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遙遠的目標

特持來后七年。

現在是晚上，躺在山洞口不遠的地方，一雙明亮的眼睛指向夜空。

他的四肢變得粗壯，全身上下都長著明顯的肌肉，頭上遍布著如黑熊毛髮般的烏髮，現在他與十年前他剛來到這裡時比起來已經相當成熟。

「……」

大片的烏雲遍布著天空，不管是把視線指向哪裡，都沒有稱得上美麗的東西。

以及，即使閉上眼也環繞於耳中的巨大雨聲。

並不是想要看看天空的樣子，只不過，他在思考些事情。

以及努力回想著，自己腦中消去的記憶。這片天空到底怎麼樣，跟他都沒什麼太大關係。

「……」

他站起身來，用手指比劃著各個星座的形狀。

看不見的星星讓他想起來了一些與自己思考的事無關的事情。

那是在剛到這裡半年的時候，也就是七年前，剛剛認識麥林的時。

當時也是這樣，開始適應的特持躺在山洞口不遠處，看著天上……

特持來後半個月。

八歲的特持獨自仰望著星空，他現在八成，還沒有對自己來到這裡這件事有實感吧。

這也是當然，直到幾小時前，他才剛從二個星期中的沉睡中蘇醒。

「睡不著嗎？」

麥林從山洞中的陰影中踏向山洞外的方向，並且發出厚重的聲音。

「啊，還不想睡。剛剛剛好在想想找回記憶的事。」

特持這麼說著並且嘆出一口氣。

「是嗎。」

麥林靜靜地坐在特持的身邊並且以同一方向看向天空，擁有巨大身軀的他，佔據了山洞口一半多的面積。

剛醒來略帶困意與疲憊的他，用緩慢的語氣說道：

「你，喜歡【天】嗎？」

被這麼唐突一問，特持先是哈了一聲，隨後看著天上的星星與月亮接著聯想了下白天的烈日。

最後，用冷淡的語氣說道：「沒什麼感覺，既不討厭也不喜歡。」

「這樣啊……那就沒關係了。」

無比明亮的星星於夜空中閃耀著，雖然說不上是什麼好的觀測點，但在住的地方就能看到這樣清晰的夜空，也十分不錯了。

「嗯……？」

聽著這聲疑惑，龍解釋道：

「遠離這座小島，我遙遠的故鄉，那裡被稱為【中央大陸】。也稱【大陸】。」

「大概是八十九十年前，在那個大陸的盡頭，有個人憑藉著巨大的魔力以及龐大的祭品，使用了一個大型魔法。其效果是讓人們看不到真正的天空。」

「雖然一開始只有舉行儀式的那個地方才有這樣的效果，但隨著時間的增加，看不見的地方會越來越多，以至於蔓延全世界。」

特持的臉上出現思考的表情，這個時候，他還連魔法是什麼都不太清楚。本沒什麼興趣把話題進行下去的他，疑惑地說道：

「……什麼意思？」

回憶著過去，麥林選取著描述那個魔法的詞語。

「天上，會出現成片成片，蓋住天空的烏雲。」

「那是青黑色，詭異的烏雲。」

「白天看不到蔚藍的天空，晚上看不到美麗的星星，就是這樣的魔法。」

麥林有些疲憊地說著這些事，畢竟他已經很困了。

「為什麼、要這麼做？」

「據說是為了讓大量無法超生的靈魂不會過度干擾現世，但大概，只是一時興起吧。

」

「誰？這麼做的？」

說到這，麥林的聲音有些壓低，眼神變得有些銳利起來。

「聽說是【魔王】乾的。」

「殺人無數，視生命如蘆草的他，曾經是我的敵人，這樣強大的他一時興起改變了這個世界。」

麥林繼續描述著，這個被稱為【魔王】的人有多麼嗜血，暴力，以及強大。

「他在戰場上飛馳，一瞬間便奪走了無數人的生命。」

特持瞄了瞄麥林那由不靈活肌肉所構成的臉，最後說出了自己的感想。

「這樣啊……」

在麥林身邊的，是一年前剛到這裡，許久未見的人類，久到快要忘記除自己以外的人是怎麼思考的了，同時也是唯一沒有被大陸渲染的人。

麥林用深沉的語氣緩慢地問道：

「什麼心情，不喜歡也不討厭的事物就要永遠看不見。」

「......感覺有些害怕啊……」

有些困意的麥林站起來邊走回山洞邊說道：「原來如此……」

（去睡了嘛……我差不多也該……雖然一點都還不想睡……）

最後比劃了會星座的模樣，特持跟隨著龍的足跡，進入了山洞之中。

至於以後將看不到真正的天空一事，特持實際上還並沒有實感。

不過，世界上應該確實是有一類人特別地鍾愛著群星們。

星星的身上應該有著某種強大的吸引力，而那吸引力，也許對自己也有著同樣的效果，只不過自己還未發現罷了。

也就是說，如何看不到這片天空了，特持就永遠失去理解一些事物的機會了。

回頭看著星星們，姑且將它們的模樣記入腦中，同時，思考著這樣的星星到底有什麼美麗的特持，閉上了雙眼。

就結果而言，今天本來的目的一點都沒達成，不過本來就是閑著沒有事幹才一時興起做這種事，根本就沒有對此抱有任何期待。

過去的記憶依舊一片空白。

然而，特持並不是一張白紙。

嗜血如命的【魔王】，讓他想起了一些過去的事情。

非也，那並非指的是他過去所逝去的記憶，而是......

在一望無際的沙漠上，有兩雙腳不斷快速地翻滾著沙塵，他們穿著厚重的鎧甲，各自用自己手中的劍去揮砍對方的身體，劍身碰撞的聲音不斷傳出。

只看其中的劍技，畫面看上去就像兩個劍高超老練的騎士在對決一樣。

然而這並不是什麼老騎士的對決，這是一場不公平的廝殺，在各個不公平因素的影響之下，這場廝殺勝負的結果本是毫無爭議的，能夠輕鬆預測到的。

總之，二者現在的勝負看不出來，即使是二者心目中最強的人來觀看這場廝殺，也無法預料到到底是誰輸誰贏———畢竟他們自己便是自己一生中所見過最強的人了。

二者之間的體格差距很大，以至於一方身上穿著的板甲看起來毫無意義一樣。

體格較小的那一方是一名智人，他用著一把扳手劍，不斷劈砍眼前這麼足以被稱為【英雄】的強者的身軀，當然，每刀都很淺，每刀都無法再深入下去。

這是一名十分年輕而異常強大的智人。

另一方體格龐大，有著種族的優勢，不斷逼著這名人類反擊，並且用巨劍不斷揚起巨大沙暴———一名尼安德特族的戰士。

他們來自兩個對立的人種。

智人與尼安德特人雖同為人類，但他們之間卻相差巨大，矛盾於他們之間爆發……不斷廝殺的人們，令人厭惡的屠宰場場，矛盾帶來了這樣的結果。

每揮出一記重劍，尼安德特戰士粗糙的肌膚上都會多出一道道不深不淺的刀痕。

刀痕越累越多，但對於他來說這樣的刀痕不管有多少個都沒差，他龐大的體力讓他至今也沒有倒下的跡象。

巨劍不斷以壓倒性的重量向智人飛去，雖然智人每次都可以以一紙之隔躲去然後在迅速抓住細微的破綻進行反擊，但如果被這樣的巨劍挨到一下，應該就無法再繼續戰鬥了。

明明是一把巨劍，但其揮舞的樣子卻像是可以切開飛鳥一樣，快速而準確。

然而即使如此命懸一線的戰鬥，對於這名智人來說，也是很了不起了。

對於天生就沒尼安德特人強壯的智人來說，年紀輕輕就單挑一名尼安德特人已經十分厲害了，更何況他所面對的，是尼安德特人中的最強之人……

維持著微妙的平衡，這場雙方有著壓倒性戰力差的戰鬥就這樣進行下去著。

不管是誰，看到都會驚嘆不已的戰鬥。

事實上卻是如此，雖然不是在一起，但一群尼安德特人和智人確實在不遠處觀看著這場單挑。

戰鬥依舊膠著著，那不斷的接近，又不斷被尼安德特戰士用絕妙的封殺逼回來。

就這樣不知道僵持了多久之後，勝負決出了。

智人以最佳的速度，最佳的動作，最佳的時機，利用著本不會出現的絕妙死角，繞到了尼安德特戰士的後方。

並且迅速向尼安德特戰士刺出一刀，直指喉脖。

遍體鱗傷的尼安德特戰士轉過半邊頭，看著那飛撲而來的劍刃。

時間就好像變慢了一般。

（完蛋，要輸了......）

下一個瞬間，他的頭顱飛到半空中。

邦！

在空中旋轉的頭顱，以顛倒的角度看著自己那找不到頭顱的屍體像爛泥一樣迅速灘在地面上。

他還沒自意識中接受自己死去的事實，因此他看到那個，想著的不是自己的一生，而是那些死去的人們。

溫柔爽朗的友人，善良的父親，將他送上戰場的退伍戰士。

只有自己一個人活了下來。

如今終於到他了。

（呼，這可真是……）

在屍體像爛泥一樣到在地上發出巨響的幾秒后，尼安德特戰士失去了意識……

這是一段會讓別人產生，原來這個人還有這樣一個過去想法的記憶。

而回憶著過去與往事，特持不曾忘記，自己生命的起始之地———

.

..

…

「哈……」

特持了嘆了一口氣。

如今，過了七年，特持依舊像七年前那樣，思考著問題，尋找著記憶。

失去的記憶沒有留下一點蛛絲馬跡。

思考著這具身體之前究竟過著怎樣的人生，要如何才能想起來這些，特持感到困難。

然而，他最苦思的卻不是這個。

雖然他最近幾年疲於應對別的事情所以忘了，但在最近他又想了起來，即使在之後急促的生活中他或許會再次忘記。

這是場完美的轉生，特持甚至能夠憶起他過去所發生的一切，也因此，前世他所遺留下來的問題在今世也將繼續苦惱著他。

他並不被過多的情感所拘束，但他想要知道答案，那蘊藏在人群之中的答案。

然而他還不知道，殺人如麻的他，背負著不得不回歸到人群之中的命運，隨後，他的問題將迎刃而解———