是理性推導得出的,也是直覺的作用效果。卡西迪一向是不相信直覺的,他認為一切結果必然有其原因,可在最近經歷的一系列問題中,直覺卻是那個常常將他拯救的內在幫手。他決定順著直覺去思考,液體來源於牆內,他們所有人卻沒有任何擊碎過玻璃或是其他一些阻礙的感覺,就好像眾人僅僅是一批內容物,整個海洋館是一個巨大的細胞,液體牆壁是流動的細胞膜,人們被吞入、送出,僅僅是這一巨大系統的自然而然的行為。想到這裡卡西迪更有一種自己是在一個龐大掠食者胃裡的感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從脊背爬上頭皮,或許這種內容物的含量也有上限,那麼之後呢?他不敢繼續想了,三步並作兩步趕上了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